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磕CP，越磕越不对劲 第10章 富家千金

说起姜碧云的二嫂，就不得不提她嫁进姜家五年有余，却一直未有所出的事。这哪怕是放在解雨声所处的现代，都是亲里邻里要“深切关怀”的程度，更别说时间设定是在古代的《武门传奇》了。

这位二嫂姓李，名馨儿，娘家是龙门镇赫赫有名的“成盛镖局”。李总镖头膝下有二女一子，早年间带着长女幺儿走南闯北，打下一片家业。李馨儿则因为胆子小，不爱远行，从未走过一回镖，只窝在闺中跟着母亲、绣娘学刺绣做女红，年龄一到就嫁了人。如今兄妹三人均已成家，李馨儿成婚最早，却唯独她膝下无子。加之仅早她两年进姜家的大嫂已生有一双儿女，她的心里是既羡慕又难过，每回来了月事都要失落流泪。

姜李两家在龙门镇，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出了这样的事，难免遭人议论，面上无光。可这些年来，不管他们如何寻医问药，耗费多少人力财力，李馨儿的肚子就是没有一点动静。

解雨声成为姜碧云没有多少时日，见过李馨儿的次数也不多，但每回见面，她不是在看大夫喝药，就是在看大夫喝药的路上。与她相比，姜碧云也只能算是佛系看病，重在养生。现在只要谁说什么法子能怀上孩子，甭管真假，她都要试一试。那真是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药都敢吃，没带一点怕的，用她的话说，“成就成。不成，死了拉倒。”

有一回连着下了十几天的雨，好不容易天气放晴，李馨儿来向姜父姜母问安，回程时想着去看看姜碧云。毕竟她从小就生有怪病，多年来也是四处访医用药，皆无成效，让李馨儿有种同病相怜之感，所以一有机会便会来探望探望这位小姑子。

她沿着长廊拐到姜碧云的院子，见几位丫鬟正在院子中央晒书，有一位单独站在场边的石桌前，将一沓书一本本摊开来摆好。走近一看，那沓书竟像是被水泡过，还有水顺着书角流到桌沿，形成几滴水珠往下落，地面已被打湿了一小片。

李馨儿上前问了几句。原来是连日阴雨，今天出了大太阳，姜碧云就命人将书都搬出来晒晒，去去上面的霉气。翻到许多未看完的话本来了兴致，就挑了一沓准备去湖上的亭子里看，谁知湖边的小石子上生了青苔，捧话本的丫鬟没注意滑了一跤，连人带话本全跌进了湖里。虽然丫鬟跟话本很快都被救上了岸，但这些泡了水的话本也没法看了。于是姜碧云就着人将它们拿回，摊在石桌子上晒，自己又另挑了几本去。

李馨儿本想去寻姜碧云，但突然在石凳上坐下，翻看起了**的话本。约莫过了一刻钟，她说想起件急事，便带着随从们匆匆忙忙地离了姜府。后来丫鬟们晒完书向姜碧云回话，说起李馨儿来了又匆匆折返的事，姜碧云只当是件小事，并未放在心上。等她再次听到李馨儿的消息时已是夜里。

据姜碧云的二哥所说，李馨儿从姜府回去后便去了一身饰物，换上素色的衣服，独自一人出了门，再没有回府。姜碧云说起李馨儿曾来她院中探望，但似乎要办什么急事，还没有碰面，就匆忙离开了。姜碧云的二哥思来想去也未想起有什么急事，急到她连随从也不带上。着人问了丫鬟嬷嬷们，甚至嫂嫂弟妹等一众女眷，最后只得出个“兴许是又在什么地方听什么人说哪里有灵验的大夫，或者哪家有灵验的秘方，便去寻了”的猜想，至于为何特意穿着朴素孤身前去，“也许是怕惊扰对方”。这话听上去很荒谬，但放到李馨儿身上好像也说得过去。夜已经深了，没有时间细究，找人要紧。

姜李两家出动了上百号人，一面排查医馆药房，一面在龙门镇挨家挨户搜寻，但一个多时辰过去，还是一无所获。此刻大家的心都高高悬起，等在家里的人开始回想李馨儿这两日是否有什么异常，说过什么要去哪儿的话没有。

姜碧云叫来负责晒书的丫鬟们，细细地问了当时的情况，突然感到有些蹊跷，“你说二嫂翻看了晒在石桌上的书？”

丫鬟们点点头，李馨儿的随从也做了证，“夫人平日里就常翻阅古籍，抄写经文，许是见到那么多书来了兴致，看了有一刻钟。”

“那你可知二嫂看的是哪本书？”

随从摇摇头，“奴婢并未注意。”姜碧云又瞧了瞧其他人，她们也都纷纷摇头。

众人继续追问，随从们只道李馨儿直接回了府，然后便从府上离开。这期间并没有见过什么人，她们也没有发现李馨儿有其他异常之处。

问完了话，一屋子的人又开始长吁短叹，哭哭啼啼，甚至都有了最坏的打算。唯独姜碧云还揪着李馨儿翻看话本的事不放，心道，石桌子上的书皆是泡了水的，才从湖里捞上来，翻页都很困难，如何能看上一刻钟？除非是有什么特别吸引二嫂的内容......她赶忙回了屋，一本本地查看。

好在只有六本，且丫鬟晒书时，是将书从背面翻开，一页一页地往前晒。于是姜碧云每本都从尾页看起，看上两三页没什么头绪就换一本，到第五本的时候，她只看了半页，就被书中“幸换得一双儿女”的字眼所吸引，再往前看，她立刻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此书名为《如玉》，讲的是竹伞精如玉跟一位书生的爱情故事。说早年间有位书生进京赶考，因盘缠不多常常寄居寺庙，露宿山野。随身带着的一把竹伞在寺庙听僧人诵佛经，在山野吸天地之灵气，久而久之，竟得道成人，化身为一女子，自称“如玉”。后来她与书生相爱，书生也顺利高中，二人结为连理。不过婚后如玉却一直未能有孕，各路名医均束手无策，她想着求人无用，何不求妖？便去同妖怪打听，得知有位“子婴鬼娘娘”，凡诚心所求，可以物换子，得偿所愿。

这位子婴鬼娘娘生前家境贫寒，没吃过一顿饱饭，卖到夫家后又不能有孕，遭到厌弃，打骂折磨致死。因而死后怨气深重，走不过奈何桥，踏不上轮回路。其心中愤恨难平，加之临死前多日滴水未进，死后进食又无法饱腹，终日饥肠辘辘。如此经年累月，以致性情不定，好杀人，堕为恶鬼。

若想求娘娘现身，需找一处僻静地，摆上供品，双膝跪地，一边念着“倾囊而出，无怨无悔，恳请子婴鬼娘娘显灵”一边磕头，起身时要双手合十，伏地时需双手摊开，手心朝上。一定要磕出血来，越是头破血流，越显心诚，子婴鬼娘娘越容易现身。这供品也有讲究，须得是寺庙里用来供奉神佛的才行，而且据说越是香火兴旺的寺庙里的供品，子婴鬼娘娘吃后越能减轻饥饿感，成事的几率也就越大。

但既为恶鬼，便从不做亏本买卖。求子者愿倾囊而出，送子者就毫不手软。子婴鬼娘娘要的东西多种多样，眼睛、鼻子、舌头、牙，手、脚、尾巴，二十年为奴、三十年为仆......这些东西她并不是真的想要，只是一时兴起。稍不如意，还会直接要了求子者的性命。

话本里如玉用双手双脚换了一对子女，后又得高僧相助修得新手新脚，是大团圆结局。求子一事看来十分凶险，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杜撰编造，只为一乐。就算真去磕头，也求不得子婴鬼娘娘现身，更不会因此缺手断脚甚至丢掉性命。

然而李馨儿却不这么想，她认定此乃上天显灵，要助她得子，不枉她多年来的潜心念佛。于是马不停蹄地前往五里外的感愿寺，为了避人耳目，还不忘换身朴素的衣裳，只因书中的一句“娘娘性情古怪，人多不喜，切记独自前往”。

去寺里的路上有一处荒废的屋子，李馨儿特地走近看了看，院子里的草还不是很密，墙壁也没有塌陷，在此求子婴鬼娘娘现身正合适。这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站在屋前拜了又拜，“老天爷显灵，老天爷显灵！”

到了感愿寺，李馨儿先是捐了一对金镯一锭金子，然后三跪九拜地求了佛前的许多供品，用布袋装好，紧紧地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一路走到荒屋，推门而入，就在门边收拾出了一块地方，点上两根供烛，放好两个大供盘，一个供盆，摆上供果，席地而跪，一边念“倾囊而出，无怨无悔，恳请子婴鬼娘娘显灵”一边磕头。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额头早已磕破，手背也砸破出血，鲜血染红了地面，额上的血液顺着脸颊流下，将裙摆染红了一块。她的脑袋渐渐发昏，意志却十分坚定，磕头的力道一下重过一下，生怕子婴鬼娘娘是嫌她不够心诚，才迟迟不肯现身。

又磕了几十下，她听到一些响动，似是很轻很急的脚步声，她心中又喜又怕，忙紧闭双眼，重重磕头，嘴上一刻也不敢停。耳边的响动越来越大，甚至有些古怪，却没听到子婴鬼娘娘开口，李馨儿深吸了两口气，趁着起身时猛地睁开眼。出现在她眼前的不是子婴鬼娘娘，而是四五只跟鞋子一般大的活物，它们有着细长的尾巴，全身乌黑，正扒着供盘供盆啃食供果。

李馨儿的心跳立时停了半拍，她赶忙爬过去抢救供果，刚一凑近，烛光打在那些活物身上，把它们照得清清楚楚，是又肥又大的老鼠。她立时倒吸一口凉气，条件反射般地往后缩退，蜷起脖子闭上眼，将头扭到一边，大气也不敢出。惊惧感从心脏出发，顺着血管一下子爬满全身，她顿时感到头皮发麻，手脚僵硬，汗毛根根直立。

此时又有几只老鼠赶来，它们开始你推我挤地抢食，其中一个供盘被扒来扒去，终于“砰”地一声翻倒在地，供果四下散落，吸引来了更多的老鼠。

李馨儿被供盘倒地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她睁开眼，瞧着翻倒的供盘和哄抢的老鼠，前所未有的绝望感瞬间袭来，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混着脸上的血水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不要！不要！”李馨儿忽然大声喊叫起来，发了疯似地爬过去驱赶老鼠，将地上的供果往怀里捡，可还不等她捡完，另一个供盘又被打翻。老鼠们越聚越多，一开始还害怕李馨儿，她一挥手驱赶便会跑开，后来驱赶也不害怕，在她手里抢食，甚至钻到她怀里抢。李馨儿急忙用手拍打老鼠，一面护着怀里的供果，一面从它们嘴里抢掉在地上的供果，却在慌乱中不小心碾到一个橘子，腿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不仅打翻了供盆，怀里的供果也撒得到处都是，还被她压烂了不少。

李馨儿捧起烂了的供果，仿佛捧起了自己的人生，她呆呆地望着满地狼藉，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

突然，老鼠们又挤倒了一根供烛，蜡烛滚到了墙柱边，烛火没熄。李馨儿眼睁睁地看着它继续燃烧，烛油滴在地上溅起一小片灰尘，烛火靠在木头柱子上，把身体拉得老长。柱子上慢慢变黑，烛火慢慢变大，开始顺着墙柱往上爬。连下了许多天的雨，墙柱还很湿，遇到火就冒出了许多黑烟，李馨儿躺到地上，看着火势渐渐变凶，黑烟越来越浓，她听着木头被烧得发出劈里啪啦的声响，竟觉得十分畅快。

老鼠们还在争分夺秒地进食，李馨儿则安静地躺在一旁，抬头望着窗外。外面很黑，她才意识到现在应该很晚了，记得到这里来的时候月亮已经很高，她只能看清脚下的路。天上也很黑，但星星很亮，李馨儿的眼里映着许多星星，却没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