钟北饶拿了林清的药,本想本能地说声谢谢,可是一想到林清对他**裸的排斥,谢谢两字又怎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是点点头,撑着拐杖转身离开。
林清没有送钟北饶出门,她来到一楼的落地窗边,掀开一点窗帘,钟北饶出门后,她就在窗边默默地数数。
等她数到二十的时候,看见钟北饶到别墅院子外停下。
林清额头轻轻贴在落地的玻璃窗上,一直看着那个低头拿手机的背影。
钟北饶刚出了林清的别墅,一股很大的凉风过来,钟北饶紧了紧衣服,掏出手机。刚打开,电话就打进来了。
“喂喂喂?钟总,我到了,我到了!您在哪呢?”
钟北饶把手机拿开一点,“就在定位门口。”
“好嘞。我已经到了,就在外面等着,我现在过来接您。”
林清还在看着门口的钟北饶,夕阳下,一个人影站在阳光里。
从这个角度,林清看不见钟北饶的脸,只能看到他的背影,还有林清刚才给他的那件衣服。他一手拿着手机,一边靠在院子外的栏杆上。
蓦地,钟北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转过头。
林清看着他的面容,直直地落进眼帘,她也不知怎么了,忽然往后撤了一步,还把窗帘给拉上了。
钟北饶看着那面被窗帘遮挡得死死的落地窗,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奇怪于刚才自己和林清告别时自己的表现,明明他并不是不成熟,容易受到情绪波动的人,却偏偏做了那样不符合自己性格的事情。
很快,一辆黑色的轿车开到了林清的家门口。
“钟总——!这儿!”
钟北饶瞟了一眼,就过去了,钟北饶坐到车后座的位置。
这个口口声声喊钟北饶“钟总”的人叫方原,虽然对钟北饶恭恭敬敬,实际年纪要比钟北饶大了整整十岁,只是职位要比钟北饶低。方原今年四十,正是壮年,他是钟北饶的得力部下,钟北饶基本上有什么事情都会让他去办。
方原人情商高,也会看眼色,在钟北饶面前总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
“钟总您这身子骨也忒好了。”方原发动车,“才疗愈了两天这居然就能走动起来了。”
方原刚刚发动汽车的时候,看见另外一辆车开了过来。
方原将车侧过来一些,给后面的车让开路,但那车并没有开过去,而是停在了林清家的门口。
方原倒车离开,最后的一刻,钟北饶瞄了一眼后视镜。
那辆黑色的雷克萨斯里,下来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手拿一束玫瑰捧花,输入密码进了林清家的院子。
“钟总,那天收到消息之后可把我给急坏了,好在您到底受上天保佑,您放心,这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钟北饶回过神,看着方原笑,“上天保佑?上天可从来没看过我一眼,我这是被女人给救了。”
晚高峰,车刚出了小区开了两条道就给堵上了。
“是那个大学老师林清吧。”方原转身,从后座上拿东西。
“钟总,给。”方原总算够到了。“我查到的,关于她的所有资料,很不错啊,家世好,人也够优秀,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钟北饶接过方原递过来的文件,眼睛一直盯着方原看,“几天不见,你怎么看上去一下老了很多?”
“还不是因为担心您呐!”方原情绪激动起来,“害怕你在那个叫林清的家里受到伤害,但又不敢贸然闯进去,只能在外面二十四小时蹲守监控。”
钟北饶将文件打开,一页页地看。
“二十四小时?这么久不回家你老婆又要闹了吧。”
“放心,事关大事,她也是明理之人,不会闹。”
“你不会把我受偷袭的事情告诉她了吧。”
“怎么可能,我跟她说我这次有笔油水三百万的单子要干。”
“你老婆不是随时查账的吗,到时候查不出来那三百万怎么办。”
“那怎么办,只能用私房钱添了啊。”
钟北饶呵呵地笑。
方原见钟北饶受了伤居然心情还不错,见缝插针地问道:“钟总,我这几天观察下来那个林清可对您真是悉心照顾啊。”
钟北饶笑了笑,没说话。
“我就知道。”方原啧啧两声,感慨,“钟总你这女人缘……”方原掏给钟北饶一根烟,又说,“人家是倾心于你吧?”
钟北饶:“不知道,但应该没有。”
“没有怎么会冒险去救你?”
钟北饶点燃烟,“她挺善良的,估计也不太可能扔下我一个人。”
方原哎了一声,“钟总,您平常跟女人不太接触所以不了解,女人嘛,都胆小,能做到这一步的,绝对是对您有意思的。”
钟北饶呼出一口烟,诚恳道,“她应该真的不是很喜欢我,她刚刚对我的态度很冷淡,看不出喜欢我。”
方原挑挑眉,说:“钟总?她该不是欲擒故纵呢吧?”
方原这话一出,还真让钟北饶仔细地想了想,他开始回忆他和林清两个人之间相处的片段,但在钟北饶回忆的当口,脑海中浮现的却不是林清的脸,而是刚刚那个知道林清家门口密码的男人。
抱着一束玫瑰捧花,西装革履,身姿不凡,以及那个角落里的避孕|套。
“也……没有吧。”钟北饶说,“她刚刚看上去真挺嫌弃我的。”
“嫌弃您?为什么?”
钟北饶靠着车窗,看着外面,忽然觉得有点烦,语气有些不耐地说:“她听见了。”
方原很敏感,这话一出,方原立刻住了嘴,他透过镜子看了看钟北饶的神情,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钟北饶静了一会,又轻轻地说:“她听见我私下的身份了,虽然她应该之前就知道。”
钟北饶涉及灰色的事情在津海市并不算天大的秘密,但凡有了级别的人都有所耳闻,只是知道归知道,并不影响他。
正值晚高峰,车像个蜗牛一样往前移。
方原没敢接茬,就安静听着。
“对了,那几个人都处理好了吗。”钟北饶合上文件,按开一点玻璃,重新又点了一根烟。
九点多,天已经黑透了,凉风吹进车里。
方原听到这个问题眉头微皱。
“放心,尸体早喂鲨鱼了,警察局那边也说好了。”
“有没有查到是怎么回事?攻击我的人什么来头?”
“查到了,整个津海哪有敢得罪您的,是北京那边的人,还是之前闹翻的。”
钟北饶神色不变,坐在车后座上,神色淡然地看着窗外。
方原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道:“钟总,怎么样,您打算怎么处理?”
窗外的电线杆一闪而逝,钟北饶的脸色晦暗不明。
“当然是也送他们去喂鲨鱼。”
钟北饶淡淡地说。
方原一愣,钟北饶轻轻的一句话让交谈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
方原严肃了态度,微微坐直身体,等着钟北饶接下来的话。
钟北饶静了一会,忽然又将刚才合上的文件翻开来看,方原注意到钟北饶的动作,心脏砰砰直跳。
钟北饶看了一会,又说:“方原,你最近工作做的不到位啊,连个女人的底细都查不出来。”
方原握着方向盘的手慢慢收紧,钟北饶话中有话,他听出来了,小心翼翼地回话,“钟总,您的意思是......您怀疑那个林清接近您是有目的的。”
“我没怀疑。”钟北饶凝视着窗外的景色,语气微微有些疲惫,“我很确定她有不为人知的目的。”
方原明白了钟北饶的意思,连连点头说:“好好,钟总,我一定再去查,保证不会再有疏漏。”
看了一会外面,钟北饶仿佛陷入沉思一般,慢慢闭上了眼睛。
*
林清刚刚洗完碗,听到门铃声,打开门,就看着门外那个笑眯眯的男人。
“秦齐,你怎么过来了。”
秦齐故作惊讶地看着林清,“怎么?我大老远地从美国跑过来看你,不欢迎欢迎我?我还给你带了花呢?”秦齐说完就把手里的玫瑰举到林清的面前。
林清没有心情跟他开玩笑,冷哼一声,说了句“轻浮”,就转头进屋。
秦齐拖着行李箱跟在她后面,把门关好。一边在玄关脱鞋,一边说:“小清,有吃的没?”
林清说:“你专门到我这里来吃饭的?”
秦齐说:“不,我是到你这里来借宿的。”
他换上拖鞋,在屋里转来转去,最后走进厨房,然后自顾自地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饭菜放在微波炉里热,之后又将饭菜拿到刚才林清和钟北饶吃饭的桌子上吃饭。
秦齐花了十几个小时从纽约飞到津海,一下飞机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来到林清家,现在已经很疲惫,但仍旧西装革履,吃饭的动作都相当优雅。
林清坐到秦齐对面,说:“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情?”
秦齐停下吃饭的动作,笑着说:“我就不能是单纯来看看你?”
林清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说:“好啊,那你等会如果有什么事情求我,我可不会答应你。”
秦齐伸出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完整地包住了林清拿着水杯的手。
这是一个相当暧昧甚至**的动作。
林清眼皮挑起,眼神不善地瞥了秦齐一眼,说:“你还是对自己这么自信,松开。”
秦齐无辜地耸耸肩,松开了手,说:“我只是想喝杯水而已。”
林清在他松开手之后也松开了水杯,身子坐直。秦齐又很快见机行事将拿杯水拿了过去,喝了一口。
林清双臂抱胸,呈现出一副自我保护的姿势面对秦齐。
“说吧,怎么回事。”
秦齐面泛苦涩。
“这个事说起来让人有点害羞。”
“你脸皮这么厚,没问题的,说吧,我听着。”
秦齐断断续续,遮遮掩掩地花费将近十分钟才将事情讲完。
林清提炼了一下核心,实际这件事情很简单。
秦齐出身香港名门,今年已经三十五岁,却还没有成婚的打算,但是家里面很着急,尤其是他爷爷病重,很有可能撑不过明年春天,秦齐的母亲命令他年底必须要带一个女朋友回家,否则财产继承就没有他的份。
林清曾经被秦齐带去家里一次,多多少少也对他的家里人有所了解。
秦齐的爷爷是香港的隐形首富,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等到秦齐这一辈的时候,家里的兄弟姐妹,叔叔嫂嫂已经多得两只手数不过来了。
“你自己不是都创业成功了嘛?怎么还这么惦记着家里的那三瓜两枣?”
“不不不,”秦齐摇头道,“你不知道,我爷爷为人低调,实际随便洒点水都抵得上几个上市公司的。”
林清哼了一声,说:“你还真是贪心啊。”
秦齐笑了。
“这个世上没人嫌钱多的,而且说钱太浅显了,这种一种荣誉,小清,你当了老师之后越来越不顾世俗了。”
林清说:“彼此彼此,你这两年资产阶级商人的派头也越来越足了。”
秦齐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林清冷笑一声,“你又不缺女人,我是不可能抽出时间去扮演你女朋友的,我还没闲到那个份上。”
秦齐笑得很温柔:“女人是很多,但能够让我家里人看得上眼的就很少了。所以这事你可一定得帮我。”
林清抱着手臂,冷淡地看着他,一点动摇的意思都没有。
秦齐:“帮了我这个忙,你之后三年所有做研究需要的人力物力我全部包办。”
林清挑眉,这个条件开的实在是诱人。
“看来你还真是走投无路了。”
秦齐痛苦地摇摇头,“可不是嘛,这么多同辈里面,属我最讨我爷爷的喜爱,他要是临死之前不能够看到我有个后代儿子会死不瞑目的。”
林清睁大眼睛,“还得有儿子?”
秦齐安慰林清,“别误会,你跟我一起去见他,只是给他老人家一个保证而已。”
林清想了想,说:“还得再加一个条件。”
秦齐的目光精明起来,他喝了口水:“哦?说吧,什么条件?我听听看能不能做到?”
林清说:“我有可能,我是说可能,这两年之内,我会离开津海大学,离开津海,但是到时候我可能需要你的帮忙。”
秦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惊讶,“你不是很喜欢现在的这份工作吗?为什么要离开?”
林清静了静,说:“这个地方还是太小,不利于做研究,国外更好。”
“撒谎。”秦齐紧盯着林清,然后也和林清一样,双手抱胸,说:“说吧,你惹什么祸了?我看看我有没有能帮的上忙的?”
林清笑着摇摇头,“你不是一天到晚地自称是最了解我的人吗?我能惹什么祸。”
秦齐推开座椅,来到林清身边,他身上喷着淡淡的香水味,和林清身上的味道很像,秦齐扶住林清的头往自己的怀里带,手指抚摸着林清的头发。
“小清,你不愿意说没关系,放心,我当然会帮你的,毕竟你可是我的女朋友。”
林清推开秦齐,身子往后退,“是假扮的,别想浑水摸鱼。”
秦齐轻笑一声,“小清,我们两个都认识这么久了,你就不能对我动一点心吗。”
林清白了秦齐一眼,不再说话。
好在秦齐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跋涉之后,终于要撑不住了,他在屋内巡视一圈,问:“我上次住的那间房现在还能睡吗。”
林清说:“你在这里住多久?”
“就三天,三天之后还要去北京。”
林清说:“好,那你住吧。”
秦齐说了句行,然后就拎着行李箱上楼洗澡睡觉了。
秦齐上去之后,林清把桌子打扫了一下,她从酒柜里取出一瓶酒,坐在客厅里慢慢喝了起来。
林清晕晕乎乎地看着窗外黑乎乎的天,不知道钟北饶有没有到家,不知道她给钟北饶准备的药方能不能起到她想要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