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心里“咯噔”一声,看向温逐。
刚才,温逐一直温和地顺从着温羽焱的举动,现在也看不出来什么,趁着温羽焱和其他小朋友热切地交流家庭画像,黎铮忍不住问:“他从小就跟着你了吗?”
温逐比温羽焱大了整整二十岁,这是有可能的。
“嗯。”
“可是,你那个时候才二十岁啊?”
温逐说:“我是大哥。”
“……小羽的爸爸妈妈都还在。”黎铮本来是想说,他们又没死,生了孩子就应该承担为人父母的责任,而不是丢给自己年纪尚轻的儿子。
“小羽是普通Alpha。”
温逐言简意赅,黎铮却已经明白了。
温家特别重视家族成员的类别,温时易更是变态,要求家里的成员只和Alpha结婚,通过代孕来生孩子,那么可想而知,类别好的孩子诸如温逐和温颜,就会被当做重点种子来栽培;而和林烟夏一样是普通类别的温羽焱,大概得不到重视。
“做缺德事,当然不会得偿所愿,我倒是庆幸小羽可以逃脱那群变态的教育。”黎铮说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没有说你的意思。”
“你说的没有错。”温逐平静地说:“因为普通,小羽可以和正常的小孩子一样长大。”
黎铮怎么听这没有波澜的语气,怎么难受:“那你呢?”
“我?”
黎铮点头:“我在意小羽的感受,也一样在意你的感受。”
温逐似乎愣了一下:“我已经成年了,父亲无法再控制我。”
“……”黎铮还想问他的少年时代,是不是过得不大顺心,又觉得他并不想说这些,还是换了话题:“自己有能力就是最好的。”
“可我不能要求弟弟有能力,尤其是他还小。”温逐看着在小朋友中间,骄傲自豪地展示家庭画作的小身影。
黎铮对温家父母不能理解:“你那个小妈卢辛谭,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是提供给小羽基因的妈妈吧?为什么对自己的孩子这么过分?”
“因为不是自己十月怀胎,赌上性命生下来的。”温逐淡淡地说。
“……!这,是可以说的?”
“只是陈述事实。”
正说着话,温羽焱跑了过来:“园长在外面吹哨子啦!快来!”
接下来的活动项目千奇百怪,比如大人蒙起眼睛背着孩子,然后通过孩子指路,最终走到终点的游戏,这个版本也有不蒙眼的撕名牌,或者放好瓶子要求蛇形走位的玩法,偶尔黎铮不上场的时候,在围观人群里看着温家兄弟,想着温逐刚才的话。
他还是觉得震撼,倒不是因为对话的内容,而是觉得温逐过于冷静,不带一丝感情,就好像说的一切都和自己无关,明明也是依靠代孕出生的,真的能够做到完全不在意吗?
几乎是疯玩了一个下午,眼看着天色都要黑了,亲子活动才终于落下帷幕,园长和老师们各自发表了对孩子和家长们的感谢,然后邀请一位家长上台演奏一曲,作为今天的谢幕。
黎铮觉得对方一定会点名温逐,一圈下来也确实没有人主动请缨,而且大多数人都暗戳戳地看向温逐,似乎希望温逐能接下这活。
园长看了一圈,把视线放在温逐身上:“温先生,要不然还是您给大家演奏一曲?您的钢琴弹得特别好,看来大家都很喜欢呢。”
黎铮不喜欢,并不是不喜欢温逐弹琴,而是不喜欢温逐在这么多人面前弹琴,虽然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原因是什么。
他暗自自我安慰,只是弹琴而已,都喜欢温逐也不是温逐的错,大家都喜欢优秀的人。
可是连他也没有想到,温逐站起来礼貌地拒绝了,理由是很久没有弹,手生。
园长只好问了别人,黎铮听着那个人的钢琴确实不如温逐,偷偷笑。
幼儿园的活动散场,园长让孩子们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家长不要帮忙,所以黎铮就和温逐在一边等温羽焱。
温羽焱今天玩的很开心,直到傍晚,精力依旧充沛,在草地上跑来跑去地收拾东西,黎铮被这份快乐感染,心情非常好。
突然,在眼前跑来跑去的温羽焱向前扑倒,摔在地上,黎铮条件反射地立刻站起来,皱着眉上前,却不是去把温羽焱扶起来,而是一边指挥着温逐去扶,一边拦在另外一个小男孩面前。
“小朋友,你是觉得叔叔没有长眼睛,看不见你做了什么吗?”黎铮的语气稍微有点重:“去做你应该做的事!”
小男孩的妈妈也在不远处,闻声立刻赶了过来,把自己的孩子护在身后:“你在凶什么?”
小男孩看到有人给自己撑腰,立刻憋着脸开始哭诉黎铮的凶巴巴,而一边被温逐抱起来的温羽焱都还没有哭,这让黎铮更生气了:“这位先生,如果你没有看见,那么我可以好心地告诉你:你儿子刚才在我儿子经过的时候伸腿绊了他!我儿子摔倒了,他要付全责!”
对面是个打扮时髦的男人,慢条斯理地上下打量一圈黎铮:“是吗?你有证据吗?”
“我——”
“有。”温逐在身后说。
男人不屑一顾:“温先生,你当然会偏袒你的孩子了。”
温逐把手机举在男人面前,黎铮好奇地凑上去,吃惊地看到手机里是一段视频,视频里清晰地记录下了他刚才看到的画面:就在温羽焱兴高采烈地拿着画笔跑回来的时候,就是眼前的这个小男孩和他擦肩而过,伸出腿绊倒了他。
虽然有点惊讶于这段视频的巧合性,但黎铮还是先把重点放在了对面身上:“你要的证据!怎么样?要不要到警察局给警察看看?”
“那也是我们小旭不小心的,他才五岁,能懂什么?”对面的男人很不客气:“再说了,就这点小事,至于去警察局?这么大惊小怪?我看你儿子也没有摔坏。”
然后还转身问温羽焱哪里摔伤了。温羽焱明显很害怕,在温逐身后还瑟缩了一下,没有吭声。
“就是因为我儿子善良,所以才会在你这种人和你的孩子面前吃亏!这根本就不是小事,我真是奇怪了,现在幼儿园都开始流行校园暴力了?”黎铮因为愤怒,而有点控制不住嗓门:“这么小的孩子欺负自己的同学,你身为家长不管不顾就是纵容,他以后变成杀人犯,你就是从犯!”
“你说谁是杀人犯!!”对面的男人一下子就火了,上前两步。
黎铮猜测对方可能是Beta,因为并没有感到信息素的压迫,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做出防御的姿态,温逐已经上前把他挡在身后,声音不大:“先生,请离我太太远一点。”
“……”一瞬间,黎铮有点怔忡,不过他是愤怒和委屈交杂得更多,根本顾不上其他的,只想为温羽焱当场就讨个说法和公道:“只要你继续放任孩子这样长大,他以后就是杀人犯,就算不做什么违法的事,他也已经是杀人犯了,你根本就不会明白他都杀死了些什么!”
因为吵起来了,黎铮的声音也不小,所以等着孩子收拾东西的家长们都围上来,大概是觉得人多了不好看,对面的男人气急败坏,抬起手作势就想打过来。
温逐一把抓住了那只手腕,看似没有用力,却稳稳当当的,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防住了这个,那个却跳了出来。
黎铮从温逐身边上前,一把把男人推倒:“我看这个道歉是要不来了!也不需要了!想打架就来啊!”
动手了,场面顿时陷入混乱,好在周围的老师和家长们都在劝说和拉架,温逐也及时地把黎铮抱了出来,黎铮还在他的臂弯里叫嚣:“敢欺负我儿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园长神速,以最快的速度报了警,警察来的时候,黎铮已经被温逐抱离了人群围聚的圈子,警察甚至以为他们是吃瓜的家长,而只把对骂双方的其中一方给按住。
男人不服气:“你们凭什么不扣他!是他先动的手!!”
警察有点意外地走过来,出示了一下证件:“临水公安局。温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黎铮已经冷静下来了,他被温逐护着,基本没有受伤,只是衬衣和头发凌乱,活像下地抓鸡归来:“他说的没错,是我先动的手,我愿意配合警方的工作。”
“这是我太太。”温逐不紧不慢、恰到好处地补了一句。
“啊……”警察好像特别意外,左看看他,右看看黎铮。
一时激动过后,黎铮开始觉得自己有点过了,尤其是和温逐的冷静从容相比,而且好死不死的,他还是泪失禁体质,和人吵架根本说不上两句,就会立刻流眼泪,加上一些奇怪的正义感受挫的委屈,刚才的混战,他几乎是在边哭边打。
就很丢人……非常没有形象可言,而且可笑。不过,黎铮并不后悔,他四下去找温羽焱的身影,看到孩子在老师身后怯怯地看着他。
“把小羽带回家。”他哑着嗓子对温逐说,不敢抬头看温逐,却不忘朝和自己起冲突男人恶狠狠地瞪回去,转身跟着警察上了警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