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落 第14章 海女之愿13

后续当然就是小人鱼被哈娜气得不轻，但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像小人鱼这样要面子的就更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了，她只好在众目睽睽之下真的把哈娜带回去了。

当然，许衿这个黑户也跟着走了。

不过这已经是一天前的事了，因为许衿和哈娜现在已经身处敌营，直捣老巢——王宫。

同时，小人鱼也确实如她所说，把自己的房间分给了哈娜一半——一个豪华的笼子，形如鸟笼，尺寸很大，哈娜睡在里面应该是绰绰有余。

好歹这时候的小人鱼还有点人性的，刚回来就带哈娜去看了医生，不过都是些皮外伤，医生小心翼翼帮哈娜上好药后再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然后小人鱼就不屑地走了，她也没有叫哈娜跟上，哈娜留在原地小人鱼也没有转头来催的意思，哈娜猜她现在应该是暂时自由了。

这也使得哈娜现在能够绑着一背的绷带坐在小人鱼的床上和许衿聊天。

“我觉得她不是单纯因为没人折磨才要选鱼人回去的。”哈娜和小人鱼又相处了半天，大概对这不让人省心的恶小孩儿有了个认识。

“愿闻其详。”

“不知道你趁我去上药的时候有没有在外面听到，”哈娜说，“皇宫里似乎在筹备一个什么祭典，而且规模还很大，跟过年一样了。”

他们俩当时兵分两路，许衿借着这里的人看不见他的空当把整个王宫都摸了一遍，因此自然是听到过的，他撞见好几个人都火急火燎的，嘴里念着什么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他当时跟上去了，看见这些人纷纷在王宫大大小小的地方布置着，出现最多的东西还是一个人鱼模样的小石雕，几乎每个建筑物门口都放了这个。

“所以你怀疑小人鱼把你从监狱里捞出来是跟这个祭典有关？”许衿点点头，继续问道。

然而哈娜却摇了摇头，相当保守地说：“那倒也不一定，不过就算她关我和祭典无关，祭典对于我来讲也是个机会，规模越大就意味着人越多，趁乱钻空子什么的还不简单？”

许衿摆摆手，打断了哈娜，道出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所以你钻空子的目的是什么？如果你是为了逃出去，那你逃出去还能去哪儿？”

“总不能告诉我……你费尽心思来到海底，就只是为了被抓再逃回小镇去过你那颠沛流离的小日子的吧，哈娜？”

哈娜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如同没有设置这段指令的机器人一般，迟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许衿看哈娜的反应就知道自己又赌对了，哈娜真有问题。这也让他更加警惕，看着面前幼小的哈娜，一幕幕场景在许衿的脑海中重现，先是她面对追捕时临危不乱，再是她好像一开始就知道许衿会帮助他，毫无怀疑就相信了他，那她是不是知道什么？

最后，一个十多岁大的小孩儿，思想和思路却跟得上他一个成年人，这是正常的吗？

即使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天才少年再多，也不会有哪一个能真的做到毫无破绽，就好比世界上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美犯罪。他们与成年人之间仍有着天壤之别，人生的阅历是不可能仅仅靠智商来补足的。

哈娜知道许衿的目的，那她就不知道他的第二个任务是要杀死她么？

僵持的这几秒钟堪称度日如年，许衿的眼眸深不可测，一边观察着哈娜的神色一边细细盘算，他的时间不多了，他需要尽快对这个故事的人物们做一个判断。

哈娜作为主角疑点很多，行为和逻辑说不通，但应该没有什么坏心思；相反，小人鱼倒是从一开始就明面上让人感到心理不适，倒不是许衿一个成年人会怕一个小孩，而是这小孩的心理太不正常了，完全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连哈娜都比她正常。

“我……”哈娜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我不清楚，我只是不想被关在某个地方，无论是捕鱼队还是这里……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啊。”

哈娜突然抬头，双眼放光，“那你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吗？”

果然，问题被她很聪明地像踢皮球一样踢了回来。

许衿不急，猎物已经上钩了，离收网也不远了，一个合格的猎人不会心急，至少在收网前不会。既然哈娜想让他接，那他就顺着她的台阶下。

他语焉不详道：“那我还真有一个，不如我们利用小人鱼吧，她不是公主么，趁着祭典把她绑来当人质，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分道扬镳，至于你去哪我也管不着了。”

哈娜的表情登时变得精彩起来。

“……行，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没想到许衿居然是这个打算，亏她还觉得许衿的智商还挺高，她应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许衿肯定是不会这么干的，把小人鱼绑来当人质太冒险了，他没有胆子肥到敢没摸清她的底细就下手。就先前小人鱼下的诅咒而言，她根本就没她看起来那么弱，全都是脸带来的错觉。

他摊开手，手心已经不像原来那样能透出很多东西了，而且全身酥酥麻麻，有一种在慢慢凝实的感觉，大概就是身上有什么散开的东西开始聚集起来，冥冥之中告诉他时间不多了。

粗略有了一个计划后许衿翻身下了床，栽倒在一旁的沙发上，然后在哈娜诧异的目光中闭上眼。

没错，他闭上了眼，而且睡了。

哈娜本来还想问许衿绑架小人鱼是个什么打算，看自己有没有办法搭把手。她思来想去好一会儿，最后鼓起勇气去沙发旁边敲他，刚碰到人，许衿就从沙发边缘滚了下去。

哈娜：“……”

这人特么的居然这个点儿就睡了？！

哈娜感觉自己好不容易有的良心喂了狗。

陆地上，现在天还是灰蒙蒙的，像是一层神秘的轻纱挂在天际，一场盛大的表演即将在午夜开幕。海底的人鱼和鱼人们看不到这一刻，只有随着太阳跌进一滩海水中渐渐发昏发沉的深海昭示着夜幕的降临。

海城有一个巨大的钟，它只会在每天的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间被人敲响。

今天的第十三阵钟声响起，沉重的声音回荡在城里的每个角落，预示着夜晚的降临。

整座海城开始热闹了起来，人鱼们接二连三在城里出现，祭典的氛围渐浓，大街小巷都充满了人鱼们的欢声笑语，与平日里的海城判若两城。暖黄色的灯在每家每户的门前亮起，明亮得堪比白天。

小人鱼忽然从被子里神经质地坐了起来。

她两只眼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起来后反而先将整个房间一处不落地检查了一遍。

哈娜本来就提心吊胆惯了，一直以来睡得都不熟，一些轻微的响声就能把她吵醒，哪怕是老鼠半夜在角落里逃窜。

所以她早在小人鱼之前就睁开了眼。

环视完一圈后小人鱼突然在房间里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听到门被打开的声音？”

醒都醒了，也不管小人鱼有没有问她了，哈娜毫不在意地瞟了一眼豁开一道窄缝的房间门，回答小人鱼：“……没有，估计是忘关了吧，叫守卫关掉就好了。”

小人鱼在夜色中沉默着，眼神十分危险，许衿就对这种神态有经验，之前小人鱼对他说出那句“愿海神保佑你不会在大海里葬身鱼腹”时她也是这副表情。

“噢，我知道了。”意外地，小人鱼最后说。

守卫从门外关上了门，彻底隔绝了王宫与门里这片天地。

——

一家简陋的咖啡店。

这家咖啡店简陋到什么程度呢，大概就是只有一间占地面积很小的门面，接客的地方仅仅够摆几张桌子，然后后厨连在咖啡馆后，用一个帘子将他们隔绝开来，

然而这样的地方里，一个高大的男人静静/坐在木桌旁，他的头发像是无月时的夜空一样，乌黑的发丝在灯光下发亮，脖子上散落生长的鱼鳞为他姣好的面容平添了几分妖艳，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面相有些凶，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像是在生气，周围散发出一股低气压。

咖啡店的老板是个金发碧眼的人鱼，她在这位客人刚进来的时候就被他吸引到了。这样深的发色在海城很少见了，大部分人鱼都是浅发色，俗话说物以稀为贵，传说中蛊惑人心的海妖恐怕也不过如此。

她甚至都觉得这一双怪异的属于鱼人的腿在他的身上都显得那么修长有力，不过很可惜，帅哥很高冷，她上去搭了好几次话都没能成功。

“丁零零丁零零……”门口的风铃随着客人的到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居然还有人来？

老板娘惊讶之余还不忘看向门口，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老板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要跳出来了，一晚上居然有两个鱼人帅哥来他的咖啡店！来的这个男人比坐着的那个虽然略矮一点，但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鱼人帅哥朝老板娘笑了笑，径直朝那个凶神恶煞的帅哥那桌去了。

老板娘的目光跟过去……等等？！

先前凶得让人不敢对视的那一尊人形冰箱居然笑了？！虽然幅度不大，但老板娘敢肯定他一定是在对着这个来的帅哥笑！

老板娘欲哭无泪，心想为什么帅哥都要内部消化……

“你来了，许衿。”易往把木桌上雪白的一小碟蛋糕往前推了推。

没错，来的人就是本应该在王宫里的许衿。他现在头发有些凌乱，一路过来实在是意外又匆忙。易往看着扎眼，直接上手帮许衿理了理刘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什么不妥。

许衿眼睛被他的手指刮到了一下，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僵硬地坐在椅子上任他摆弄。

“好了。”易往收回手，和许衿又回到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许衿看到了摆在自己面前的蛋糕，有些惊讶：“给我的吗，谢谢。”

“你可以吃完我们再说，”易往抬头看了眼店里的表，“或者我说给你听也行。”

许衿没有推脱，他拿起餐具切了一块下来，露出了蛋糕里的奶油。海盐味的。

“你那边的任务是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易往问。

许衿放下餐具，回答道：“我这边的目标人物应该就是幻境外追我们的那个鱼人，名叫哈娜。”

“不过任务很奇怪，要求我救下哈娜再杀死他，而且就目前看来我似乎已经完成了第一个任务了。”许衿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