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最后怎么回去的?”
一大早上,进校的林间路上宁长久就碰到了周非舟,这小子听说他有这么一件惨事那是仰天长笑,不笑不痛快。
宁长久一边啃着梅菜扣肉饼,一边答:“还能怎么回当然是打车了,只不过在等车的过程中我去扶了个老奶奶过马路,她家就在对面。”
“还有吗,比如你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这种?”
宁长久又喝着手边的现榨豆浆,正经八百道:“那倒是没有,现在基本是扫码付款哪来的一分钱,怎么你很想听?”
周非舟的白眼都要翻了个360°,这种酷刑既不杀人也不诛心,而是纯心灵净化,多听几句他都要变成三好学生,“我多爱听啊,我老爱听了,你快把你的乐于助人的事迹全分享给我听,我闲得蛋疼。”
“好啊,不过目前也就这么一件,以后有机会的话都说给你听。”
天哪,这家伙油盐不进!!!
“喂你跑什么,还没上课啊——”
一眨眼就已是周五这一天,是宁长久冲击初中知识的最后一个学校日,前几日三门主科的掌握过程还算顺利,余下的历史、政治、地理知识根本不在话下,他只要中规中矩地翻阅完这几本课本就算是完成了一项小任务,从初中生正式迈入到高中生的行列。
教室里的朗朗书声在清晨里是混杂的白噪音,早自习由语文和英语两科交替着上,今天是语文,田老师特意交代了要大声朗读,宁长久自然不会浪费这种大好时光,便十分用心地不停朗诵。
“说,陈述,告诉。学说,主张。游说。通悦,喜欢,高兴......”
田老师巡视时来到宁长久的旁边,看到了那本古文字典,便轻轻叩了叩那页面道:“读课文。”
“哦。”
课间休息时间,向千星刚擦完黑板经过宁长久的身旁,看见他桌面上的东西,问道:“宁长久同学,你怎么老是带一些初中课本?”
宁长久道:“我有一个读初中的妹妹,她时不时来问我学习。”
“噢~”向千星若有其事地点点头,算是接受了这个理由又好像并没有放在心上,但要是她知道宁长久之前考不到60分,宁语向这样的哥哥请教学习,那她考取像样的高中看来也没什么希望。
宁长久上完厕所回来刚进教室,他就看到周非舟正与宋溪等人,在后排挥舞着扫帚大战,各各剑拔弩张横眉竖目,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田老师拿着课本一进来,他们立时就作猢狲散,窜得比老鼠还快。
田老师没有按目录里的顺序讲课,而是直接跳到目录前画了星号的课目,往年必考的题目中基本就在带有星号的课目之中出,比较重要,虽说如此,但是宁长久翻着买来的考试资料对比看时,发现课文里会考的东西基本占不到一成,不管是阅读赏析还是文言文题型,他肯定是不能学以前都依样画葫芦选“C”。
尤其是最后的作文题,占分过大不得不令他重视。
这时候,宁长久忽地想起来以前初中那会,准确地来说是初一,周非舟曾经还写作文得过省奖,那会宁长久和他并不熟只知道有这个人,熟稔是后来的事。
至于是怎么认识的......他还真想不起来了,身为同班同学估计也就是那点鸡毛蒜皮事。
大课间一下,宁长久就奔赴到后排去找人,周非舟抬眼一看道:“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别贫了,去不去小超市看看?”
“走走走。”
学校的小超市说是超市,其实也就是个稍大的零食铺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周非舟走在小超市的前头走马观花一阵,就搜罗几包,宁长久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随意看看便说:“周周,你教我写作文吧?”
“你说啥?”
“教我写作文啊。”
周非舟拿着几包零食转过身,不说话便咯咯直笑。
神经病吧你。
宁长久上前揽住周非舟的肩膀,正色说:“我说真的,你初中不是还得过奖吗?”
“不知道,抄的。”
这时候周非舟才琢磨着反应过来,续而道:“哥们,我说你今天怎么突然开窍了来找我,先不说我到底会不会写作文,就算会,让我教你?没门。巴不得你拿零分,略略略——”
宁长久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按住周非舟的脑袋就越了过去,“滚。”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
中午烈日炎炎,宁长久一人来到学校里的图书馆借参考书,图书馆地宽空旷凉意蕴然,倒是比人来人的教学楼舒适不少,他巡视一周便取下书架上的《怎么写作文》,上面写着作文的几种命题类型,无不详尽,有真题有讲解十分受用,他就将这书借了回去,打算好好研究一番。
二楼上有一处投稿箱是特意用来给校报投稿用,几个正往投稿箱里投作文的学生,他们转眼下楼,伴着插科打诨的声音渐行渐远。
半晌,宁长久从上面的楼梯间探出了头,随后蹑手蹑脚地来到那投稿箱前随便取出一份看,刚品咂出点滋味,转脸就见一老师开了门,这一老一小四目相对无声胜有声。
宁长久道:“老师,我来投稿。”
他将作文重新扔回投稿箱,飞也似的下了楼。
学校里播放着午休铃悠扬绵延且动听,233班里躺倒了一片,层层叠叠的书堆题海里就能看见点脑袋顶,以及蓝色的短袖校服。
宁长久照着参考书里的命题模板挑了几个题目练习,写得入神,周非舟与老同学在教室门口分别,经过他的课桌时又退了回去,瞥见那作文念道:“热爱劳动,从我做起?”
周非舟原本那笑脸洋溢的样子瞬间烟消云散,只留下一个大拇哥头也不回地跑了,这晦气之地不宜久留。
一到周五这个节骨眼,学生就盼着最后那节课的下课铃响,心也飞了魂也没了,能心志坚定地做到认真听课的,这辈子干嘛干不成。
这时,宁长久后排的李顾拍了拍他,送过来一张纸条,历史课的邓老师戴着高度眼镜,但这眼镜框稍不注意就会松脱,就在这一时片刻的时间便足够满课堂的人暗度陈仓。
宁长久眼疾手快地接了纸条将它握在手里,却正好对上邓老师寻味的目光,他拔穗似的离座而起,直吓得众人一个激灵。
邓老师缓然道:“同学,有什么问题吗?”
他手里这张纸条百分之一百是周非舟那挨千刀传的,班上的同学无非都是像扔个烫手香芋扔到了他这儿,老天,他甚至已经预想到周非舟在后头幸灾乐祸了。
宁长久若有其事道:“老师,我有点犯困想站一站。”
“精神值得大家学习,那你就站着吧。”
无奈之下,宁长久真就站着听完了整节课。
君子不报隔夜仇,下课铃一响他将书一掷,马不停蹄地就奔赴去了周非舟所在的后排,周非舟是何其眼尖脚利,从座位上弹射起身就从后门蹿了出去。
“你抓不到——”
“你给我过来!”
周非舟直往楼梯间奔,不到片刻钟就已经从这一楼奔到了上一层,整个教学楼无处而不往,宁长久若是真和他较劲,到时就变成了真人秀地鼠洞,保不准是谁被谁遛。
罢了罢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有周泥鳅哭的时候。
宁长久打开那张传来的纸条仔细看,上面洋洋洒洒十来个字,先不说内容,漂亮的字迹倒叫他心里暗暗吃了一惊,那小子的作文果然得过奖吧。
周六谢大哥组的K歌会,去不去?
谢大哥是谁?宁长久回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谢大哥全名叫谢明程,他们仨经常玩在一块高一那会被人叫做三剑客,不过谢明程是高中后才认识的朋友,也算熟络。
宁长久出车祸醒来时,他也看见了谢明程在场。
那到底是去不去呢?
放学铃终于在17:00准时敲响,各个教室的学生如同绷紧的弦顷刻间松懈下来,教室门一开始像海捞的渔网不时就溜出去几条,很快,人群乌泱泱的倾泄而出,在楼梯间自上而下地密里缝行,最后仿若喷涌而去,一个个都走在了霞光斜照的地面上。
宁长久二人也在此列,周非舟搭在他肩膀上首先问道:“怎么样兄弟,到底去不去啊?”
“别急,让我考虑下。”
“这还考虑啊?又不是逃课有什么好犹豫的,唱歌能要得了你性命吗?”
宁长久嘴中咂舌,郑重其事地答:“我还得写作文呢。”
“就你写的那个热爱劳动从我做起?不,从你做起,反正我不管你不来也得来,明天12点前我必然上面拜访,等着吧。”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我乐意。”
宁长久终究是拗不过,只好答应下来,毕竟他的宗旨虽然是学习,但还是得维持基本的日常生活。
为了不打乱他的计划,宁长久打算在当天晚琢磨着写完那篇作文练习,但是楼下不知从哪开过来的临时甩卖车,持续播放着甩卖的大喇叭,吵得他大脑错乱,竟然鬼使神差地在作文格里填了个C。
克隆人本不会做梦,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是作为人类的本体宁长久,那自然免不了身体的本能,而梦里是一阵播报的声音:江南皮革厂倒闭了!江南皮革厂倒闭了!
宁长久从梦里吓醒,夜色朦胧下他伸手看了看手机的时间,才凌晨04:58。
“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