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至潮归 第3章 青年

经年之后的冷元朔和林珈珞回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把当时的心情称之为“爱”。可对于十一岁的冷元朔，第一次独自面对恶势力，在招架不住之时一席红衣女孩从天而降为他解围脱困，让他有种说不清的情绪。

他走上前，拽过林珈珞的手，看她有没有受伤，却被甩开，只听到一句：

“有待提高。”

*

林珈珞如往常一样喝完茶翻到茶楼房顶上欣赏“井”字街区，忽然看到西南方向有烟花，一看就知道是冷元朔的信号，之前她曾经想跟着冷元朔押货被拒，冷元朔给出的理由之一就是他有信号，不需要她保护。

既然放了就说明有危险。下到街上会迷失方向，林珈珞拿好银枪踩着瓦片朝着烟花奔过去。

到了近前，林珈珞看到冷元朔面对两个明显是大人但一身脏污的地痞即将招架不住之时，出手了。

看着头发都乱了的冷元朔弯腰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林珈珞忽然有种酸涩的情绪涌上来，这个书呆子，怎么可以自己面对危险？

—·—

大燕定都江宁时，冷元朔十五岁，林珈珞还没有过十五岁生日。

冷元朔像箭竹一般迅速窜高，而林珈珞似乎过了豆蔻年华再也没长个，如今个头还没有冷元朔肩膀高。

林珈珞想了很多办法长身体，明明勤于练武，吃得也不少，怎么还没有自己那柔柔弱弱的姐姐林婉淑个头高！

最让林珈珞接受不了的是，小时候被她嘲笑欺负的冷元朔，现在已经高她太多，而且不知道吃了什么，猿背蜂腰，肌腱偾张，大臂比自己腿都粗。除了皮肤还是那古铜色的，完全不能和过去那个黑瘦猴子联系起来。

林珈珞本不是省油的灯，直到一次在冷元朔面前贩剑被他一把拎起来扛在肩上时，林珈珞老实起来，直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让冷元朔饶过自己。

这些年来冷元朔不仅仅强健了体魄，对于经商之术亦认真学习实践。

没人知道冷元朔怎么调整的心态，毕竟早年在学堂那么努力，大家都以为冷元朔有志于入仕。但后来却被默认为冷家的继承人。

冷家生意范围过广，冷元朔若是只把以前学的“之乎者也”照搬到生意场上，只能让人觉得软弱可欺，因此倒逼他不断学习各行各业的行话和交易习俗，甚至还出境走了好几趟镖，了解市场。

从北幽到彭城再到江宁，冷元朔身边一直跟着林珈珞，儿时是不情愿的绑定，自从那日在地痞中救了冷元朔后，林珈珞就打着保护冷元朔的名义天天跟着他到处跑。

冷元朔也认命了，最初是担心林家妹妹危险，看到林珈珞杀了人后面不红心不跳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操错了心。

生意人嘛，有利的事情没必要躲。林珈珞乐意，又不是他逼着她跟着，一路上还能解闷。

出远门走镖是不会让林珈珞跟着的，横竖两三个月就能回来，只是每次回来看到林珈珞，都感觉她越来越矮了？

后来这么没眼力的丫头还在自己面前乱蹦，冷元朔只是轻轻一提，林珈珞在他面前就淑女起来了，莫名其妙实现了自己儿时对林珈珞的期待？

没过多久林珈珞及笄了，林相说要给林珈珞挑婿，冷元朔有点不高兴，因为按北燕习俗，男子到弱冠之后才会议亲，就算破例，最早也得过了十八岁。好像是说什么女子及笄后就能生子，但男子不可太早出泄**。

可冷元朔知道自己想要她，虽然她叽叽喳喳的有时候让他头疼，但身体的反应不是假的。时有入梦，痴缠缱绻，晨起时肚子上一片黏腻……

林家长姐嫁给二皇子温琅，那也是个高大威武的男子，据说不是卫国公林尚喜欢的外形，这让冷元朔每次站在镜子前都很懊恼，这长相是天生的他也没得选啊！

另外，冷元朔不知如何和林家提亲，要她再等他三年？

更重要的是，冷元朔不知道如何开口向那个女霸王表达情意，怕她是个没心没肺的听不懂，又怕她听过后继续没心没肺的……

不过事情总是难料。当一次和林珈珞日常口角时，冷元朔被气得怒斥林珈珞这种性格“没人敢要你”。

林珈珞居然说，反正她及笄了，林父林母说允许她找上门女婿，因此她马上就可以随便找一个证明冷元朔说错了，甚至掰起手指头算自己假如现在找到了，最快两个月后就能成亲。

冷元朔气疯了，他恨她想问题简单，恨她说这些话气他，大手抱住林珈珞圆圆的头就亲了上去，以吻封缄。

她说的，他一个字都不想听，却阻止不了，只能这样防止自己再听到更可怕的消息。

事情向着奇怪方向去了。这天之后，冷元朔好久没见到林珈珞来找他。

冷元朔也很忙，因为父亲要他去广州熟悉十三行那边的业务。

*

出发前夜，林珈珞翻墙找冷元朔，这是自七岁后，林珈珞第二次翻墙找他。

与上次不同的是，林珈珞看到一盏灯为她而留，是有一年元宵节她做给他的。

“你去广东？”

“是的。”

“几时归来？”

“未定。”

林珈珞深吸气。

“你亲了我就想跑？”

“亲了就亲了。”

“你！你不负责！”

冷元朔笑了，盘腿坐在榻上，看着立在地上的林珈珞，站着都没他坐着高。

“你没听过‘商人重利轻别离’吗，林家妹妹，我要去广东那边好久才能回来，你不一样，你的家在江宁，我能怎么办？那天是我情绪不对，我和你道歉，比你过去给我道歉速度快吧！我们清清白白的，如何对你负责？”

林珈珞哭着走的。冷元朔盘坐一夜，他想带她走，可是不行。

若林珈珞有心的话，能等到三年后吗？

算了她没有心，遗憾只给自己罢了。

次日码头。

“你是来送别的话，也只能送到这里了，五刻就要启碇，你该下去了。”冷元朔负手而立，眼眸里的悲伤与决绝让他不敢直视林珈珞。

“你是不是要去广东，去娶广东商会家女儿？你是不是想忘了我！”林珈珞眼泪不争气流下来。

冷元朔气笑了，哪里又来个什么广东商会女儿，那个会长家里就五个儿子！

“林珈珞，我是去做生意，不是去做皮肉生意，哎，你要干嘛！”

冷元朔望着那双解自己腰上束带的小手，惊恐万分，一只手就按住那不安分的两只小手。

“我也不想这样，但只有这样我才能嫁给你，才能跟你走……”

冷元朔捏着林珈珞窄小单薄的肩膀，稍微提了提，让林珈珞只能踮着脚站着。

“就这么想嫁我吗？”冷元朔拼命隐住自己呼之欲出的惊喜，却恶趣味先要林珈珞说爱他，然后他再摆谱，说自己不得不接受林珈珞。很卑劣，但这是和林珈珞学的。

“我说我要嫁别人，你就亲我，那么狠，你是什么意思，一句话不说就弃我而去，你当我是什么了！”

好好好，儿时那么威风的女霸王，这个事情怎么不开窍！难道不喜欢我吗……

“还能什么意思，我喜欢你！”冷元朔直接表露了心声，他不想磨蹭了，太累了，明明伸手就能拥在怀里，干嘛要绕来绕去。

“因为喜欢所以不可能去外面定亲，好不好，不许再说其他女子自己气自己。”冷元朔把林珈珞搂在怀里，缓缓道：

“你我同龄，可我现在却不能去你家下定，我还担心我回来时你嫁人了呢！我们说开了好不好，你等我，不许找其他男的。”

“那你现在就带我走。”林珈珞闷在冷元朔怀里喃喃。

“那你父母都得拿刀砍我，别吓我了。”冷元朔不同意，好说歹说交换了定情信物，将林珈珞送下船。

可是当天夜半听到货舱动静，发现林珈珞居然藏在货物堆里，就这么跟过来了！

第一次带船队不专业，藏人是大漏子，货船出去多少人官府都按人头给路引登簿册的。冷元朔一身冷汗，只能给家里寄信疯狂道歉，并再索要一张路引。

奇怪的是，明明可以就近靠岸将多余之人送走，但冷元朔一直到了广东，都没有提这个事情。仿佛一个老练的商人带着新婚妻子出来做生意，甚至一同住进冷公在广州的豪宅里。

一晃又过了两年，冷元朔和林珈珞对外早以夫妻自居，但冷元朔从来没有对林珈珞再进一步，只是会在夜里入睡前走到林珈珞的床前附身亲吻。

林珈珞曾和冷元朔说，自一次他走镖归来，高高大大的身子挡住她面前所有的光时，她不争气的爱上他，但她不想承认，只当是馋他身子。

没错，十五岁的林珈珞对这件事有些迫不及待，但只对冷元朔。

后来发生的一切，林珈珞只能后知后觉意识到冷元朔对她的呵护，当那苦苦等待的一吻落下来时，林珈珞罕见地含羞了，等冷元朔给自己一个表白。

可结果，还以为是互通了心意，没想到等来的是冷元朔远去广东的消息！

林珈珞在找冷元朔之前，做好破身子和私奔的准备，可冷元朔一件都没有答应她。因此她主动一步，把二人的关系推向如榫卯般死死契合的境地。

林珈珞拿起账本，学着帮冷元朔打点。

以前在林家，姐姐要她和自己一起管中馈，她不屑一顾。看到冷元朔忙碌的背影，林珈珞学会料理家务，学会陪冷元朔出席各种宴会，学会在夜半为爱人送上一碗暖胃汤，为他盖好被子。

冷元朔嘲笑她转了性，林珈珞说她只是转着弯想睡他而已。当时在船上，她只是单纯想做。

这两年冷元朔在别的事情纵容她，唯独不肯同榻而卧。

“都和你说了，经历得早，到年龄大了就不中用了，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你自己着想吧。”

很快就打脸了，当那金发碧眼的色目人来到十三行与冷家谈生意，冷元朔见到那色鬼俯身给林珈珞来了个“贴面礼”后，已然气炸，当场找个理由请人先走。而后便拉着林珈珞回到家，刚一进门就变成海兽，将林珈珞的衣服撕得稀碎。

林珈珞体魄上早就无法反抗冷元朔，但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不”，一切风平浪静。在这次荒唐却求之不得的爱浪中，林珈珞始终清醒，清醒自己是在做什么，并未推开冷元朔。

可第一次太不美妙了。体型有差，那里也有差，林珈珞痛得不行，冷元朔只能草草结束。甚至结束的时候还得林珈珞抱着冷元朔安慰，毕竟他担心自己早一年经历这事未来会不行……

后来每次都是冷元朔认真为林珈珞服务到位，才能换来一张通往仙岛的船票……

冷公和邱氏第一次登门请罪，就是因为这事。幸好卫国公林尚和安国公郑英早就看上冷元朔这个女婿了，虽然外貌上看起来比温琅还狂野些，但更是个柔情猛汉。而且朔儿是林家看着长大的，什么品质林父林母还不知道？

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除了冷元朔估计没人敢娶林珈珞，林珈珞也肯定看不上别人。

只是林父林母都叹息，怎么招的两个女婿都是这样？人前威猛可畏，人后为妻是尊！！

冷公夫妇也没想到，十几年后，他们又得为儿子欺负儿媳去找郑英请罪！

冷元朔差事办得漂亮，为自己赚了不少钱，“都”交给林珈珞管理。现在小夫妻生活和事业双丰收，林珈珞在冷家的生意里也分了几殳。

整个广东行商之人都知道巨贾冷公有个二公子，二公子很宠小娇妻。因为冷元朔长相，大家都没怀疑过他其实还没弱冠，但林珈珞一看就只有二八年华，还以为又是差个十岁八岁的搭配呢！

待到回江宁正式成婚之前，冷元朔带着林珈珞走到一座比冷家广州府邸院落更大、房间更多的宅子里，并亲手将地契给了林珈珞。

林珈珞怔愣得看着只有她名字的地契，恍惚好久才知道这是冷元朔送给她的成婚之礼。

没有哪个女子能在这种滔天爱意与财富下保持矜持，林珈珞高兴得跳着亲未婚夫，但没过三秒发现不对劲。

“你哪来的钱？不是说钱都给我管了吗？”

“啊这！”冷元朔心里大呼糟糕，其实他早就想独立买座宅院向父亲宣誓自己已经有能力了，但忘了这茬，当初话说太满了……

“还有，你这这么大的后院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想把后院填满？”林珈珞找到了新的御敌之术，踮着脚揪他的耳朵。

“姐姐饶命，有你在哪个不自量力的敢近前！”

“算你识相！”

二人正式成婚后一起在广州定居，一年只能回到江宁待上一两个月。

天高公婆远，林珈珞一直没有生子，也没受到什么压力。但其实是因为冷元朔在商会得知好多女子因生产去世，于是坚决不让林珈珞怀孕，搞了好多避孕设施，其中就有和自己的妹夫温行川吃同一种药。

另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冷元朔和自己父母说是自己的问题，搞得冷公和邱氏悲伤好久，为儿子寄去不少偏方……就连现在孙子都抱在怀里了，都以为是偏方奏效观音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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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