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陷落 第7章 人鱼

白色短袖衬衫，深蓝色外套和短裙，还有黑色圆头小皮鞋。

这一套是路加为我准备好的学校校服。

我看着这叫质感略显厚重的外套，拧眉说：“路加，夏天穿这件也太热了一点吧。”

虽然我可以用魔法给自己降温，但看见窗外炽烈如火的阳光，还是下意识地感觉到热。

路加说：“女巫大人，外套是春秋季穿的，夏季只需要穿衬衫就好。”

“那冬季呢？”我问。

“南因市冬季十分寒冷，学校不要求穿校服，到时候我会为您准备御寒的羽绒服。”

我轻轻地点了下头，拿起衣服走进房间，换好后走到全身镜前。

我的头发因为换衣服而有些凌乱，路加上前帮我仔细理顺，他毫不吝啬地夸赞说：“女巫大人，您的头发非常柔顺漂亮。”

我笑了笑：“谢谢。”

自从我想起自己的头发差点被完全烧焦成灰，我就特别注重保养我的头发。

我站在全身镜前左右转身照了照，校服的尺寸十分贴身，一头墨亮的长发笔直地垂落在腰侧，看上去青春洋溢、充满朝气。

路加也换上了校服，整个人显得更加高瘦清秀。

“路加，我认为这套校服很适合你。”我真诚地夸赞道，“让你显得特别地……嗯……”

我想了想，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汇，“帅。”

路加腼腆地一笑：“谢谢你，女巫大人。”

“路加，到了学校就不能叫我女巫大人了，那样会很奇怪，”我说，“我叫萧知宁，知足常乐的知，宁静安康的宁，你可以叫我知宁或者……宁宁”

我补充道：“我的奶奶就这么叫我。”

“宁……”路加有些犹豫。

我看着他露出微笑，“没事的，路加，到了学校我也该叫你哥哥了。”

路加挣扎了会儿，终于下定决心，“宁宁。”

我高兴地应了一声“嗯”。

“路加，入学以后，奥卡怎么办？”我提出自己的担忧，我曾答应让他们两个三天一换，“你们两个轮流着出现，时间久了，会被人察觉出奇怪吧。”

“女巫大人，您不用担心，”路卡说，“我已经为奥卡准备一个‘特别交流生’的身份，他不用经常出现在校园，也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路加办事向来稳妥，那这安排必然是靠谱的。

我闻言放了心。

三天后，我和路加以兄妹的身份作为转校生来到高中“艾卡利顿”，我们在同一个班级。

我知道这一定也是路加的安排，有他在，我对未知的学校生活稍微安了点心。

入学当天，我们的班主任领着我们往教室走。

班主任是一位非常成熟优雅的女性，她穿着一身浅色的职业西装裙，亮钻点缀的细腰带让整套沉稳的衣服显得灵动不死板。

她踩着细长的高跟走在我们的前面，又细又高的鞋跟在光洁的地板上碰撞出铿锵有力的规律声响。

我没忍住垂下眸盯着她的鞋看，有点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扭到脚。

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班主任不仅顺利走到了教室，还一点都不晃地跨上了讲台。

好厉害啊。

我在心里感慨。

班主任把讲义往桌上一放，说道：“同学们，今天有两位新同学转来我们的班级，他们是一对兄妹，接下来请他们做自我介绍。”

全班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地向我们投来，我心里咯噔一下，悄悄捏了捏手指维持镇定，说道：“大家好，我是萧知宁，从今天起和大家就是同学了，请大家多多关照。”

我用常用的简单话术完成了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萧路加，请多关照。”路加比我更加简短地做完自我介绍。

我们对外既然是兄妹的关系，那姓氏应该要保持一致，路加对此没有疑议。

“欢迎两位新同学加入我们的班级。”班主任带头鼓掌，底下的同学跟着鼓掌，掌声落下，我听见他们在窃窃私语。

我稍稍认真听了听，主要是说路加很帅、我很漂亮之类的话，我脸上保持着快要僵硬的微笑，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骄傲与得意。

我对自己的长相没有什么自信，小镇里的孩子都喊我“小丑八怪”，慢慢地，我也这么认为了。

可奶奶说：“我的宁宁一点也不丑，我的宁宁最漂亮了。”

我想，奶奶一定是在安慰我。

我趁机打量班级里面的同学，一圈过后，我的视线落在窗户边的一名男生身上。

他撑着头看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似乎对教室里面发生的事情不太在意。

阳光经过窗户的分割，洒了一半在他的侧脸，给他镀上一层柔和光晕，显得他清瘦隽朗，而他的眼睛藏在额头碎发笼罩下的阴影里，整个人安静又神秘。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的内心涌出奇怪的感觉。

这名男生，他不是人类。

女巫对海洋生物有着一定的感知力。

我感知到他是人鱼！

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想不到第一天就能遇见人鱼，不管是不是我要找的“他”，这都是一个好开头。

我按耐住心中的激动，拉住路加的手，充满期待地传音：“路加，快看窗户边第五排的那名男生，他是和蒂安斯大人交易的那只人鱼吗？”

路加看过去，轻微地摇了摇头。

不是他么？

我还想问，但也许是因为我们站在台上很显眼，我的小动作被同学们看见，他们哗地起哄。

我赶紧收回手，不知所措，那名男生因此转过脸来，正好和我的视线对上。

我被这猝不及防的对视一瞬间撞乱心神，征在原地，呆呆地和他对视。

在看清他的面容的一瞬间，我不得不再次承认，人鱼族果然都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美貌。

他的眸色幽深，在阳光下溢出色彩，就像是海里流动着的斑斓波光，高挺的鼻梁和红润的薄唇镶嵌在那张纯净无暇的面容上，让他看起来像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我呆愣着，忘记收回目光，他看到我的一瞬间，眼睛里闪过一丝错愕，但转瞬即逝，我来不及捕捉。

他似乎对我的注视很感兴趣，微微勾起唇角，丝毫不闪躲地与我对视。

他的眼神坦然清明，我忽然感到心虚。

出门前我和路加特地用魔法掩藏住气息，额间的印记也被我隐藏掉了。

他这么看我，难道是已经识破了我们的身份了？

有了这个猜测，我更加不敢挪开视线，怕显得局促，好在班主任及时出声，打断了我这单方面的眼神对峙，“好，两位新同学请入座。”

她给我和路加安排好座位：“萧知宁，你坐祈不落的旁边。萧路加，你坐舒柔的旁边，你们兄妹两个两个正好是前后桌。”

“好的，老师。”

我顺着老师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的位置……

在那名男生旁边。

祈不落。

好奇怪又特别的名字。

我们走向位置时，我拉了一下路加的衣袖，传音问道：“路加，我的魔力是不是很弱？”

路加一怔，很快回道：“没有的事，女巫大人，您的魔力很强大，比蒂安斯大人还要强大。”

我稍微放了心。

那就好，那看来这位祈不落同学并没有识破我的身份，我可以慢慢打听出我要找的人鱼的下落。

毕竟我不是蒂安斯，我怕人鱼会跑。

我成为女巫，在陆地上的海洋生物们应该还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应该认不出我。

因为我很少在海洋生物面前露过面。

“你好，同桌，我叫祈不落。”人鱼伸出手主动和我打招呼。

我十分惊讶，快速地眨了眨眼睛握上他的手，化作人形的海洋生物有着人的体温，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您好，我叫萧知宁。”

他忽然噗嗤一声。

我歪头不解，“怎么了？”

他说：“我想我们应该是同龄，你对我应该用不上‘您’这样的尊称。”

我的脸蓦然一红。

出门前路加明明特地交代过，但我还是忘记了改过来。

“你好，我叫萧路加。”路加坐在我的前面，他转过身来，及时解了我的窘迫。

“你好。”祈不落微微一笑。

撑完一节课，我迫不及待地拿出一支笔给路加传音：“路加，祈不落是那只人鱼吗？”

“很抱歉，女巫大人，那只人鱼来找蒂安斯大人的时候穿着黑色斗篷，我没有见到过他的真容。”

好吧，我在心里思考起了要怎么判断出祈不落是不是我要找的人鱼以及——

假如他不是，我又要怎么从他入手，找到我想要找到的那只。

“不过——”路加转身把笔给我，“和女巫大人做了交易的海洋生物，身上都会留下一个魔法印记，或许可以从这点入手找起。”

魔法印记。

我顿时感到欣喜。

我没有做过魔法交易，这一点还真不知道。

这个线索重要极了。

既然是魔法印记——

我向路加问出我的问题：“路加，或许我可以用魔法来感应那个印记？”

我睁眼将笔递给路加，余光瞥见祈不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十分不解我们为什么要把一支笔递来递去。

我默默地收回笔，埋头趴在桌上假装睡觉，手指轻轻碰到路加的后背问。

路加回我：“行不通的，女巫大人，交易完成以后，那个印记就只是个印记，没有任何魔力残留。”

“好吧。”我微微叹了口气。

看来找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做好了要花上很长时间找的准备。

今天傍晚，路加必须得回到海洋，我打算送一送他，但在此之前，我们得先在校园里用午餐。

“同桌，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祈不落出乎意料地主动，我自然十分乐意。

舒柔也主动加入进来。

我没有在学校食堂吃过饭，在小镇里都是奶奶做好给我带着去学校，我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流程，就跟在路加和祈不落的后面。

他们点什么，我就跟着点什么，都是素的。

荤菜那边有鱼有虾，顾及到路加和祈不落，我自动忽略而过。

入座后，我看见舒柔的餐盘里鱼虾俱全，抿了抿唇，略有些神色复杂地瞟了路加和祈不落一眼，看他们表情没有太大的触动，也就不再多想。

我们四个人坐满一张餐桌，气氛不算尴尬，主要是舒柔十分活泼，好像永远都有话题可聊，而祈不落总会接住话，不让话题落空，我和路加多是听着，偶尔附和两句。

这让我生出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再次体验校园生活，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这里应该没有人会追着欺负我，对我进行恶作剧。

【愿海神保佑你，能有个好结果。】

我忽然想起蒂安斯对我说的这句话，但还是没有彻底参透她的意思。

也许她是希望我作为女巫能有个好结果？

我轻轻笑了笑。

感谢您的祝福，蒂安斯大人。

我们用餐的时候，我能感受到有很多道视线向我们这边投来，我猜大概都是出于对新同学的好奇，因为上午第二节课后，班级里就有不少同学来找我和路加说话，我一时间觉得难以应对，都是路加应付的。

舒柔凑过来问我：“知宁，你知道他们为什么都看这边吗？”

舒柔对我的称呼让我征了一瞬，但我没有任何排斥，我微笑起来，回答道：“应该是出于好奇。”

“不不不。”舒柔伸出手指晃了晃，“因为我们这一桌的颜值都很高啊。”

我抬眼看了看他们三个，觉得舒柔说得没错，确实都是长得很好看的人。

第一天就这样平淡地结束，回到住处以后，我使用隐身魔法把路加送到海边。

“路加，你告诉奥卡让他直接来顶层就好，我不会锁门，会等着他。”我说。

“好的，女巫大人。”路加回答。

路加走入海中，化回鱼形游远，他的身影渐渐没入蔚蓝的海水中，再也看不见。

我站在海边发呆，没多久，我感受了有海洋生物的气息在向海边靠近。

离得有点远，我罩着隐身魔法跑过去，就看见了祈不落。

他选的这里一点也不引人注目，还有一排树木遮挡，他给自己罩了一层伪装魔法，这让他在人类眼里就好像拂过的风一样，让人抓不住存在感。

我看见他走入海中化出鱼尾，一头跃入海洋。

想起路加说的魔法印记，我征然地朝海洋挪了两三步，我想跟踪祁不落，或许祁不落就是我要找的人鱼，又或是与他有关。

海水打湿我的鞋子，我清醒过来。

不行，一旦进入海洋，我的气息就遮不住了，我会被发现的，万一祁不落察觉到我，不再上岸反而躲起来了怎么办？那线索就断了。

或许我该想想办法看看祈不落身上有没有路加说的那个残留印记。

我看向平静的海面，动了动嘴唇，说了一句很轻的话。

明天见，祈不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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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人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