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言家的周围还有两户相似的豪宅,都是其他官吏的住宅,他们从黑玫瑰亲自带人到场开始,关门的关门,闭户的闭户,主人和仆役趴在门缝里,惊讶咒骂着看着这幕杀人抄家的惨案。xiashucom
金城面积广阔,夏末家族在这儿购买宅子的人足有数万人,杀了一个,抄了一家,其他万座豪宅灯火丝毫不见凋敝,半城的琉璃灯烛让金城的夜分外繁华尊贵,仿佛在向这个敢于打破规则的新掌权者发出不屑的挑衅。
黑玫瑰在回去的路上没有骑马,迈着大步风风火火的往王宫走去。手下的士卒紧紧的跟在后头,却不敢往这个正在气头上的青年身边靠近,生怕一不留神哪句触动了龙鳞,就二话不说被砍了脑袋。
所以虽然后头跟了上百个健卒,黑玫瑰却恍若独行。
他一边走,一边想,一边骂,他已经不是在战场上了,他曾经要革除王族积弊的豪情壮志,现在已经将他推到了内外交困的风口浪尖儿上,他那个如今瘫痪在床、生不如死的父王从他记事儿起,也曾间歇性的打击王族官僚**,但是日复一日,二十年后,这支庞大的队伍更加冗杂臃肿,夏末家族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已经布满了蛆虫,想要去处,一剜就是一道血痕。
“妈的,一不做二不休,我不发威这些老油条还真以为我好欺负……亡灵大军……龙庭”这两件大事,除了黑玫瑰,没有人能帮他思考,他之外的所有大小官员,在乎的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他们拒绝一切的变化,拒绝一切的整改。黑玫瑰真正要考虑的,是在那一场不知何时到来的浩劫出现之前,至少拥有一支听他指挥的强大军队,和一批唯他马首是瞻的能吏。
“看来还是杀人好使,这些蛀虫,得杀一批、关一批,我就不信,我就……”骂到这里,黑玫瑰眼前一黑,停住脚步,两只手捂住胸口,痛苦的慢慢蹲了下去。
后面的卫士们看到他们的首领边走边骂,没人敢靠前,却忽然见到那个黑色瘦削的影子停住,又蹲了下去,还以为这个执政官在系鞋带,直到黑玫瑰躺倒在地,他们才意识到大事不好,赶忙冲上去,此时黑玫瑰已经失去了意识。
147、执政官的愤怒
再次睁眼时,他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还有妻子橘沫儿红肿的双眼。
见到丈夫醒来,橘沫儿憔悴的脸上终于浮现出笑意。
“我晕倒了?”黑玫瑰支撑爬起来,肋骨却在隐隐作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抬进了自己的寝宫,左右除了橘沫儿,还有几个侍女在准备热水和毛巾准备侍奉。
“你没事吧——”橘沫儿费力的扭动孕身,把黑玫瑰伏着坐起来。
“应该是让那些王八蛋给气的!”黑玫瑰努力让脸色在剧痛下如常。
“来人!”
寝宫门外走进来两个中年官吏。
黑玫瑰在床上把做着,膝盖支起来,挡住自己捂着肋骨的手:“吩咐监察处,今晚上抓人。你们记下人名:政务府参事贾茂……干事常坤、兰宁……军务府理事蒙正……”他一口气说出了十几个人名和他们的职衔。
他已经忍了太久了,对这些又老又油的家伙做了足够的妥协,他们非但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现在,要真正在王族树立自己的权威,他必须用一些雷霆手段,杀一批重臣,再杀一批走狗,他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如今的夏末家族是谁在掌权!
他把脑子里所想的人名都说完。
那两个记录的官吏把这些人都记下来,胆战心惊的问:‘这些……都抓?’
他们已经发现了,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王族里声名显赫之人,甚至有的人称得上位高权重,一夜之间抓这么多重臣,对金城来说无异于一场腥风血雨!
回答他们的,是黑玫瑰毒辣的目光。
“是,属下即刻去办!”两人不敢质疑,行了个礼就转身走出去吩咐抓人适宜。
黑玫瑰努力的站起来,他病的太快,醒来的也很快,橘沫儿还没有来得及给他脱身上的衣服。他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儿?”橘沫儿拉住他的胳膊:“等会太医就到了,看完你的病再……”
“今晚不行,我有很多事情要做。”黑玫瑰冷峻无情的眼神散发出来的寒意让橘沫儿不由自主的收回了拉他的手,后退到床边。
“我不介意,今天血染金城!”黑玫瑰呼出一口浊气,踏步走出寝宫。
金城的夜晚向来是灯红酒绿、歌舞升平的,游历过天下的人都承认,不管是为阙王族的龙庭、商族的红鹤城、灵虓的灵上宫,甚至国外西帝国各个城邦的繁华城市,都稍有金城这样的酒醉灯迷。
多少富商和高官在这样的夜晚,用美酒和少女、高歌与丝竹来让他们的权力和财富得到升华,权力的体现途径至少有两种,一个是杀人,一个是让美女臣服在自己的胯下。
作为监督官僚的监察院早就被渗透的千疮百孔,即使是监察院的督察们,大部分也是**分子中的一员。可是命令直接来自于执政官,那个刚手握大权刚刚七天的年轻人看来终于是动了杀心。
这些督察为了保住自己的脑袋,只能依令办事。
值夜班的政务院参事是唯一在办公桌前被抓到的,连因为肥胖跑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的督察也要承认,这的确是个能贪能骗,但是还算认真工作的家伙,所以为这位参事在被抓的时候,满脸的惊讶,完全不相信黑玫瑰会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所以他被两个粗鲁的执法员揪住胳膊的时候,这个老书生飞起双脚,像个调皮捣蛋的孩子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做出了毫无效果的反抗。
在金城的东南角,一个瘦高个的男子咋呼着,身上的衣裳被扯得细碎,他从酒楼上连蹦带跳的冲下楼梯,在夜市里颓丧着拥挤的人群,打翻了小贩的菜摊,踢倒了混沌摊的开水锅,奋力向市井深处逃命,然后没头苍蝇似的一头撞在了某个人的肚子上,那无辜被撞的生疼的醉酒的大汉被激怒了,钵盂大的铁拳一拳揍在这人的太阳穴上。当背后追赶的督察们追到这里,咋呼着分开铁桶似的围观人群时,此人口鼻流血,已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妓院里,光头的军务府成员正在颠鸾倒凤,锦被翻红,莺声燕语,突然破门而入的十几个督察将这个男人光着屁股从被窝里拽出来,妓女被吓得哇哇大叫,缩在床边用被角遮挡身体。那个汗淋淋的光头男人小鸡似的被一伙人拽着脚踝拖出妓院走廊,闹得诺达的妓院里姑娘和嫖客们咒骂、尖叫声声不绝。
其他几路的督察冲入官僚的府邸,和官僚的护院家丁发生了冲突,两个督察被木棒砸坏了脑袋,剩下的人从逃到院子厕所,正打算翻墙逃走的胖男人抓住,那胖子开始还大呼小叫:“敢抓我,知道我是谁吗……我要让你们通通好看!”后来知道是“上面”直接的命令后,知道反抗无望,胖子双腿面条似的软了下去,跪求督察大人开恩。
六十多岁的老大人本来已经到了混吃等死的年纪,在被从暖和和的窝里被拉出来的时候哎呦哎呦的叫个不停,穿上的四个小妾吓得打开窗边的窗户,破窗而出,却被守候在这的执法员堵了个正着。他的儿子和孙子上前质问,被督察两脚踹中心窝。
整个金城的气氛变得骤然紧张起来,很多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的同僚、同党、对手、仇家、亲家、爹爹或者儿子、哥哥或者丈夫,就被如狼似虎的监察处通通带走。
二十六个官员没有一个漏网,抓捕过程里致伤三个,死了一个。监察处在搏斗中负伤两人,
第二天清晨,愤怒的官员们提早来到王宫议事厅。
那个一夜未睡的青年正端坐在王座上,通红的眼睛在这些愤怒的大臣质问之下显得有些木然。
“夏末家族建立以来,自打有这个金城以来,还从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夏驽的老脸涨得通红,愤怒的向坐在王座上的那个小他四十多岁的青年挥舞着拳头:“敢问执政官大人,您到底要干什么?”
丘主管眼睛快要喷出火来:“监察处的家伙都是狼狗么,抓了这么多重臣,事先有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要把夏末家族搞垮!”
黑玫瑰脸上毫无怒色,他等两个老臣火发完,淡淡的说:‘他们就算是狗,也是我的狗。昨儿晚上抓了二十六个,算上夏言是二十七个。他们没有一个无辜的,贪赃枉法、欺上瞒下,昭然若揭,列位还有什么好说的?’
众臣的神色更加难看,夏驽眼睛里燃烧着怒火,鬓角有一条青筋轻轻跳动:‘我不同意,没有这么干的!’他现在俨然是众臣之首,他愤怒的对这个不懂事的年轻人说:“即使这样,你抓了这么多人,王族政务谁来做?你这是扰乱了臣子们的心,伤了大家的心,人人缄默畏惧,满城全在担惊受怕的阴影下,难道这是你想要的?”
黑玫瑰不悦:“参事是说我做错了?”
“臣不敢!”夏驽站在所有愤怒的臣子的最前面,这三个字说的十分嘹亮,毫无畏惧臣服的意思:“夏末又夏末的实情,官场有官场的规矩,大家都怎么做心里有数,阁下初登大位,年轻气盛。可是你一出手,就让多少臣子身陷囫囵,搞得他们家产尽没,妻离子散。他们为王族兢兢业业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人人尽忠王上,为的是什么?到头来一无所获,还丢了性命,其他人人人自危,谁还敢效忠王族?!”
老夏驽看来是愤怒到了极点,花白的胡子在胸前发抖,愤怒的双眼直视黑玫瑰,丝毫不加以回避。
黑玫瑰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他丝毫不感到意外,他看了这个三朝老臣一眼,慢慢的说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触犯法纪,都是贪赃枉法的小人,留他们何用,难道我夏末就靠这些蛀虫治理家国?”
“蛀虫,呵呵。”夏驽僵硬衰老的手臂画了个大圈:“我的亲家,列德爵士昨晚上也被抓了,从高祖父开始就为夏末家族打天下,一家四口人为王族捐躯,到了他这里,世袭爵位,不敢说功高至伟,也是名门之后。难道他也是小人,他也是蛀虫,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夏驽喘了几口粗气,慢慢的双拳合拢:‘如果真是这样,老臣请辞,恳请执政官准许!’
黑玫瑰修长的手指支在尖锐的下巴上,黑色锦袍下的胸膛起起伏伏,他如电锐利的目光在这个愤怒而固执的老头身上,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打量了几番,然后吐出了两个字:“准了。”
夏驽的牙咬着嘴唇,凶狠的脸扭弄得皱皱巴巴的。他看黑玫瑰的表情简直就是看待仇人,他想找出什么话来缓解此时受到的屈辱和尴尬,甚至想拂袖就此走出议事厅永远不再回来。可是震惊和气愤让他钝化的大脑与衰弱的心脏不堪重负,眼看黑玫瑰混不在意的从王座上站起来,悠然扬长而去。
这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用极细微的声音咒骂了几声,喉结艰难的蠕动着,僵硬的身体终于缓缓倒了下去。
黑玫瑰的固执在这件事上得到了体现,他决定做一次一意孤行的决定。
“执政官,夏驽爵士在议事厅里晕倒了!”他的秘书从后面追上来告诉他。
“哦,他已经辞职了,我会派医生给他,可是他从今天开始,就不再是我夏末家族的官僚。哦,对了,他的参事的位置让给谁,你给我拟定出一个名单来。”
“难道……您真的打算严惩列德爵士他们?”
“为什么不呢?这些人要么是依附夏驽,要么就是我那个老哥哥的党羽,相互勾结,腌臜一气,上行下效,勾结起来反对我,有他们在我能作什么,我想做什么都做不了,我是想好了,我要整顿军队,正对王室朝纲,就不能留下这些位高权重又昏庸无能的老家伙。”
秘书不无担心的提醒道:“夏驽爵士和列德爵士都是三朝老臣,不仅在王族里的影响力很大,在各个城主那儿也有不低的声望,这样只怕会让王族陷入混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