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再次停在别墅前,温逐下车前又把卡递过来了,这次黎铮了吸取教训,没有再拒绝,也是为了缓解刚才的尴尬气氛,顺便还在心里暗暗发誓:这张卡里的钱,他一定要用在协议的范围里。
他好好地清点了一下,今天带回来的所有东西,然后一笔一笔地记账,玩具都拿去给小羽玩了,温逐看到了,问他为什么记账。
“习惯?我以前,工资都是分成好几份花,记账就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花销。”黎铮没有说完,不必要的麻烦是指——多花出去的钱,都是要还的。
这是穷人的省钱办法,他不太想和温逐这种大老板探讨。
温逐没有再往下问,黎铮反问:“去见你爸妈,是在后天吗?”
“嗯。”
“可不可以给我讲讲他们?什么事都行。”虽然不想承认,但是黎铮知道自己很忐忑,就算是假恋爱假结婚,也不妨碍他忐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主要是你爸爸,你那个后妈,我想我已经见识过了,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他们也会在吗?”
这样也好心里有个底。
温逐迟疑:“……不止。”
“哎?”黎铮有种不详的预感。
“还有爷爷奶奶和几位叔叔,不过你不用担心。”
“你要说清楚,我才能不担心。”黎铮对温逐这种淡漠的性格,算是彻底服气了:“加缪有句话叫:‘蔑视,可以克服一切命运。’你是崇拜他吗……?”
“父亲很严厉,弟弟妹妹还在读高中。”温逐想了想:“如果不喜欢,以后可以不接触。”
“那怎么行。”黎铮的头都大了:“这不是小事,别人并不知道我们是假结婚,演戏这种事呢,要先骗自己相信,才能骗到别人相信。”
温逐看着他。
“放心,作为打工人,基本的素质我还是有的,一定会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让你没有后顾之忧。”黎铮拍着胸脯打包票:“直到协议到期,或者你不再需要这个角色。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和家里人好好谈谈,处理好了,再让我们见面。”
温逐还是没有说话,黎铮也觉得自己的话太多了,又是没能忍住,呐呐地说:“呃,我不清楚你和家里人的关系,就是自以为是地觉得,如果依靠假结婚来堵家人的嘴,不是一件……特别舒服的事,没有想指教你的意思。”
该死。越说越多。越解释就越是在多管闲事。这是老板,又不是朋友,更不是真的爱人,他干嘛要多说这些。黎铮后悔。
没想到温逐反而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黎铮松了一口气:“……呃,是哈,嗯。如果你不喜欢我说这些,以后我不会再说。”
温逐又摇头:“我和家人的关系确实不亲近,不止是因为催婚。在结婚这件事上,我也不会妥协,我答应过妈妈。”
“你妈妈一定是一个很浪漫的女孩子。”黎铮下意识说:“她希望你得到爱,所以才会要你答应她,去找喜欢的人。”
不过,喜欢……是一种什么感受?黎铮有点不明白。
反正,人生已经被毁了,他能赢回来的范围也不大。
温逐沉默,这段对话就这么结束了,两个人各自回去睡觉。睡前,黎铮又忍不住搜索百度百科,看上面关于温家人的介绍和照片,努力记住这个庞大家族的所有成员,这次倒是没有再做噩梦。
第二天,温逐替他选了一套穿搭,他站在镜子前面,心情复杂。
确实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打扮,有了金钱的加持,他可以勉强说是一个中产阶级的小少爷了。
反正比温逐那种气质型的Alpha,还是望尘莫及,毕竟是从小就用金钱堆积和换来的东西,时间不可逆。
温逐看了他半天,看得他都不好意思了,突然摇头:“不行。”
“……”黎铮顿时无地自容。
然后温逐拨通电话,和对面冷静地说了两句话,大意是叫对方来家里一趟,没过半个小时,徐之越就领着一个酷哥打扮的男人走进别墅。
这个酷,并不是说这个人的穿着潮流,而是面容不爽,长相又清冷,虽然是单眼皮,却很容易让人想起那种喜欢玩摩托车和滑板的,寡言型帅哥。
对方走进客厅,没有看到黎铮,非常自然地坐在沙发上,一双长腿翘起来,伸了个懒腰:“干嘛?突然想起我。”
温逐说:“请你做造型。”
“哈?你是在搞笑吗?”男人烦躁地揉揉自己有点卷曲的头发:“温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非你不可吧?你一个电话我就得来替你做造型?你看看你需要吗?还是我就只有这点利用价值?”
换好衣服去厨房、准备招待客人茶水点心的黎铮,突然顿住脚步。
该死,怎么感觉听着不对劲?
“不是给我。”温逐淡淡地说:“你是国内的顶尖造型师。”
“so?”
“我告诉你的经纪人,让你有空再来。是你的经纪人说,你现在就有空。”
“马姐她是听我的……!哼,再也不会了!以后你想见我,就得和其他人一样——预!约!”男人冷冷地说:“我真的讨厌你这张无论什么时候都波澜不惊的脸,是不是在床上也这样?”
黎铮默默地退回厨房,心里默念:和我无关和我无关和***我无关!我只是一台刚好会制冷的电冰箱!
这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家伙,他才不要出去吸引仇恨!
但温逐并不是这么想的,在客厅喊他:“黎铮?”
该死该死该死!黎铮一边在心里暗骂,一边脸上挂好得体完美的微笑,端着茶水点心,走进客厅。
走近了,他才看到那个男人有多精致,说是男明星都不为过,化了妆,做了头发,衣服也能看出来是精心挑选过的,而且看着就价格不菲。
果然温逐身边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随随便便就有国内著名画师的画册,放在客厅给小孩子任意涂鸦;好友的父亲是国内外都很有名的,专家型主治医生;打个电话就能叫来的,这么好看的造型师。
男人略略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小羽呢?”
“幼儿园。”
“你要给谁做造型?温逐,我可不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的角色,你别是又让我看你那个混蛋弟弟,我拒绝。”
黎铮放下盘子,好希望此时此刻能有一颗原子弹,径直地投进温逐的别墅里,把他们三个一起原地人道毁灭了。
但是没有,也不可能有。温逐指着他:“他。”
他继续维持着和善的笑容,心里疯狂么么哒温逐。
男人打量他的眼神,让他如芒刺背:“谁?你新雇佣的管家?”
黎铮深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自顾自地喝茶吃点心。
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温逐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是黎铮,我的未婚妻。”
如果可以的话,黎铮很想原地消失。怎么?好戏还没有开场,就有编外演员突然闯进片场了?他就像一个还没有准备充分的演员,突然被拉去即兴表演一样。
温逐还一本正经地给双方做起了介绍:“这是井承。”
井承看上去也很懵:“你在开玩笑?”
温逐非常淡然:“请你来,就是因为明天我要带他回家。”
井承猛地站起来:“你是故意的?就因为我上次和那个十八线小演员拍照的事?你至于这么做?还找个这种货色?”
黎铮额头的青筋微微暴起,不断地告诉自己:忍耐,要忍耐,全是温逐惹的事,要温逐自己解决,和他没有关系。
“我以为我们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温逐面不改色地说:“我们不合适。”
有一种人吧,他自己不怕死,或者他自己想死,那是他自己的自由,但是他非要在死之前,拉上可怜又无辜的路人,那他就是真该死啊。
黎铮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超级无辜的路人,他连半个字都没有说,就被国内顶尖造型师给莫名其妙地怼了,完事现在这位好像有躁狂症的大帅哥,正在和温逐吵架,或者说是——在单方面输出。
只不过再人身攻击都毫无卵用——因为黎铮也学着温逐的样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骂骂咧咧,然后可能是得不到回应很不爽吧——毕竟面对的是两台无动于衷的机器人——他就把茶几给掀翻了。
温逐这才终于开金口说了一句:“意大利进口工艺,抵消你的造型费用。”
“噗。”黎铮要笑死了,而且他是故意的,刚才听井承那么说他,心里正不爽,逮着机会当然要还回去。
井承恶狠狠地瞪过来:“你笑什么?”
“我想起高兴的事。”黎铮一边优雅地喝茶,一边微笑:“还有,你可不可以不要在这里发疯了,不要仗着温——温温的脾气好,就为所欲为,这里不是你家。”
他非常努力才说出那两个字的,真该死啊,刚才差点又要叫“温先生”了。
温逐和井承,一个面无表情,一个不可置信地一起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