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服于下 第2章 看戏人变戏中人

永安城内

百姓们四日前，就知晓楚泽也已经平定阿兀人的叛乱，在回永安城的路上。所以就自发的来给他们最崇敬的楚大将军接风洗尘，欢庆胜利。

直通皇宫的玄武道两旁，人头攒动，百姓们挤在一起，不敢上前，被官兵推着让出一条道路。以此来方便军队的进入，十万大军不可能都进入永城，主要是精编部队外加主副将几人，才有资格进入永安城，其余的士兵都被安排在城外几十里的军营里。

楚泽也，那可是令三国四地闻风丧胆的将军，十二岁参军，十六岁在著名的临安战役中，一举成名，成为风光一时的少年将军。

他虽然是皇子，但从未像其他皇子一样参与太子之位争夺，而是默默守护晋楚的北方之疆，靠手里的长剑和长枪，镇守晋楚边境一方的安稳。

但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楚泽也的血统不正，册封的皇子也只是名义上的称号。他的生母，不过是个地位低下的贱奴，只为想要爬上龙床，飞上枝头，就在皇上酒醉时勾引，以至于有了楚泽也。

皇帝宽宏大量，皇后仁慧通达，才免除了尚在怀孕中他母亲的死罪，直接把他们母子两人丢进冷棠宫，从未过问。

可偏偏楚泽也争气，生母死后，他就毅然决然的选择参军，进入军队，在战场上杀敌攒功，成为人人敬爱、家喻户晓的常胜将军。

燕衍躲在人群中，微微有些惊讶，他倒是没想过这个楚泽也的声望这么浩大，恐怕全城的百姓都来长明街欢迎他战胜而归。

周边的吵闹声有些刺耳，燕衍微皱眉头，有些烦躁的想要离开这里。

便抬头去寻找迎仙居，看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对面右侧，迎仙居三个明晃晃的大字招牌。还有二楼阁楼的栏杆旁，朝自己挥着手的人。

那人身着青衣，还配着黑色镂金腰带，因为离得比较远，不知道那人长什么样，但从身形上看，和他现在的岁数相差不大。

看来这个人就是俞北了，燕衍扒开人群，好不容易挤到了人群的前边，但是面前有一排护卫，是给楚泽也开辟道路的，见他要闯过去，护卫一只手推攘着他，另一只手按在腰间的剑上。

“退回去！”护卫恶狠狠的说。

燕衍好笑，一群不识抬举的人，居然认不识他。“你可知本…本世子是谁？”

那护卫根本不听燕衍说话，依旧拔出剑来警告他。“退回去！不然剑下无眼！”

正当燕衍要和护卫起冲突时，迎仙居二楼的俞北直接扔了个葡萄下来，砸在护卫头上。

俞北收回手，理着衣袖，怒气说：“让燕世子过来，听到没有？一个个的眼睛长在背上了？！”

那护卫不敢不从，恭敬的弯着腰，立马放开一个缺口。

燕衍突然想到，自己是北燕人，可是如今他却在晋楚境内，如此看来他是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啊，怪之不得一个小小的护卫也敢欺负他。以前的记忆虽然还在，但也是零碎一片。

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穿过人群，燕衍在门口舞姬的招呼下，上到了二楼。

一上来，便看见一众穿着绫罗绸缎的世家公子哥，拥着美人，喝着花酒，说说笑笑的，根本看都不看来的人是谁。

“燕衍，叫你昨天少喝点，这个时候来，可差点错过一出好戏。”

俞北端着杯酒，懒懒散散的歪着身体走进屋里。

燕衍环顾四周，打量好一会儿，才回答：“这不是来了吗？什么好戏？”

看向俞北，很熟悉，看来他的确和俞北认识，并且还是挚友。

俞北微微侧头，示意燕衍跟着他出来。“一会儿楚明义要给楚将军行红豆祝神礼，可好玩了，谁不知道明义最怕楚将军啊。”

来到栏栅处，他手肘靠了上去，看着下面兴奋激动的百姓，笑着说：“但这又是圣上的旨意，他又不敢不从，现在不知在哪哭呢。”

“红豆祝神礼？”

“嗯，在归来之人的面前撒一包红豆，然后请六个巫师跳祝神之舞，目的是清除在战场上带来的邪祟。跳完之后呢，就必须要有一人给归来之人点额头朱砂，然后给那人戴红豆手串，寓意是健健康康，平安喜乐。这就是红豆祝神礼。”

见燕衍还是一脸迷惑的表情，俞北不禁怀疑道：“不对啊，你不知道吗？怎么一脸刚听说的样子？”

燕衍尴尬一笑，说：“我这不是考考你嘛。” 他连忙转移了话题，说：“楚明义？”

又是个好熟悉的名字，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很多人，嘶喊着。他开始脸色苍白，紧握着栅栏，手上的青筋暴起，待慢慢平复后，他才回神过来。

一旁的俞北没发现他的异常，只是专心的看着下面，不知在寻找什么。

“你在干什么？” 燕衍撇了一眼俞北，一进来他就觉得俞北奇奇怪怪的。

“找楚明义啊，楚将军的军队快要进城了，这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燕衍还未回答，两人的身后就传来少年的声音，但是听起来很丧。

“找我啊，你们还真会看戏。”

燕衍转头，就看见穿着绫罗绸缎，腰配上好清玉，散束着头发，长的明眸皓齿的人朝他们走来。

俞北：“这可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差事，你一脸丧气干嘛？”

“那你去呗。”

“我才不去。”

楚泽也是谁啊，那可是年年征战沙场的人物，他们自幼便长在永安，见到楚泽也不过几面，还是远远望的。而且楚泽也不喜吵闹，也不愿与人交涉，整个朝廷下来，只有俞南敢接近他。

这也导致了楚泽也的传闻四处流散，人们都说楚泽也身长八尺，虎背熊腰，长相可怖丑陋，至今没有人敢接近他。

俞北笑着说：“他不是你皇兄吗？怕什么？”

楚明义白了一眼俞北，无语的说：“大家都说他长的虎背熊腰、凶神恶煞，动不动就草芥人命，我害怕。”

现在轮到燕衍满脸疑惑，长的这么丑？他干嘛要梦到他，

他说：“他长这样吗？”

俞北好笑一声，说：“这些都是坊间传闻，不可信，而且明义跟本没见过楚将军，别听他胡说八道。”

楚明义反驳道：“我的确是没见过，但是他杀人无数不假，肯定满身戾气。”

“呵呵，说不过你。” 俞北仰头喝完一杯酒，看着楚明义的着装，皱起眉头疑惑道：“你没穿祝神服？一身白衣，你要给谁送丧？今天可是楚将军祝神之礼。”

楚明义啊了一声，慌张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着装，果真是一身白。完了完了！祝神礼献福之人必须穿红色衣服，他今天穿白衣，不就是诅咒别人死无葬身之地吗？

“完了完了，我昨晚和燕衍喝的不省人事，还是从百香院赶过来的，忘了我还穿白衣了！”

楚明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如此重要的日子，他竟然不放在心上，这要是让那些传统守旧的大臣知道，他不得被刮一层皮。

“怎么办？！我完了啊！军队马上就要进来了！怎么办？”

燕衍和俞北看着快急哭的楚明义，两个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时间紧迫，他们去哪儿找一件红色的衣服。

燕衍眨着眼睛，他刚重生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垂眸间，才记起今天自己穿了件红色的束身装，抬起头，正好看见两人的目光。

他指了指自己，试探着说：“要不，我把这件衣服脱给你？”

俞北无语的说：“你脱这件衣服，不就相当于你什么也没穿。”

燕衍尴尬的抿着唇，他身上这件衣服的确是连在一起的，脱了就只剩里衣。

楚明义先是急的要死，但看着燕衍，他又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燕衍，要不你替我去献福吧？反正你今天穿的是红色，可以吗？” 楚明义期待的盯着燕衍 。

燕衍有些为难，说：“圣上的旨意，我去不就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吗？”

服了，从他嘴里说出圣上和皇上这个词，真是要了他的命，但是又不能不说。

楚明义摆摆手，说：“放心，我父皇跟本不会管的，这场祝神礼，他其实跟本没放在心上，不然也不会让我来。”

他，晋楚著名的纨绔子弟，不学无术 ，整日吃喝玩乐。因为要走这个传统流程，楚瑾才会让楚明义来完成。

燕衍呵呵一声，心想这也行啊，看来这个楚泽也不受待见，那也不奇怪他会死了。

俞北也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了，祝神礼乃是晋楚第一个皇帝创建的，距今已有三百年的历史，至今都没有人敢在祝神之礼献福环节中穿着白色，给归来之人献福。而且如今楚泽也声名显赫，百姓景仰，更没有人敢在这种环节出差错。

楚明义可怜兮兮的扒着燕衍的手臂，他可不想被禁足。

“求求你了，燕衍，你就替我去吧。事成之后，我请你喝酒，还有包你一月的酒钱，好不好？”

底下人群渐渐骚动，期待的望向城门，城外远方响起一阵金属碰撞声，还有低沉深远的马鸣声。

燕衍眸子低下，反正他也好奇这个楚泽也长什么模样，去试试也无妨。

他勾了嘴角，轻笑着说：“好，我答应你。”

“太好了！燕衍你真好！我这就让下人把朱砂和手串拿来。”

楚明义激动的差点想凑过去亲燕衍，但被燕衍婉拒了。之后，趁着军队还未进来，楚明义和俞北就给燕衍讲祝神礼他献福该怎么做。

“楚将军！楚将军来了！”

“楚将军，你真的是晋楚的守护神！”

“晋楚有楚将军，何其之幸啊！”

“……”

百姓们欢呼振臂，一时间玄武街人声鼎沸，比过年还热闹。

城门打开，金属碰撞的声音更加清晰，人们只看见一个身姿挺拔的人先骑着马走了进来，紧接着后面是威风凛凛的士兵。

领头之人一身银白盔甲，佩剑置于靴筒旁，浅束墨发，发丝飘扬，金属声音清晰却又带着沉闷，像是宣告着胜利而归。

燕衍视线往上，才发现此人生的极其俊美，鼻梁高挺，一双剑眉下是冷若冰霜的凤眸，任谁一看，都会不自觉的退避三舍。那人只是轻轻扫视四周，就引起百姓们的欢呼和惊叹，他不适的皱着眉头，嘴唇微抿，像寒冬里的雪，可他的视线始终在人群中流转，似乎在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