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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鬟哪见过这样的阵仗,哭声戛然而止,眼泪汪汪地呆在原地,背后,是神木熏拼命伸过来,却被七个家仆以上乘擒拿手扣住的关节。baoxiaojianduan
马蹄落下的最后一瞬,就听见丫鬟鼻腔里挤出一丝可怜的哼声。
隔着二十步,夜雨烛亲眼看到这一幕的发生,一时间,恶从心头起,怒向胆边生,狂怒大吼:
“好不要脸!”
半空中晃过一盗硕大的背影,落地如感地震。
紧接着,那匹青色的宝马,被揪住嚼子,双臂猛用力,将四百多斤的大马摔倒。
骏马惨烈嘶鸣,夜雨烛脚下在骏马胸膛一蹄,马胸骨立刻骨折断裂,又怒下一拳,多日锤炼的铁拳功已远超中元节时,一拳下去,马头破碎,眼珠飞出,鲜血四溅。
三拳过后,马匹半身粉碎。
青衣男子在马倒时,就一个鹞子翻身,灵巧地跳在地上,被家丁团团围住。
“恶人杀我宝马,给我打死他!”
夜雨烛一擦手上的马血,横臂过去,一只手把推搡来的七八人推翻,左手揪住青衣男子。
那男子嘿嘿一笑,从怀里取出一块玉牌:“我是林奉孝,有官身——”
夜雨烛听都不听,右手一个大耳刮下去。
啪!
男子右脸上的肉被扇掉一半,半嘴牙齿崩落在地,玉牌也被扇得粉碎。
夜雨烛得意地拍拍手,才想起来:“他刚才说他奉什么?”
后面,跑来个人,对夜雨烛大声喊道:“老大,他是林家的儿子林九郎!”
“谁?”
夜雨烛一回头,看见协令郎的叶永春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看到地上半死的男子,吓得脸如死灰。
“你说他是谁?”
叶永春道:“四大家族,林家的小儿子。有官身,这下可麻烦了…..”
对面,青衣男子的家仆们背起主人,跑了十几步才回身吆喝:“你得罪了我们林家,等着吧,早晚得死!”
“林家,四大家族?”夜雨烛当然知道,巫师城城实际是靠四大家族把控的。
用前世的话说,四大家族就是“深层政府”,他们用金钱和联姻,土地和武力控制巫师城城的走向,在他们面前,连府尹都是孩子。
叶永春不无担心地说:“老大,我看您还是出城避一避,得罪了林家,四大家族都会跟您为难。自从您上任以来,从不买四大家族的帐,我害怕这次是他们故意给您下套。”
夜雨烛拿大拇指,擦了下鼻子。“等下的三十招,我会全力施为。就算我不胜当年,能挡住我三十招不倒的,也屈指可数。”
成为协令帅以后,他早就在开元府培植自己的势力。
叶永春,就是他选中的一员,有才学,有武功,有头脑。
唯一差的点,就是有点怂。
“屁四大家族。”
“巫师城,不大点地方,还给我整出四大家族。”
“咋不来个三十六洞七十二岛呢?越小的地方越乌烟瘴气。”
“应了那句老话:水浅王八多,遍地是大哥。”
夜雨烛让叶永春先去做事,自己回家睡午觉。下午,刚从家里出来准备去开元府,忽然从东边路口,一支铁骑铿锵有力缓步压到,这些人战甲都是明晃晃的明光铠,在巫师城,只有精锐的玄甲宿卫,才有这等配置。
“协令帅,府衙有请。”
一个高瘦将军坐在马背上,红色明光铠点缀貂裘,看上去更像是个唱戏的。
“赵旅帅,是府尹找我?”夜雨烛知道情况不妙。
“末将奉命请人,余一概不知。”赵旅帅回答。
这一趟路更像是押送,佩戴明光铠的精锐玄甲宿卫出现在城内,吸引了来往百姓的目光。城中协令郎和不良人,看见顶头上司被玄甲宿卫逮捕,都大感意外。越走越远,路上协令郎和不良人越聚越多,领头的不忿,想拦路问个究竟,夜雨烛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不要插手。
张旅帅在马上笑道:“夜雨烛你这领导很得人心嘛,你的手下看到你被军队捉了,心里都很急啊。”
张旅帅的语气不善,夜雨烛听到耳朵里,记在心里。
很明显,今天他被挑衅不是偶然,是有人特意设计安排。
现在他唯一不明白的是,背后想搞他的到底是谁?
有谁敢越过府尹,不害怕开元府的势力对他为难?
还有谁能调动折冲府的军队?
赶到府衙,看到堂上坐着的人,都是头发花白的老头。
走上大堂,淮南节度使,也是巫师城城府赵守仁,坐在太师椅上。
两旁列座的都是六旬以上的长者。
“我林家不同意夜雨烛继续担任协令帅,而且他在闹市蓄意伤人,必须缉捕归案。”林家族长林九郎拍着椅子扶手,双眼怒瞪夜雨烛。
“是你家林奉孝先当街调戏妇女。”夜雨烛觉得自己一点也不理亏。
“调戏妇女,哼。我林家家财万贯,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还用当街调戏妇女?我卡你是诽谤,一介刁民诽谤巫师城乡贤,晚辈诋毁前辈。节度使,这等祸害留他有什么用!”
节度使赵守仁笑了笑:“夜雨烛来前,各位都有话要说,今天不如先把话说完,再做决断不迟。”
“话,什么话?”夜雨烛不觉得自己,跟这些乡绅豪绅有什么好说的。
“夜雨烛今天当众打伤林世侄,按照法度,应该免职候审。最起码,也要暂停他担任协令帅的资格。”
四大家族的代表异口同声,节度使赵守仁也很为难。
“如果赵大人不照做,四大家族将无法保证下半年的捐税能按时到位。”林九郎拿出杀手锏。
每年朝廷从士绅手里收不上多少钱,开元府的正常运转全靠士绅们“自觉”,如果真跟林九郎撕破脸,赵守仁也没有好果子吃。
“好吧,那就延后十五日。”赵守仁让步了,各大家族的人仿佛获得了一场小胜利。
“开元府是四大家族共同的心血,为了铲除要挟,保护商贸建立起来的。夜雨烛一介武夫,有什么资格担任协令帅?”说话的是徐家的徐玮。
“协令郎里武功最强的统御手下,不服者可先斩后奏。这就是资格!”夜雨烛分毫不让,在资历上他差一些,论武功,他还真没输给过谁。
但此话一出,四大家族的人却开始笑了。
老头子们阴冷奸诈的表情,让夜雨烛感到,自己落入了别人的圈套。
座位在最里头,一个散落长发如三千瀑布的老者,幽幽说说话了:“你承认自己是靠武功担任协令帅,但你也应该知道协令帅的义务。协令郎里,谁能挑战成功,失败者就该退位让贤。”
夜雨烛认识,白发披散的老者名叫南宫港辉,是林家的大长老一类人物。他潜心数年,培育孙女南宫横琴,为的就是执掌开元府,把开元府的兵力转化为林家的私兵。
这个计划,在夜雨烛出现以前完全是顺理成章。
夜雨烛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四大家族虽然都是属王八的,但自己掌握全城治安、监察、除妖,不向财阀和地主妥协,实际上是挡了人家的财路。
当协令帅以来,他对四大家族的产业从不手软。上次火烧花楼,那些船不是包船商人和船娘的,而是以四大家族为代表的有钱人的,也就是说,花船被烧,最后损失的是四大家族的银子。
这就是在自己将要升职协令帅时,四大家族亲自撸袖子下场骂娘的动机。
四大家族和前世的企业家、财阀一样,打他骂他操他祖宗,人家不一定鸟你,说不定还找人宣传,证明自己是儒商,胸襟宽广。
但你一旦挡了人家的财路,企业家立刻小白兔变东北虎,吃人不带吐骨头的,全家等着死十回吧。
趋于利是资本的本质!
“你们想怎么样?”
梁家那个独眼的中年人,素来以奸诈着称的梁飞说:“你需要接受我们的比武挑战,要是输了,你就立刻从开元府离开。当然了,如果你识相的话,我们依然可以分给你很多生意,多的不说,保证你身家百万还是不成问题。”
巫师世界身家百万,是指百万两白银。
折合前世的购买力,四大家族能开出亿万富翁的价码,确实是下了血本。
因为他们还是希望夜雨烛能妥协,为他们驱赶越来越多的邪崇。用尽量少的钱,获得最多的回报,不在乎道义和法规,甚至脸都能不要,这也是资本的本质。
“不就是比武吗?”夜雨烛笑道:“潘某随时恭候大驾,来几个打几个,打死勿论。不过提前说好了,三天后,就是我正式上任的日子,你们打不赢,协令帅官职我自回拿到手。”
不鸟这些老头,扭身出门,跨过门槛时,夜雨烛对准支撑大堂的柱子,随手一拳。
铁拳手指关节,深深砸入两人环抱粗的木柱上,砸出半寸厚拳印,整个大殿都为之一震,屋顶上的瓦片、灰尘扑扑坠落,两只刚学会飞的小雀,从屋檐下被震出来,尖利叫着,向远处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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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赵守仁单独让人请夜雨烛,在他家后院见面。
“我没想到,你敢接受四大家族的挑战。”赵守仁六十多岁,有年老炼气士特有的文雅干瘦。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耳。”夜雨烛说。
“朱鹤跟我推荐过你,他说你脾气火爆,年纪轻轻,武功就已登峰造极?”
“朱大人谬赞。”
赵守仁拂须笑道:“我身为淮南节度使,开元府最早的创始人,炼气功夫倒也还可以,只不过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不炼气还能有那么强的武功?”
夜雨烛挠挠头,复述了两句修改器里的名言:“晚辈以为,巫师的最高境界是追求无限制地使用自己的身体。”
“天底下所有的巫师,都是为了发挥出身体的整劲。只要能把全身的力量集中于一点,炼气,还是炼体,都差别不大。”
“有意思,有意思。”赵守仁饶有兴致地抬头,看着高了自己两个头的年轻人,“你一句话,就把老祖宗的东西给改弦易辙了?”
夜雨烛知道赵守仁不是守旧的老顽固,就直说:“不是晚辈一句话,是行事不一样了:邪崇强盛前,炼气来延年益寿,坐而论道没什么不好。但邪崇强盛,数量众多,炼气无法批量生产高手,自然会落后。所以不是晚辈离经叛道,而是——大人,时代变了!”
“好狂的口气!”
赵守仁声势逼人,但话语里没有生气的意思。
“小子,你听说过紫日神功吗?”
“开元府的顶级气功?”
“听说了你的战绩以后,我很想用炼气对炼体做个比较。我忙于公务疏于炼气,你如果能挡得住我三十招攻势,说明你担任协令帅当之无愧。”赵守仁提到巫师,立刻变得神采奕奕。
他五十岁前,也是巫师世界的常胜将军,一手紫日神功出神入化,巅峰期前后击败过不少于十个一流高手。如果不是强人,也不能开创开元府的鼎盛家业。
夜雨烛也立刻觉醒:赵守仁这是在为他可能面临的挑战,做一场预演。如果连巅峰期已过的赵守仁都能轻松赢他,后面四大家族的比赛就可以放弃了。协令帅的职位,他也没实力坐稳。
“准备好了吗?”
两人在院子里相隔五步战开。
赵守仁含胸拔背,气若含蓄,双掌抱圆。
一缕紫气,在他脸上迅速划过,整张脸皮骤然变色,由白转紫,又由紫转白,看上去有几分诡异。
“等下的三十招,我会全力施为。就算我不胜当年,能挡住我三十招不倒的,也屈指可数。”
赵守仁凝神屏气,沉声警告夜雨烛:“这不是儿戏,我虽然不是炼气宗师,但也杀过不少高手。你要是认输,就直接喊出来,我会点到为止。”
“曾经有找我指点的晚辈,碍于面子不肯投降,最后我来不及收手,造成终生残疾。你可小心了。”
夜雨烛的耐心都快要耗尽了,简单摆了一个前世的散打戒备势,同时右手示意赵守仁快点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