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县衙被封的消息传遍了南海城,人人自危,躲在家中避祸,街道比平日安静许多,就连林家药房都显得落寞无人,无事的大夫们凑在一起讨论县衙这几日的大事。
林父首先发言道:“这县衙里的大事也不知道会不会牵扯到我们?”
旁边人也纷纷点头,心有戚戚道:“也不知是多大的事,连县衙都封了,据说所有当官的都被严加看管起来了,谁也不能走。”
“这南海城的天,恐怕是要变了。”药房内年龄最大的付大夫摸着胡子道。
“也不知道是变好还是变坏。”王大夫搭话道。
林父虽然知道内情,但事情还未水落石出,他也不敢随意透露,只能跟着点头。
在这一片焦虑里,林深的冷静就有些引人注目了,又因他这些天傲人的医术,王大夫忍不住朝林深看去,问他道:“小林大夫怎么看?”
林深回过神来,回忆了一遍他们的话题,眨眨眼道:“接下来自然是变好。”
他回答的态度并不严肃郑重,但屋子里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些天,足够他们了解林家药房的少爷,新上任的林大夫了。
小林大夫虽然性格比较傲气,言辞锋锐,实际上却是个温柔靠谱的人,从来不打妄语。
他们从一开始的“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之人?”变成了“世界上居然有如此之人!”
看起来只是语气的改变,实际则是他们对林深能力的承认。
毕竟林深那些听起来天方夜谭的大话,他是真的能做到。
最让人烦恼的是,他觉得正常人都能做到。
每次听林深上课都犹如听天书的众大夫:……
林深:他的确是个普通人啊!
众大夫:过目不忘,过鼻不忘,举一反三,他居然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不说林深的“普通人教学进度规划表”给众大夫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林深说县衙的大事是好事这件事,让林家药房的所有人都放松了心情。
于是有人觉得这种随性闲聊的时刻,很适合聊一聊小林大夫的亲事。
率先开口的是长着白胡子的付大夫,他问林父道:“林掌柜,小林大夫今年及冠,及冠礼打算何时兴办?”
问题很委婉,林父完全没有听出催婚的意思,很高兴的回答,“深儿是十一月份的生日,但那时太冷了,我和他娘想在十月份办。”
付大夫点点头,继续问道:“日子定下来了吗?我记得今年十月有好几个不错的日子。”
林父道:“暂未定下,我和他娘还在考虑。”
付大夫微笑,图穷匕见道:“是要好好考虑,及冠礼后就是大人了,该成家立业了,我家两个儿子在及冠时孩子都一岁了。”
此话一出,药房内的大夫都是一震,在极快的时间内领会了付大夫的意思,他们没记错的话,付大夫的小女儿今年十五,刚好可以议婚了!
众人皆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付大夫”的眼神看着付大夫,林深可是你的同事,这样觊觎同事,你不羞愧吗?
对付大夫行为十分看不上的王大夫冷哼一声道:“小林大夫今年及冠,那小林大夫是属牛的吧。”
林父点头道:“不错,犬子属牛。”
王大夫扶着下巴道:“属牛好啊,我记得,牛和猪最配了。”
女儿属猪的王大夫:谁家没有几个云英待嫁的好女孩呢(微笑)。
付大夫冷笑一声,“你记性真差,书上明明说的是猴跟牛最配了。”
王大夫分毫不让,“不知付大夫说得哪本书,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你们都说错了,牛明明和鸡最配。”一向安静的胡大夫突然插入话题。
三位大夫为什么属相和牛最配吵了起来。
真正的玄学大师林深:……
用他多年搞玄学的经验来说:这事跟玄学毫无关系,谁要真的拿玄学去辨,那真是谁辩谁死。
陆判进门的时候,刚好听到付大夫叫林深,“小林大夫,你来说,你和哪个属相比较配?”
林深:???
这么直接吗?都不委婉暗示了吗?
陆判:???
林深是第一个注意到陆判到来的人,他忙不迭站起,一脸解脱的走到陆判身旁,微笑道:“陆公子,你怎么来了?”
陆判扫视了一圈周围情况,解释道:“我昨日在县衙见到药房的人了,药房怎么了吗?”
林深眼睛微微睁大,意外道:“你为昨天的事来?”
陆判可是南海城一案的主审,此时应该很忙才对,怎么还有空来关心昨日药房发生的事。
林深知道陆判的身份,但药房其余人并不是很清楚,见陆判问起昨日的事,便也先把林深亲事放到一边,跟他细细说起了闹事的王家人。
陆判安静的听着,脸上没有一丝不耐烦,温和耐心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他是昨天封了县衙的幕后主使,也看不出他如今日理万机的忙碌。
太反常了,完全不像一个身居高位的钦差。
林深听药房大夫们喋喋不休,翻来覆去强调王家人的可恶,他都有些不耐烦,因为说得实在太啰嗦了,可陆判却能保持着耐心,还能微笑安抚道:“我都知道了,我马上派人去查,放心,三日之内,我一定给你们一个答复。”
陆判亲自把所有案情记录在案,确认没有遗漏后道:“情况我已经清楚了,县衙还有事,我先走了。”
林父赶紧推了一把林深道:“去送送陆大人。”穿上官服的陆大人浑身气势更凶,他都不太敢靠近了。
林深跟着陆判走了一条街,离药房有了一段距离后才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会来?”
陆判不甚明白的看着他,扬了扬手中的记录本道:“我来查案。”
林深眉头皱的更深,他不客气的说:“堂堂钦差大人去查一个乡野小案子,不觉得太屈才了吗。”
陆判微笑,眼神很温柔的道:“查救命恩人的案子,怎么能说屈才。”他深深的看着林深,“我只怕查的太差,救命恩人不要不满意才好。”
林深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疑惑道:“你不忙吗?”
陆判问:“为什么这么说?”
林深道:“你封了县衙,抓了那么多人,现在应该急着抄家找证据,或者审问犯人才是,和那边相比,林家药房被敲诈实在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
陆判搓了搓手指,眼眸低垂,似乎在仔细考虑该如何解释,但林深很快又道:“除非你想把视线都吸引到林家药房,让林家药房给你打掩护。”
陆判急忙打断道:“不是,我并不是这意思。”
林深不信,他警惕的看着陆判,“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南海官场的剩余人等一定会注意林家药房。”他语气不满,“你让林家成为了众矢之的,你把林家架在火上烤!”
陆判无奈道:“我绝没有这个意思,我有兵有权,还把整个南海城官场都封起来了,根本不需要靶子来帮我分担目光。”
林深理智上明白陆判说得对,但他犹有不信,他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是简简单单想为救命恩人做些事罢了。”陆判诚恳道。
林深:???
放下南海官场最重要的大事,过来为林家撑腰,这是什么少女漫的剧情吗?
前世陆判也没有为周浩然做到如此地步啊!
虽然他和周浩然是有很大的区别,但这区别也不能造成这么大的待遇差距吧!
林深努力为陆判这奇怪的行为找出内在逻辑,想来想去,也只有陆判看上了他医术这一个解释。
这么多年的经验告诉他,有所求才会有所献出。
就像长公主,她看上了他的医术,千里迢迢找他,送他林祖父的《林氏医学》。
所以陆判想要他救谁的命吗?
陆判不知林深具体所想,但见他态度缓和下来,心下也松了口气,不想林深认为他是个玩忽职守的人,他微笑着认真解释道:“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复杂 ,我手里有证据,又把人都抓起来了,不需花多少力气,就能查出案情。实际上我也是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才会过来找你。”
一天一夜就处理的差不多了?
林深惊讶的看了陆判一眼,南海城这事可不是小事,可是包括了半个南海城官场和海帮,居然一天一夜就差不多了!
陆判这个处理速度,就是林深历尽了无数世界,都没遇到多少拥有这等效率之人。
陆判想了想,他还记得林深对周家的特别关注,于是他提起周家道:“我查了周家,他们和这次南海海帮案关系不大,但他们和不法官员勾结,破坏市场的一系列事件,我已经查的差不多了,等海帮事了,周家就会被逮捕。”
林深意外的挑眉,完全没想到能在海帮案里听到周家的名字,他之前暗暗给周家下绊子的时候,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收获。
但不得不说,他挺开心的。
林祖父被人陷害后的受益者,周家可是排在前列。
陆判看出了林深的欣喜,嘴角又上勾了一点,林深心情好,那他多花的那些心思就没有白费。
说到周家,他又想起周浩然,和林深说道:“我跟南军返回南海城的路上,撞见了周浩然,他好像和京城亿仁药铺的管家扯上了关系,跟着亿仁药铺去京城了。”
林深眼神一变,前世周浩然可是两年后边疆疫情爆发才去京城,如今提前去京城可是剧情的大变动,但周浩然也没他想的那么笨,被他坑了几次后,居然还知道躲着他。
看来系统还是冥冥中给了他一点暗示,让他去京城。
但去了京城就安全了,能躲过他了?
林深嘴角勾起,俊逸的五官瞬间生动起来,但里头却没有多少温度,通通都是不可避让的恶意,统称为大佬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