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昏眼 第6章 第六眼

另一边，钟燎的心情坏极了。他一看到自己手机抓的这盒东西，就想扔出去。他白长眼睛了啊。

沈裴况听到病房门被拉开了，便睁开眼来，毫不留情地吐槽他：“二十分钟前你就说你到了，我让你拿个药，不至于从停车场到病房需要二十分钟吧？”十秒后，他还是没有等到钟燎的回应，他不耐烦地看他，“你是聋了还是哑了？药。”

“给。”钟燎没在意，一顺手就把避.孕.套递了出去。两秒后，他才发现不对劲，又抢了回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什么东西？”沈裴况被他刺激到了，“你想谋杀我就直说。”

钟燎把药放到床头柜上，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在还没娶到你心爱的女人时，你可不会轻易死掉。”

沈裴况自嘲了一声：“这都哪跟哪啊。早不爱了。”

钟燎没接话了，显然是想跳过这个话题。

“不是，你刚给我的是什么——”沈裴况又把话题找了回来，“什么东西啊？”他的笑坏坏的。

“没什么，你看错了。”

沈裴况伸手跟他要，“快点，给我看看。”

他态度强硬：“没东西。”

“我要抢了啊。”二话没说，沈裴况直接弯腰去抢了。

钟燎誓死护住他最后的尊严，最后的、尊严。

哦不，没守住。

“这是什么呀。”沈裴况举起来打量，“钟大少爷也是出息了，都买上避.孕.套了啊。”

钟燎蹙眉，“还给我。”

沈裴况“啧”声感叹，“这都快三十岁的大男人了，还脸红，居然还这么红。”

他起身把盒子夺过来，撇过脸，硬着说：“你管我。”

沈裴况学着他的模样模仿了一遍，真是欠揍得不得了。

“你买这玩意做什么啊，你不还没女朋友吗？”

提到这事钟燎就恼，“拿错了。”

“这玩意还能拿错啊。”沈裴况听到这话真觉得稀奇，不禁感叹一声，“那你就将错就错吧。”

钟燎问他：“我睡哪？”

他抬了抬下巴，方向指向靠墙放的折叠床，“睡那，不然你想睡哪？和我这个病人抢床啊。”

“也不是不行。”钟燎把被子捋开，“真是委屈了我这187的个子了。”

沈裴况“嘁”声笑了下，瞧不上他那样，“早点睡了。我关灯了啊。”

灯灭了，只剩医院外的路灯静静点着，偶尔刮过一阵风，搅起一片秋蝉的叫声。

钟燎闭着眼睛准备入睡，但是怎么也睡不着。他又想起自己在便利店随手抓的东西，举起来打量。

她不会真的误会自己了吧？他要不要解释一下。

跟她解释什么？她跟他貌似不熟。

钟燎想赶快用错误的想法掩盖自己的内心——他只是怕别人误会自己，在这种事情上，不能被误会，这涉及到一个人的清白和名节。

是的，他要解释。但和曲明谊，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怪怪的。

-

医院的折叠床确实不太舒服，曲明谊这夜就没睡好。

但还有个原因，她真挺好奇的，钟燎真的能在医院做起来吗？真能做，那他还真是不要脸。

她打开手机，发现已经七点了。她从柜子里把一次性洗漱用具挑出来，拿了去卫生间洗漱。

洗漱完，她便出去给曲为清买早餐了。

医院对面有一条小吃街，曲明谊边逛边买，最后打包了两份面条。

曲为清只能吃清淡的，刚好她减肥，陪他一块吧。

只是曲明谊没想到，自己经过便利店的时候，又遇见了钟燎。

钟燎刚好推开玻璃门往外走。

曲明谊只是视线扫过他身上，并没有停下脚步。掠过他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觉得没必要打招呼。两人又不是什么能摆在明面上的关系，打了招呼还会显得尴尬刻意。

两人都往住院部走，最终还是停在一块等电梯了。

就看谁先开口了。反正曲明谊是不打算开口的。难不成问他晚上做得怎么样，今天怎么起这么早是吗？

她就是有病，也不会天天把做放在嘴边的。

最后把冰敲破的是钟燎，“昨晚睡得还好吗？”他倒无所谓，反正只当不熟悉的人寒暄两句即可。

“还行。”曲明谊没看他。

这倒显得他有些一厢情愿了。

钟燎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懒懒地拉着长音：“你不觉得医院的折叠床很硬吗？”

“跟你家床比起来，确实很硬。”

钟大少爷身娇体贵，睡一晚折叠床就受不了了。

这么说，他昨晚没……是来陪人的吗？

“你今晚还住医院吗？”

“嗯。”曲明谊这才瞄了他一眼，她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文档明早九点会准时发到你的邮箱里，注意查看。”

钟燎怔了下，随后无声轻笑一番。这人说话也真是有趣，话题跨度也是真的大。

她蹙眉瞅他：“笑什么？”

他漫不经心地擒着一抹随意的笑容，回：“你还真是敬业。”

曲明谊就当他是在嘲讽自己了，只是冷笑：“那谢谢钟总夸奖了。”

电梯门开了，该下的下，该上的上。

她微笑，“钟总，再见。”

说着，她头也不回走了。走出几米远，她差点没嫌弃死自己的虚伪。

钟燎肯定看出来她的假惺惺了，这表现得不够明显吗？但他不会说出口。

曲明谊希望今天一天都不要再碰到这没有温度的家伙了。

如她所愿，没见着。

周一正常上班，她提早过去了。

她想着把方案再检查一下，确认无误再发给钟燎，但电脑怎么都打不开。

她电脑怎么突然就坏掉了，这不合理。

“早。”向芫和她打招呼。

打不开电脑，她心急如焚，“早不了一点啊，向导。”

“怎么了？”向芫把包放下，过来找她。

“我电脑打不开了，马上九点了，我得把合作方案传给甲方。”

“你文档记录保存了吗？”

“存了。”

“那你用我电脑传。”

曲明谊点了点头。本以为这是最坏的情况了，没想到她周五保存的方案不在了。

她准备拿手机再看眼，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曲明谊突然就被自己气笑了，“向导，我这是水逆吗？”

“你登□□看看有没有。”

“看过了，没有。”

她手机是在哪丢的啊？明明自己是放在包里的，难不成是人多有人偷了她手机啊。

都这样了，曲明谊还在安慰自己。她就是以往做事仔细，一遇到事情就装心大。

一旦她真没有及时交，后果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小邱没来吗？”

“没啊。”

曲明谊觉得不太对劲。邱诗诗平常都很积极的，现在已经过了上班时间。她要请假的话，必须通过自己。可曲明谊什么信息也没收到。

“你帮我打个电话问问，借你电脑用一下，我现在重做。”

向芫蹙眉，“只剩半小时不到了，你怎么做？”

“中国有中国速度，小曲有小曲速度。”

向芫叹了口气。都生死存亡之际了，曲明谊还调侃自己。

当然，小曲再快也赶不上时间这趟火箭。半个小时她没法照着原来那样复制，而且有一部分是邱诗诗做的，她更不熟了。

向芫：“小邱还是没接，是关机。”她把手机递给曲明谊，“你要不先打个电话给合作方解释一下，不能等人家先打过来啊。”

曲明谊咬了下唇，没吭声。这个项目的负责人钟泰建筑不会改，确认过了就是钟燎。

她承认，在私情方面，她不太乐意给钟燎打电话。但她公私分明，在工作上，不管对接方是不是钟燎，她这通电话都必须打。

“行。”曲明谊接过手机，出了办公室。

她按照记忆把钟燎的电话号码输了上去，拨通后，电话响铃了好一会儿。

熟悉的声音从听筒内传了出来：“喂。”

“钟总。”曲明谊喊他。

钟燎的态度十分冷漠，“有事？”

曲明谊咽了咽口水，开口：“钟总，抱歉。”

“什么？”

“方案我没有按时上交，今天之内我一定把它传到您邮箱里。”

钟燎沉默两秒，“为什么？”

曲明谊愣住，“什么？”

“你不应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她是没想到钟燎会想听原因，她以为钟燎是那种不在乎过程只看中结果的人。

正如曲明谊想的那样，钟燎确实是这种人。

但事情都有例外，何况是人呢？

接着，曲明谊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钟燎。

最后，她又说：“真的很抱歉。”

但凡遇上那种严格要求、不允许出任何差错的合作方，她这种情况，是要赔偿的。

曲明谊觉得有些局促：“没什么事情我就挂了。”

“嗯。以后别轻易承诺准确的时间了。”

她愣了下，最后“嗯”了声，挂了电话。

她还是不理解，邱诗诗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师裕气愤地和向芫说话：“你电脑借给她，你怎么办？你今天不工作啊？”

“不着急。”

“向导，手机。”曲明谊把手机递给她，“我跟经理说一声，回家取趟笔记本。”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师裕只是站着，“那个邱诗诗到底怎么回事啊？”

向芫也很是困惑。几分钟后，她看到经理在工作群里发的消息——邱诗诗辞职了。

师裕只觉得不可思议，“向导，她辞职了啊。”

胡语姿也觉得奇怪，“她好端端的辞职做什么？等方案书一交，就能拿到项目款了。今天就要交方案了，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辞职，根本不合理。”

师裕仔细回忆了下，“周五晚上下班的时候，我好像看见她问曲明谊借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师裕一下一下敲着自己的脑袋，“小小的，好像是……U盘。”

向芫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小曲拿不出U盘。”

“我去找技术部人员把明谊姐的电脑修一下。”说着，胡语姿便往外走。

向芫：“我觉得应该查查监控了。”

师裕拉住她：“向导，这事我们凑什么热闹啊。”

向芫摇了摇头，“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出了这种事情，对谁都没好处。”

-

曲明谊回家取了笔记本电脑又赶回了公司，到办公室他们告诉她，邱诗诗辞职了。

就是今天的事情。

她周五为什么要把自己的U盘借走？

为什么所有的坏事情都在今天如洪水一般涌入她的潮岸？为什么自己的手机会被偷，为什么只有自己的电脑坏掉了，为什么自己保存好的文档信息被删除了……

曲明谊没有时间去多想，只能拼命去敲字。她今天必须做完。

她想，这是钟燎最后的底线了吧。

下班时间，大家都收拾东西回家了，她还在写。

胡语姿建议她：“明谊姐，你要不带回家写，反正在哪写都一样的。”

“我写完再回去。”

到最后，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了。

曲明谊把面前的台灯打开，昏黄的灯光与电脑屏幕的白光一块打在她的脸上，入了眼，有些刺眼。

可能是因为光太过强烈，她不禁眯了眯眼睛，抬手去揉眼睛，挤出了几滴泪水。

她抽纸去擦自己的眼睛，然后又继续写方案。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自己要写到什么时候了。

她在想，如果自己的合作方不是钟燎，她会怎么样？

也许她是该庆幸，但她不能一直存在侥幸心理。

“关了吧，这样对眼睛不好。”

周围漆黑一片，她以为人已经走干净了。

突然传过来的声音让她整个人都颤了下，她猛地回头，看见了一个压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