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前去扬州的六公主变成了三公主这事,还是一行人出了京城百里地才发现的。
公主乘坐在马车里一直没有出面,出面的是公主随行的一个叫红袖的侍女,吃食皆是由侍女每日送进去的,就连此行皇帝安排的的侍卫也没听过马车里的公主说过一句话更遑论一见真容。
京城里六公主向来跋扈,虽不知为何此行如此平和,但同去扬州的陈侍郎和大理寺钟寺丞都有意避开,也就没人知道这马车里的不是真正的六公主。
等出了京城百里地,到了驿站,众人解鞍拴马,回头一惊,才发现那个从宫中马车上走下来的小娘子竟和六公主长得完全不一样!
侍卫长萧允也着实吃了一惊,皱了皱眉,冷静下来行礼问说:“殿下万安,不知六公主在何处?此行是臣失职,还望殿下告知详情——不知现在六公主在何处?”
三公主搭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舒了口气,当做没听见萧允的话,自顾自仍与侍女说着:“总算能好好说句话了。”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在感慨一路上憋得十分不易的辛苦。
等深深吸了几口气,走进驿站坐到了堂中的桌边,饭菜上齐,见萧侍卫还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那表情严肃得就像是说“要是三公主不说明这事怎么一回事,就休想摆脱他!”
萧允一开始是做京城卫将的,任了个现职也有些时候,后来因着身手颇为不错,帮了大理寺追捕逃犯的大忙,皇帝很是赏识,封其做了个正六品近身侍卫郎将。
三公主能知道此人还多亏了六妹。
六公主喜欢往宫外跑,平时不是参加这家娘子的诗宴就是去那家娘子的赏花会,何贵妃为了安全,便找了皇帝求了个侍卫一直随着,那侍卫是个姓关的俊俏二郎,而萧侍卫是这关侍卫的上司。
此次也不知为何,皇帝点了萧允随行,正逢关侍卫升职调去了禁军,新来的侍卫难免对公主束手束脚不太熟悉,这才使得六公主让三公主替代自己一事成了。
萧允这人十分的固执,三公主见状,想:也到了这地了,距京城也至少有百来里路程,想来他就是知道也鞭长莫及。
“六皇妹是没来,算算日子,应当是还在宫里,萧侍卫莫要担心,此事也有我的过错。”
“六公主既然安好那臣便放心了,既如此,不知臣能否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萧侍卫语气沉沉地说。
“这我可不能说,”三公主挑眉笑了笑,“这是六皇妹和我的约定,萧侍卫要是想知道,等咱们从扬州回京,你亲自去寻六皇妹问问吧。至于父皇那里,我相信父皇不会过多责骂的。”
三公主言辞间拒不透露,萧侍卫很是无奈,便只能不了了之,夜里等众人都睡了,自个起来写了封信让底下的人快马加鞭返回京城呈给皇帝。
又过了几日,皇帝的回信到了,萧侍卫看过便用火折子烧了个干净,第二日一反常态兢兢业业地干起了侍卫的本分活,不再纠结三公主和六公主替换的事了。
倒是三公主,差不多时间也收到了皇帝和六公主的信。六公主的信说她被皇帝和何贵妃责骂了一通,连花会都没去,对于没能见到花会上某个郎君感到痛心疾首,皇帝的信中则先是责备了一通她只会惯着六公主,然后数十字完了,末了便说将错就错让她好好跟着两位大人去扬州办事。
三公主收了信,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淡淡地露出了微笑。
陈侍郎和钟寺丞倒是对此没什么意见,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在他们心里,皇帝安排公主一同前往扬州的意思就是显示一番皇帝的重视,作为吉祥物的公主是哪一位——究竟是平日爱凑热闹嚣张跋扈的六公主还是深居简出的三公主,其实都无关大雅。
扬州自古盛名,一行人还未进入扬州地界,便以敏锐察觉到了扬州特有的风情,等进了扬州广陵郡府更胜。
一行人在郡府中的客栈歇下,从京城到扬州,路途不算很遥远,但也不算很近,休息片刻后,大理寺钟寺丞便带着一个小厮出了客栈不知去了哪里。
陈侍郎倒是不同钟寺丞,闷在屋子里,公主侍女红袖转了一圈回来同自家主子说道:“钟寺丞看上去一表人才,到了扬州才发现原来是奴想差了,他竟站在陈侍郎屋外,邀陈侍郎去城中,奴无意间听了几句,竟是要去寻花问柳!”
“钟寺丞不像是这么不正经,不会是红袖你听错了误会钟大人了吧,”三公主翻着手里的典籍,一边看一边回,“再说了,说不定是两位大人想寻些线索。”
“殿下说的不错......不过初至扬州,殿下不想出去看看扬州风情吗?”
“累了,我便先在客栈中休息吧,红袖你若不累,倒是可以先去转转,无妨的。”
侍女闻言,高兴地应了声,而后悄悄退出屋子,以便让三公主好好休息。
屋子内,三公主放下了手里正在看的典籍,长长舒了口气,自言自语道:“终于......出来了啊。”
她走到窗边,俯瞰楼下的广陵街道,顺着小桥流水,一直看到远处高大的广陵护城墙。
第二日钟寺丞和陈侍郎带着人手去拜访了扬州大户王家,三公主推说累了,留在客栈休息,等其他人出发去了王府,她便立刻换了一身衣衫,让侍女梳了个头,带着侍女准备下楼。
刚出客栈,便多了个尾巴,正是萧侍卫,萧侍卫摸了摸腰边的长刀,对上三公主的眼神解释道:“陛下让臣随行护卫殿下。”
三公主也不在乎,说:“我没说不让你去,不过只能你一个人,其他人留下来。”萧侍卫没有犹豫,挥挥手,让原本计划一起护卫公主的其他两人留下,便跟着公主出了客栈。
城内今日热闹非凡,客栈因为地处交通便利的道口,隔了一条河便是颇为人声鼎沸的市集街道,扬州的儿郎娘子们结伴出行,河边的点缀着喜庆灯笼的戏台上穿着戏服点着胭脂的戏子扬起袖唱了起来,另一头过了桥,是说书的书生摆了桌椅拿着案板说得精彩。
三公主临过桥,她转身吩咐两人,不要称呼她殿下,叫娘子便可,二人点头才踏上了石桥。
几人到了书生的摊子,寻了个干净的桌坐了下来,那书生正讲着些五年前越州叛乱的逸闻轶事。
“说是五年前越州遇上数十年难遇的旱灾时候,一日越州都督杨安于府内静思,忽听得天上惊雷轰隆一道劈到了园中,都督有感,随而起兵,称天命所归......不过杨都督起兵也并未改变什么,不到一年越州军被宋大将军的兵马打得四散溃逃,这其中就有越州军中号称‘铁甲军’的一支小队,一路逃到了咱们扬州——唉,各位看官,这可得好好听小生我说道说道了——据说这小支铁甲军的头领是个俊秀的郎君,可惜左眼是个大窟窿,这郎君带着小队到了扬州,一路到了广陵驻扎在城外,起了个山寨......”
“这不就是那个定风寨嘛!”有个中年郎君说,“那现在可没什么人了。”
“对!就是那个定风寨,据说当时那瞎眼郎君刚到这,便遇上了个小娘子......”
后面的无非就是一个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故事,最后便是瞎眼郎君遣散山寨又为了小娘子殉情。
三个人听了一耳朵的故事,信了一大半的侍女感动不已,忍不住问萧侍卫知不知当当年那个瞎了左眼的郎君是谁。三公主闻言也是转头盯着萧侍卫好奇不已。
“不过是逸闻罢了,不足取信,”萧侍卫劝了一句,“臣当年并未同宋将军一同剿匪,不过越州铁甲军的名声倒是听过,说是铁甲军实则是杨家军,杨安私兵,确实有如传闻中的勇猛,然‘天时地利人和’三者无一不顺,很快兵败如山倒。
至于那位瞎了眼的越州郎君——便不知是何人了,倒也没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约莫是杜撰的吧。”
萧侍卫说话声音不大,说着便觉得一道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他敏锐地抬头看去,是个站在一边听书、带着帷帽穿着宽大的灰衣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陌生郎君,看不出年纪,让萧侍卫心生警惕。
他不动声色摸了摸腰间的刀,那人平静地转移了视线,从书生摆的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便离开了。萧侍卫的目光等那人走远才收回来,三公主忽然问:“那人是谁?看着像是没什么恶意。”
萧侍卫摇摇头,说:“不清楚。”
三公主也并没有过多纠结,她很快被街上的其他事物吸引了,久居深宫的三公主殿下和其侍女平日里是很少出宫的,偶有几次也仅仅是赴宴,像如今这般在市集游逛实在是稀罕。
侍女红袖年纪小时边进了宫中,对外边的市集都只有一个大致的印象了,如今出宫能到扬州广陵的繁荣市集上,很是兴奋。
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老伯,她拿着荷包里的银两和铜币买了三串糖葫芦回来说:“我小时候入宫前阿爹还给我买过这个。”她把糖葫芦分给三公主和萧侍卫。
萧侍卫说他不喜甜食,三公主也说她不喜山楂,红袖便包揽了所有糖葫芦。
三人从市集转了一圈,走进了一家食楼,牌匾上是听上去便颇有食欲的聚香楼,小二从一旁来把三人迎了进来,一直到二楼的隔间,两扇精致的窗户打开,一扇对着街道,另一扇外面是聚香楼的大堂,大堂里摆着十数张小桌,几乎没有空着的桌位。
聚香楼的饭菜兼顾南来北往的客人的口味,小二推荐说:“小店东坡肉可是整个广陵城一绝,客官要不要尝一尝?”
侍女给三公主倒了杯茶,然后点菜,很快热腾腾的饭菜上齐,三人开始品尝。三公主自己夹了一块东坡肉,还未入口,聚香楼一楼大堂里的人忽然喧闹了起来,因着小窗,声音直直传到了二楼的隔间里。
“曾娘子好久不见,不知今日有些什么新鲜菜式?”
“曾娘子今日是要亲自掌厨吗?那我等可真幸运啊!”
“可不是!今日可等着曾娘子的手艺了!”
——
三公主吃下那块肉,的确不错,忍不住喊来了小二,问:“今这曾娘子是你家大厨吗?我听着大堂里的话,莫非这掌勺大厨的手艺难得一见?”
“客官那不是我家掌勺大厨,那是我们掌柜家的大娘子,手艺是咱广陵独一份!大娘子每月来楼里掌厨一回,这次便是今日了,客官来的早些,要是迟了,刚好碰上咱们大娘子下厨。”
“也不妨事,便上两道你家大娘子拿手好菜来。”侍女笑眯眯地吩咐。
“好嘞,那客官稍坐!”
曾娘子的手艺果然不错,就连吃惯了宫中御食的主仆二人都忍不住称赞。
“难怪之前到过广陵的兄弟都说这聚香楼妙极,这要是开到京城,”萧大人说,“南庆楼都怕生意没了。”
这聚香楼,确实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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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