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流光尽之朝露晞 第33章 33 阿利最幸福的时光

暗夜，密林，林中道路隐隐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少年伏在树杈上，一身黑色劲装，面上覆着黑巾，凝神倾听着四周动静，星辰一般闪亮的大眼睛里有迷惘，也有忐忑不安。

马队终于到了跟前，能够听到马上乘客急促的喘息声。少年的掌心已经全部是汗，终于听到头领发出冷酷的号令“杀！”

少年纵身跃下藏身的树杈，刀出鞘，奋力挥出，一声惨叫，血滴飞溅，沾到了少年白皙稚嫩的面颊，如白玉盘上的一枚樱桃。

他愣了一下，然后雪亮的刀逼到了面门。

少年本能闪避，手中的利刃不假思索的刺出去。

刀光剑影吞没了少年的身影，惨叫声四起，暗夜的宁静不再，殷红的血水飞溅，渐渐将少年的面目涂抹到无法分辨。

终于，头领发出低沉果决的号令“撤！”

少年抱着大树吐出最后一口秽物，踉踉跄跄跟上队伍，一个壮汉在少年肩上轻拍，低声道：“孩子，有过第一次，就不会再吐啦，杀人，不过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情。”

后来，少年再也没有吐过一次，眼神渐渐木讷冰冷，和同伴们一般无二。

直到有一天，少年和几名年纪相仿的同伴，一起被带到了贵人们面前。

一位身披华贵红色狐裘的少女，美丽得不像凡人，一笑就如同世间所有的鲜花同时绽放。

她走到少年的面前，明亮的眼睛胜过世上最璀璨的珍宝。

“我要这个，”她指了指少年，娇嗔道：“阿媛身边的人一定要最好看的。”

少年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在同伴艳羡的目光中，咧着嘴角，跟上了红衣少女。

“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的眼睛有狼一样的锐利，就叫做‘阿利’吧，以后要好好保护你家小姐哦。”

阿利连连点头，眼睛闪闪发亮，片刻也不舍得离开自家小姐。

以后的日子，是阿利最幸福的时光，不用整日在暗无天日的训练营精进杀人的技巧，每天都可以看着神仙一般的小姐，在他面前抚琴作画，巧笑嫣嫣，有时候小姐也会教他认字，阿利也教了小姐一些简单的拳脚刀剑功夫。

春日踏青，夏日赏荷，秋日登高，冬日访梅，阿利始终守候在小姐身侧，她笑，他也笑。

阿利经常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小姐，看着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直到他再也拿不起刀保护她，他就给她守门，给她扫院子，这一辈子，他就心满意足了。

小姐越来越美丽，身边追逐的公子越来越多，他们都宠着小姐，让阿利都替她为难，不知道该选谁做自己的郎君。

那一年秋日登高，小姐救下了一位不慎坠崖的公子。

那位公子俊美不凡，如修竹挺拔，如美玉温润，便是阿利也为他的风姿折服，小姐自然一见倾心。

从此阿利常常陪着小姐与那公子约会，阿利怎么看都觉得那公子对小姐也是一心一意。

虽然他有一个讨厌的侍女，总是冷脸对着小姐，但是那公子看着小姐的目光，柔软而又深情，似乎要滴出水来。

小姐这么美丽，又这么温顺可爱，不喜欢她的郎君不是瞎子，就是傻子。

小姐去找大将军，想要和公子百年好合，没想到大将军坚决不答应。

原来那位公子竟然是邻国的质子，大将军却是朝中的大将军，绝不可能把小姐嫁给他。

大将军把小姐软禁在府中，小姐哭了一夜，红肿着双眼问阿利，能不能陪着她去找公子。

阿利点头，道：“阿利永远不会违背小姐的心意。”

他背着小姐翻墙跑出将军府，辗转来到质子府，却发现府外有重兵包围。

阿利遇到从前训练营出来的兄弟，说了不少好话，兄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凭阿利带着小姐钻狗洞潜入了质子府。

公子紧闭门户，不出来见小姐，他那个冰雪一般冷漠的侍女站在廊下，昂起头，满脸倨傲，对小姐道：“我家殿下即刻就要归国，前途不可限量。你不过是蕞尔小国的臣女，知道什么是云泥之别，知道齐大非偶是何意么？不要肖想你攀附不到的富贵。”

小姐不甘心，不顾一切在门外大喊道：“萧郎，这是你的本意么，你敢不敢出来亲口对我说！”

公子开门出来，往日带笑的俊颜，此刻冷酷如冰，小姐痴迷的看着他，喃喃道：“萧郎，我要跟你走，为妾为奴，也心甘情愿。”

公子看也不看小姐一眼，冷冷道：“阿媛，我有鹏程万里，你不过是一只小小燕雀，你跟不上我。我不想耽误你，你也不要看低了自己。你我缘尽于此，今日后永不再见。”

一只小小的香囊掉落在地，修竹苍翠欲滴，那是小姐亲手为公子绣制的香囊。

小姐不善女红，为了公子，她花费了许多心思，也熬了好几个夜晚，才把香囊做出来。

如今落在泥泞中，污秽不堪，瞬间失去了光彩。

阿利一个箭步冲上去，将香囊捡起来，用衣襟擦了擦，小心翼翼递给小姐。

“阿利，你收着吧，”小姐终于冷下了脸，直勾勾的盯着公子，满眼绝望。

阿利见不得小姐这伤心欲绝的模样，拔刀出鞘，直指公子，狠狠道：“我家小姐是世上最美好的女子，你怎么敢辜负她！我要杀了你！”

侍女拔剑出鞘，与阿利对峙，不屑道：“凭你，也配！”

阿利怒吼道：“若不是我家小姐，你便是再高贵，也不过是飞虹崖下的一团肉泥。你出身再尊贵，也不可如此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公子忽然轻声道：“带着你家小姐快走！”

阿利一怔，随即感觉到四周的杀气浓烈起来。

他转身护住小姐，急促道：“小姐，有劲敌来袭，阿利恐怕挡不住，我们快走！”

小姐挣脱阿利，猛地扑向公子，一支利箭“嗖”的飞来，狠狠插入小姐脊背。

阿利心中大恸，四面八方已经有千百支利箭袭来。

他扑上去从公子怀中抢过小姐，挥刀格挡，准备冲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