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转线 第55章 来生见

他们回到了这里，系统告诉他们，这是二零二零年，六月一日。

太真实不过了，江潮甚至能感觉得到这是夏天，空气散发着清爽和凉快的气息，下雨之时皮肤感受风和雨水的变化，以及大火燃烧带来的刺鼻烟味。

“注意，目标停止活动，尽快缩小包围圈。”

江潮敏锐的耳朵听到了头顶上空的直升飞机里队长白程说的话，甚至他能感受到武装警员的人数和移动频率，这不能用常理解释，他只能相信魔法确实存在。

很快他们被包围了，许行惊愕地看着这一切，再看向江潮那阴暗得可怕的脸，脏话差点从他的丹田处上移喷出。

“江潮，不许动！举起双手，交出武器！”低飞的直升飞机里白程举着小喇叭说道。白程挠了挠头，只要是江潮那个神经病做的，又是件难办的事。

白程皱紧了眉，又喊道：“你已经被包围了，交出武器，原地蹲下！”

意料之中的，江潮反而像没听见一样，扶住许行的肩，将脸凑近了：“许行安，你答应我……你答应我……你说想活下来，我帮你完成了啊……！！你跟我走，我们永远呆在异世界，这里太多人要害你，你和我走吧……！我们活着，会好好活着，和以前一样………”他使劲摇动许行的肩膀，焦急地说着这些，呼吸急促起来，像是喘不过气一般，嘴却还在说着这些话。

许行静静地看着他：“江潮。这条命，还给阿飞吧，他比我更需要它。阿飞是个苦孩子，让给他，让他好好活着。”

话音刚落，江潮就猛地推开他：“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荒谬……荒谬……！我很清醒，对……不，不对……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哈哈哈哈……你是假的……你是假的！许行安不可能不想活下来的，他不可能把命让给那个没用的垃圾……！！”他双手抱着头像淋湿了的狗一样抽搐着身体，又时不时大笑。

“我想通了，江潮，没必要这样争来争去，让给他就好了。”

“不可能！！你是谁，你是谁，你是假的……哈哈哈哈哈哈……不，你是许行安，你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你怎么了？你看看我，你怎么了？”

江潮看着他，感受到雨水拍打在他的脸上，好像那击打瞬间重了无数倍，让他喘不过气。

“江潮，生命的价值并不在于一直拥有，而在于拥有生命时创造的宝贵的意义。谢今飞会代替我活下去，我愿意贡献我的生命来帮助别人，这样一切才不会白费。”

江潮流下眼泪：“我做的……这么多、这么多……全都是没用的……”

“这条命就当是我给阿飞的，请不要还给我。”

“他不配，他不配！！”

许行摇摇头，伸出手将双手放在江潮的头上，拉近了距离，把自己的额头抵在江潮的额头上，轻声道：“江潮，谢谢你，下辈子吧，命定的一切事物都会引导我们走向幸福。”

“不，不，如果现在不能和你在一起，那么我存活在这里的意义是什么，我所做一切的意义是什么……？！”

“你有你自己人生的意义，你不能一直把目光束缚在我的身上。江潮，我是一个本应就死去的人，你不应该救我，你应该救的是你自己。”

雨水滴落在他们的脸上，泪水混杂在其中，淋湿了他们身上的衣服，雨的簌簌声穿透了他的脑海，在这之中他听到不愉快的机械声：「许行，你该离开了。江潮，很显然你的结果失败了，他不愿意接受换命，许行将会返回他自己的归属地。」

许行轻轻回答了声“好”，在原地等待着自己被安排。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皮肤，不再是真实的样子，触碰一下就要化作烟头上的灰尘一样散掉了。皮肤，骨骼，肌肉，不受控制般的化作碎片，他并没有多震惊，只是他不想看到江潮那无比痛苦的表情，于是自己反而露出了微笑。

他的腰部已经完全化作灰烬散去了，只是想起似乎还有一些遗憾没有完成，再一次抱住江潮的头，亲吻了他的额头。

“江潮，我不会忘记你，你是我永远的挚友。”许行对他说。

雨下大了，他那残破的身躯化在了空中，直到拥抱江潮的双手的最后一个指节也消失了，许行消失了，他的那滴泪还没有完全落到地上。

江潮只是呆呆看着那块地方，怔在了原地，那句话他永远不会忘记，他回想着，用手摸了摸被亲吻的额头。

一阵无法承受的刺痛遍布全身，他张开嘴和双臂，让雨水把自己淋透，“嘭”的一声，他直直地向后倒在了地上。

他感受到警察捆住他的上肢，铐住双手，张医生来到现场，给他注射了镇定。

一些记忆活跃着，涌入他的脑海里，江潮张着嘴喃喃道：“你啊……你……许行……你……啊……”

他回想起来了某些事实，真实的记忆覆盖了原本幻想的那段记忆。疼痛愈发强烈，雨水和泪水从眼角滑落，仿佛又看到那把锥子，听到连绵起伏的潮水声。这一次，总能坦然面对这些幻想了，不再感到惊慌和恐惧了，就像心中有一个大洞，可以把一切收纳进去。

被押送的路途中，江潮一直听着雨声，在药的作用下昏昏沉沉睡去。

愈来愈大的雨声在耳朵里碰撞，他看见了一片黑色的江水，雨声变幻为了浪潮的水声，风猛烈起来，江水刮得四处激荡碰撞，浪声也变得喧响。

他看见自己站在水中，那是发病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