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引力 第24章 心形岛

许舟星和乔钺一起走在心形岛上，两人都有些后悔这个决定。

乔钺戴着墨镜和黑口罩，整个人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黑气，许舟星蔫头耷脑地跟在他侧后方大概三步远的位子，时不时做贼一样觑一下乔钺的神情。

别人都是甜甜蜜蜜、成双成对的，也有一些是一家三口，孩子欢乐地笑着跑过，父母手牵着手跟在后面慢慢地走。

这世界上有这样多的幸福和美好，比那粉色的尘埃云还要让人沉醉。

“嘿小伙子！”许舟星听到同声传译器里有动静，一扭头发现是前方路边的一位摊主老伯，应该是心形岛上的居民。

“惹男朋友生气了吗？”老伯拿着一束漂亮的花束晃晃，“买束花哄哄他吧，在艾莉亚星旅行，每一天都是好风景，不要虚度时光~”

乔钺没理他直接走了过去，许舟星犹豫了片刻，跟老伯买下了这束花，快跑几步追上乔钺。

乔钺头也不回：“买它干什么？我们又不是——”

“是、是游少让我买的！”许舟星张口就来，其实游简歌已经把他拉黑了，“他看到了您在艾莉亚星狂欢节的表演视频，非常激动，所以拜托我替他买一束花送给你。”

乔钺觉得有些想笑，许舟星真是撒谎忘记打草稿，一句话里连您和你都用乱了。

游简歌看要是看到自己的表演视频，不疯狂点击“不喜欢”“不要推荐”“讨厌该视频”就不错了，怎么可能送自己一束花。

许舟星真是精通于让自己怒火中烧。

“扔了。”乔钺说。

“可是······”许舟星还想挣扎一下，他想送乔钺一束花，即便是不要脸地借着对方未婚妻的名义。

“我说扔了。”乔钺的语气也有点不好，“你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许舟星一愣，走到路边的智能分类垃圾桶前，将那新鲜娇艳的郁金香和黄玫瑰花束扔了进去。

他想哭，但这次忍住了。

是他总做不到合乎雇主心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自己造成的工作失误哭泣的话，许舟星都有点厌恶这样的自己。

智能垃圾桶发出哔剥的声响，开始自动分解那束花，将纱带和包装纸拆开，和花朵丢进了不同的垃圾入口。

许舟星盯着那些东西落进不同的入口，然后布料和包装纸作为可回收物被储存下来，花朵则掉进了粉碎机。

只用了几秒，那些原本漂亮的花朵就被碾成碎末不见了踪影。

许舟星转身朝乔钺走过去。

他能感觉得到乔钺在盯着自己，但他不敢抬头看乔钺。

两人沿着白石小路走了一会儿，这里是公园深处，离那些著名的景点有些距离，人也稀少，乔钺忽然问：“你爱上尤利乌斯了？”

许舟星咬咬牙：“没有。”

“你们去露台的时候，我就在你后面，你和他跳舞，我看得很清楚。”乔钺的声音还算平静，方才的怒气过去，他看着许舟星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后悔让许舟星扔了那束刚买的花。

他曾经收到过很多花，各种各样用心的花束，并不多这么一束，没必要那样斤斤计较。

管它到底是许舟星为了赔罪送的，还是许舟星打着游简歌的名义送的呢？

收下的话，许舟星应该会开心很多。

许舟星不知道说什么，他没有想到乔钺会跟在后面，他本来以为乔钺在舞池附近寻找舞伴。

“我看得出——”乔钺慢慢地说，用尽量和缓的语气和许舟星闲聊，“你应该是爱他的，如果那种黏糊糊的情绪就是爱。”

“我没有！”许舟星脱口而出，“真的没有，我只是，当时屋里太多人有点闷所以我可能头发昏，正好他过来——”

乔钺打断了他：“眼神骗不了人，我从十多岁时，就总看到这样的眼神。”

许舟星只觉得心惊肉跳，还好他从来不敢那样放肆地盯着乔钺、和乔钺对视，不然自己的心思恐怕半点瞒不住。

“你之前说，爱是一种我们无法理解，但可以试着去相信的东西。”乔钺望着远处的天空，隔着墨镜，那些粉色的尘埃云有些褪色。

“我之前总认为，爱慕只是来自于基因里的冲动，人类要繁殖，所以基因鼓动着我们产生这种热切的**，找到优秀的人□□繁衍下一代。但你是beta，众所周知beta的生育能力很弱，无论男女，有很多双beta的夫妇终其一生都没有孩子。”

许舟星往前小小走了几步，他觉得乔钺在倾诉的时候，自己应该离近一点去聆听，这样才礼貌。

“你作为beta，又是什么驱使你，在那么短短的几分钟里，爱上他的？”乔钺问。

许舟星感觉乔钺莫名其妙在自己身上盖了几个戳，比如“见识短浅”、“轻浮放荡”之类的。

许舟星抿了抿嘴唇，仗着这个误会有恃无恐地说：“眼睛。”

“眼睛？”乔钺有些不解。

“呃，他的目光，很让人心动。”许舟星半真半假地说，“像一片没有底的海洋，就好像······有种让人心甘情愿溺死在里面的魔力。”

“许舟星，你胆子真的很大。”乔钺蹙着的眉头不自觉舒展开。

许舟星肯对他敞开心扉，尽管说的不是乔钺爱听的话，但还是让乔钺感觉没有之前那么气闷了，他的语气不由自主放松了些：“你的职业操守呢？”

“我······”许舟星突然无从狡辩，只好小声说，“我很有职业操守。”

“哦？”乔钺发出一声疑问，显然不认可这件事。

许舟星捏捏衣角，嘀嘀咕咕地说：“我在努力挣扎不让他亲我，我知道，虽然我们签的合约里没有写，但我应该为你保持童贞——”

许舟星一顿，这词听起来好奇怪，都怪尤利乌斯，他先前那么一提，许舟星莫名忘不掉了，顺口就给说了出来。

算了也不碍事，总之是那个意思。

许舟星继续说：“我身体的使用权归师哥你，我有分寸，如果师哥觉得普通的肢体接触和礼节性的拥抱也算过界，那我之后一定一定注意！”

“那你以后注意吧。”乔钺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些愣怔，觉得可能太过严苛。

“但是合约没有条款规定，我不能爱上谁。”许舟星觉得自己反正离被开除不远了，索性大着胆子跟乔钺拐弯抹角地表白。

谁管乔钺听不得懂呢，反正他就是这么大胆又窝囊地想要说，当这个一厢情愿的、没有人知道的，插足别人婚姻的第三者。

反正等这趟梦幻般的旅程结束，自己大概就要迎来最终宣判了。

“我就是爱上了那个带着我跳舞的、蓝眼睛的人。”许舟星眼中不由得浮现了一点怀念的笑意，“我不知道什么是基因里的冲动，也感知不到信息素的存在，但我就是想要爱他。”

“即便他不可能一样地爱你？”乔钺问，“即便他会伤害你？”

尤利乌斯是什么德性他太清楚不过，乔钺不觉得许舟星能让尤利乌斯认真，他有些担心许舟星会受伤。

许舟星鼓足勇气说：“有什么关系吗？爱的产生和存在，不一定非得是两个人的事。就算悄悄拥抱玫瑰的代价是被刺扎穿身体，我也感觉很值得。”

乔钺轻轻地、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再提问，只是慢慢地沿着公园的白石小路往前走。

每一次，每一次，当他提出这样可笑的问题时，许舟星总会耐心又认真地做出回答。

类似的问题他也询问过他的未婚妻，但收到的只是一句冷嘲热讽。

他有点羡慕尤利乌斯那个家伙了，乔钺心里发酸，这样热烈的、不管不顾的爱意让他很羡慕。

不知道为什么，乔钺想，虽然自己在青少年时期很容易获得和尤利乌斯一样多的表白和爱慕，但是在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那些他曾不屑一顾的热切目光忽然就消失了。

人们开始用敬重的、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就好像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很厉害的象征性物件。

狂欢节的开场表演上，他短暂地重新收获了那种热切的爱慕。

当时他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但是随即又被无穷无尽的空虚压在了心头。

他并不相信爱这种东西会单纯地存在于精神世界，而他又对所谓的生理性吸引有心理障碍。

十四岁的时候他躲在衣帽间的门缝后，看到自己威严的、伟大的单身omega父亲在卧室中和管家做，像一条发情的犬类一样摇晃着身体，这让他觉得无比的恶心。

他清晰地记得空气里飘散的味道，除了浓重的腥味之外，还有omega和alpha的信息素——

父亲是东方昙花的香气，清雅冷冽又浓郁张扬，夹杂着一丝异常出挑的、明显不属于他的烟熏愈创木的微苦，一种奇异的类似于烘烤咖啡，但更深沉的味道。

管家则是类似香柠檬和橙花的味道。

卧室里弥散着三个人的信息素，混合在一起非常不搭调、非常奇怪。

尽管管家在反复啃咬着父亲颈后的腺体，但管家那轻柔的信息素显然压不住父亲霸道的香气，父亲的信息素不断向外扩展，用一种非常有攻击性的方式到处寻找伴侣。

形象一点说，就像是一个饥渴的omega拿着斧子一扇扇劈开附近的门，想要抓住某个和他匹配的alpha。

躲在衣帽间的乔钺当然遭到了这种信息素造成的攻击，或许是来自于血脉之中天生的亲近和吸引，乔勉的信息素像发了疯一样主动引诱着他。

不止如此，他听见父亲乔勉在一片水声里含混地叫着，像是在呼唤什么人，但是呜咽着说不清楚，那声音哀婉又充满直白的诱惑，仿佛在请求别人狠狠捣进他的生/殖/腔。

精神和现实反复冲击着乔钺，这种事情的可怕程度，就像是他的omega父亲在试图抓住他、强//奸他。

乔钺当时刚分化两年，还非常幼小，他拼尽全力抵抗着来自父亲的攻击和吸引，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音，还有——

控制自己不产生对于父亲的**。

他知道这是不可以的，因为他才刚刚找到了自己的另一个alpha父亲在哪里。

乔勉已经背叛了，自己绝对不能再背叛那个被困在阁楼书房里、不见天日的可怜男人。

十四岁的乔钺有着超出同龄孩子的冷静和理智，所以他真的控制住了自己，将那种来自基因深处的渴望死死地压了回去，但随着压下性/欲而转头浮现的，是想要破坏的暴戾**。

他的确应该恨乔勉，乔勉的不检点，害他患上了可怕的信息素类病症，经过不长的潜伏期，爆发在了他最想要心无旁骛、建立自己事业的年纪。

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呢？

乔钺觉得很讽刺，在筹备着娶一个恨着自己、但承诺可以为自己生孩子并且定期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人，在挑剔地选择要在下一次易感期发病时和自己做//爱的人。

许舟星说应该去相信爱，乔钺不知道自己应该从什么角度去相信。

还是beta自由，乔钺心生嫉妒，beta可以不被束缚地、毫无痛苦地爱上任何人，就像许舟星一样。

如果自己没有那个该死的腺体就好了，乔钺想，只可惜，除了腺体受损之类的特殊情况，摘除手术是被明令禁止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的医学技术还不够成熟，人们暂时没有找到完全无害摘除腺体的手段。目前最精密的腺体摘除手术，也会造成中度残疾。

他知道这是研究所的课题之一，他甚至在第一次发病后就咨询过摘除手术、并开始着手推进相关法律条规的更新，但是很不幸，研究所告诉他：在紧锣密鼓加班加点地攻坚课题，但是根据ai模型推演，新技术诞生可能还需要个七八年。

当时乔钺问如果自己提供研究经费能否加快速度。

研究所回答他，难，不是钱的问题。

他的病情等不起那么久。

“师哥？师哥！”

乔钺被许舟星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你要去摸一下吗？爱情的魔法石哟！”许舟星指着不远处那块透着蓝色偏光的粉色大晶石说，“虽然游少不在，但是那边有晶石香囊卖，我问过了，你摸一下，再摸一下香囊，把香囊带回去送给游少，让他也摸一下，效果是一样的。”

一同摸摸石头爱情就能地久天长？乔钺并不相信这些商人编造的故事，但是许舟星的眼睛亮晶晶的，让他有些不忍心告诉对方：

这明显是一个骗钱的谎言。

“你去买吧。”乔钺有些疲惫地说。

要是这个破石头真的有什么神奇的作用呢？

乔钺有些妥协了，让游简歌摸一下也不费什么事。

万一呢？或许他未来的夫妻生活还有救，只要游简歌不那么处处针对他、对他冷嘲热讽，他其实愿意和对方好好相处，也愿意尽力去宠爱对方。

来自于基因深处刻写着的吸引力是天然存在的，他能感觉到到，游简歌的确是生理上最吸引他的那个类型。

张扬、艳丽、充满危险，让人想要去探究、想要去征服。

尽管游简歌的年纪比许舟星还小一岁，但是看起来比许舟星多了成千上百倍的、属于成年人的性吸引力。

就像是······自己的omega父亲乔勉。

乔钺不能否认自己喜欢这个类型，他知道自己的alpha父亲也百分之百喜欢，不然不会有他。

有些偏好是一脉相承的。

但是游简歌的取向并不是alpha，性取向也是写在基因里的东西。

乔钺猜测可能游简歌的父辈有人妥协于正常的婚姻，以至于造成了游简歌现在的困局。

乔钺不希望获得一场彼此痛苦的婚姻，但他作为急需治病的那个人，除了饮鸩止渴别无选择。

游简歌既然也不反对婚约，那他只能默认双方都愿意在一定程度上妥协，接受这场痛苦。

“不行啊！”许舟星苦恼的声音再度唤回了乔钺的思绪，“师哥你要自己去挑，别人摸过不就不灵了吗！”

乔钺难以置信地看着许舟星，不明白许舟星的大脑去了哪里，莫非是被尤利乌斯偷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爱情使人盲目？

也许自己并不应该要求许舟星和其他人保持距离，如果能和非常喜欢的人亲近，那许舟星的人生应该可以少些遗憾。尤利乌斯喜好奢靡，凭许舟星的交际圈，这次错过，大概再也没有机会见面。

想至此，乔钺心里说不上来的发堵，如果自己真的找不到更合适的治疗师来接替许舟星的工作，那他们之间一定会发生那件事。

可是许舟星有喜欢的人。

“师哥你看那个玫瑰刺绣的！”许舟星忽然兴冲冲地拽拽乔钺的袖子，“是不是很适合游少，他是玫瑰味儿！”

乔钺望着那只绣着玫瑰的晶石香囊，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什么爱情的魔法，都不过是些骗人的把戏。

“许舟星，那些晶石碎片是怎么装进香囊的，你没有想过吗？”乔钺问。

许舟星想了想：“也许是机器灌装。”

乔钺真的服了他，循循善诱：“那商人又是怎么把他们放在盒子里，运动到公园来的呢？来，用你聪明的小脑瓜猜一猜，他们一定使用了自己身上的某个部位。”

许舟星还没回答，一旁的商贩先举起了手，笑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先生，我们都很小心地带了灵气隔绝手套，绝对没有碰到真爱之石、也完全没有影响它的作用哦！”

“对啊！”许舟星一摊手，“你看嘛。”

灵气隔绝手套？乔钺觉得自己想吐血。

好难养，许舟星好难养，太容易被忽悠，看男人的眼光也不好，还喜欢仗着小聪明作死，真替他的父亲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