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夏的魔女 第6章 6.魔法石

当眼前开始看清连绵不断的巨大山岩，学院就快要到了。

除了高耸入云的主峰，不朽圣山还有其它几座相对较为低矮的山峰，每一座都似刀削锯截，从荒原上拔地而起，四面悬绝。其中最矮的一座山势相对较缓，高度大概只有主峰的一半。

在过于巨大的主峰衬托下，远看它就像是可以轻松攀爬的小山。但实际靠近才知道，别说是普通人，就是专业的攀登者也得用上两天才能登顶。

图林学院的城堡就建在峰顶，建在山巅苍白的石岭支柱之上。

城堡主建筑是方形底座，外墙装饰着浅黄色石砖，其内由巨石建造，圆形穹顶上则覆盖着红瓦。除了最高大的钟楼，还有七座小尖塔，靠近顶端的位置有一圈阳台。

尼德霍格缓缓降落在专属的平台上，考生们排成一列，依次离开甲板。几个看起来像是魔法学徒的女生站在船下迎接，领着她们走过长长的廊桥，走进城堡的大门，迈进南侧城楼的礼堂。

礼堂里正对着门的是一面巨大的玻璃花窗，上边描绘的是莉莉丝。她身后绽放法光，右手持魔杖，左手拈着一朵鸢尾花，一只雨燕正绕着她飞行。

礼堂的顶部施展过术法，有几颗发着光的大小圆球正互相牵引着不断运行、照明，旁边是厚重的帷幔和旗帜，有的上面是学院标识，有的上面绣着校训——保持骄傲。

看到这场景，姑娘们按捺不住，开始三两成群地小声讨论起来。

“肃静！”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先前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她此时才从礼堂的阴影处缓缓走出，仿佛始终都是在这里等候着考生，和飞船随行的只是她的一道意识，一抹分神。

她看上去最多三十几岁，脸颊瘦削，但仍然难掩无与伦比的美貌，一头红褐色的长发仔细编成数条小辫，在脑后束城一个高高的发髻。她的气质有点咄咄逼人，让人不敢跟她对视。

海沃德悄悄用手肘捅了捅艾玛，在她一脸愠怒地看过来以后，用极小的动作指了指那位女士黑色罩袍的领口。艾玛顺着看过去，瞧见一枚黄金雨燕胸针。

魔法学院的学员叫做学徒，经过试炼考核毕业以后才能去掉这个称谓，正式获得在魔法世界就业的资格。此时会被赐予一枚银质胸针，是对学习成果的肯定，胸针上的图案彰显着师承出身，也代表了学院对自己曾经学员的庇护。

而在获得封号，成为了“法师”或者“魔女”以后，这枚胸针则会被学院换成黄金的。

艾玛在心中惊呼，眼前这是一位魔女。

这是她遇见的第一位魔女，是一位站在魔法世界顶端的强者。

“我是帕西副院长，负责这次对你们的考核。”

帕西副院长刻意将声音压得温柔了一点，似乎也不想将这些初来乍到的孩子吓坏。

帕西？伊莎贝尔·帕西？奶奶的朋友？奶奶的朋友是魔女？艾玛的大脑被问号塞满。虽然奥哈拉奶奶经常明示、暗示自己曾经完成了魔女的契约，但是艾玛从来没相信过，只当她是在开玩笑。

难道那些奶奶信口拈来的古老歌谣，那些她学不会的神秘词汇，真的是魔女才能掌握的顶尖魔咒？

奥哈拉奶奶？把自己养大的那个慈祥、枯槁的奶奶？或许真的曾经是魔女？

不对，这不可能，艾玛安抚自己。她无数次看过奶奶施法，明明就只是一个寻常村庄的女术士应有水平。

她教给自己的药方也都是针对一些常见病症，甚至连城里的炼药女巫最大的收入来源——“媚药”这种稍微高级一点的药剂她都没炼制过。

她听不懂鸟兽的语言，没有控制过天候变化，至于传说中的化形术……那更不可能，否则她首先就应该把自己变得年轻一点。

她是有一根魔杖，但是极少使用，时常还会忘记放在哪里。艾玛如果看见，就会帮她收到酒柜最上面一层。那是一根橡木魔杖，尾端装饰着黄铜，没有花纹，平凡而且无趣。

海沃德当然不会知道艾玛内心激烈的变化，只当她是见到魔女被吓到了，大气都不敢喘。她觉得有点好笑，轻轻咳了两声，用肩膀撞了她一下。

艾玛回过神，原来是队伍开始移动了，她赶忙跟上前人的脚步。

从礼堂的侧门出去，经过长长的城堡走廊，会来到一个优雅的庭院。就像是走进了一个古老的植物园，在这里，来自各地的花卉、树木繁茂地生长着，其中大部分都是艾玛前所未见的珍稀品种。

在庭院的水池里绽放着巨大的睡莲，花香馥郁，一旁的大理石雕塑主体是一头巨龙，旁边围绕着几个姿态优雅的女术士，她们不像是在战斗，更像是在和谐地谈天说地。

在雕塑的一旁已经支好了一张桌子，上边铺着白色的桌布，几乎垂坠到地上。

帕西副院长停下脚步，回身对众人说道：“第一场考试的考场到了，你们就站在这里。我待会儿会挨个叫名字让你们过来。”

说完，她从池子水面上的石墩小径上轻巧地走了过去，到桌子旁跟早就等候在那里的两名老师点了点头。

其中一名老师展开桌上的名册，拿起羽毛笔，仔细圈出第一个名字，唱念出来。

“斯嘉丽·威尔克斯。”

第一个被念到名字的女生明显有点慌张，惶恐地四下看了看，还握了握旁边女生的手。似乎是想从她那里偷一点勇气。接着她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踏着石墩走上前去。

因为隔得有点远，艾玛看不清那边到底是在考核什么内容，只能试着伸长脑袋观望。似乎先是问了一些问题，然后让她从桌上拿起了什么……

因为副院长离队，剩下的考生胆子大了许多，又开始窃窃私语。特别是那几个明显已经混熟了的贵族小姐，又不知道从哪里把扇子取了出来，挡着嘴巴说个不停。

海沃德明显有点嫌吵，推着艾玛往另一边挤了挤。不过队伍总共就那么大，她也不敢擅自离队，只能默默翻起白眼。

“你说那是在测试什么？”艾玛问道，眼睛还是死盯着考场不放。

“第一关通常都是魔力值强弱的测试吧……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来之前没人告诉过你吗？”

听到海沃德的话，艾玛醒悟到自己确实对考试太不上心了一点。能让她向海沃德打听入学考试信息的机会实在太多了，可是她始终没有开过口。这并不是因为她忽视海沃德作为贵族的资讯收集能力，而是她完全没有产生过这个念头，哪怕一次。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应该以最本真的状态去参加考试，这样的录取才别具意义。

考场那边，有的女生考完试躬身行礼，转而走到大理石雕像的另一侧列队等候。有的则掩面而去，从另一条小径黯然离开。

已经开始淘汰了？这才是第一关而已。

“下一位……海……海沃德？”

狐疑的声音来自唱念考生名字的老师，似乎不敢相信看到的是这样一个名字。她抬头望了望预备队列这边，竟然放下名册走了过来。

“谁是海沃德？”

海沃德赶忙上前一步，郑重回答道：“是我，老师。”

“你这名字是怎么回事，姓氏在哪里？”

海沃德冲着老师咧嘴一笑，不露声色地侧过头跟艾玛挤了挤眼睛。然后往前走了几步，凑到老师身边轻声耳语。

老师的神色先是略微吃惊，然后紧锁起眉头，表情变得很是复杂。

“胡闹！”她先是瞪了海沃德一眼，然后又叹了口气说道，“在这里等一下，我请示一下副院长。”

说完她快步返回考场，向帕西副院长说了些什么。

接着，帕西副院长从那边传音过来，虽然离着老远，但是听着就像是在大家跟前正常讲话。

“海沃德，你确定要用这个名字考试吗？一旦入学成功，这个名字就将正式伴随你的一生，受到魔法的庇佑，永远不得更改。”

“确定！确定！尊贵的院长大人。”

海沃德还是嬉皮笑脸，用力朝那边挥着手。

帕西副院长思忖了片刻，几乎不可觉察地轻叹了口气，向旁边负责唱名的老师点了点头。

“海沃德，过来吧。”

海沃德怕了拍艾玛的肩膀，从水面石墩小径上蹦跳着过去，中间略过了大约三分之二的落脚点。被她踏过的石墩附近荡起涟漪。

没费多少时间，海沃德就结束了第一场考试。在汇入第二队列之前，她转身用力朝着艾玛大喊。

“艾玛，加油哦！我等着你！”

立时，无论是等候队列剩余的女生，还是第二队列已经通过考试的女生，都向艾玛投来好奇的目光。这场景太过尴尬，让她脸上发烫。

终于轮到了艾玛，此时已经没剩几个人了。

小心地走过水面，艾玛缓缓向老师们躬身行礼。

“你就是艾玛·格林？奥哈拉·格林的孙女？”

问话的是帕西副院长，她的眼神变得很温柔，先前让人难以亲近的气场也收敛起来。

“是的……院长大人。”

“奥哈拉现在还好吗？我给她写过几封信，但是她极少回复。如果不是这次她替你报了名，我都不敢确认她是不是还活着。”

“奶奶她挺好的……身体很健康。除了为村里的人治病，每天就是纺布。”

帕西副院长皱起眉头，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艾玛微微一笑，然后就向旁边的老师示意可以继续考试。

“艾玛·格林，过来拿起这块石头。然后试着感受其中的魔素，并尝试调动它们。”

艾玛赶紧上前。桌上的那块石头看起来毫不起眼，如果不是稍微有点透明，根本就跟寻常溪边上冲刷光滑的小石子没有两样。

她拿起石头，握紧在手里，闭上眼睛用心感受。

是魔素，数量庞大的魔素，浓度超乎艾玛的想象。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石头里缓缓转动着，就像宇宙中的星云，充满了生机。她尝试着从星云的边缘汲取魔力，石头开始发出微弱的光芒，指缝中冒出星星点点的法光，接着不可控制地变成水涌出来，就好像用力捏爆了一个水球。

艾玛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往旁边跳了一下，然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放下了石头。

“很好，对水元素非常敏感。你去下一个队列等候吧。”

帕西副院长用袖子轻轻一挥，刚才落在桌上、地上的水立即消失殆尽。

艾玛如释重负，赶忙行礼离开。原来第一场是考对魔法元素的感知。今后自己的主攻方向会是水系魔法么？这倒是第一次听说。印象中奶奶是什么类型的魔法都教过自己一点，不过那些都很浅显，也没有觉得哪种特别容易或者困难。

魔法元素共分为四种，分别是水、火、风、土，对其中某种元素特别敏感，不代表你只能修习这方面的魔法，而是更有可能在这个领域更进一步。据说掌管着这四种元素的元素精灵分别名叫温蒂尼、沙拉曼达、希尔芙和诺姆，要成为法师或者魔女，首先就需要得到这几位精灵的青睐。

传言在四大元素以外，还存在着光之魔法和暗之魔法，不过极其稀少。一旦出现这两种感知体质的天才，一定会被立刻保护起来悉心培养，往后也基本不会在民间行走。

不过对艾玛来说，这根本就像是传说了，毕竟在杜马大陆上获取封号并成名的法师以及魔女当中，从没听说过谁是使用这两种魔法的。

“怎么样，你是什么系的？”

海沃德不顾规矩，凑到艾玛身边询问。反正老师还忙着测试，暂时也不会来管束她们。

“水系，应该是。”

“啊！讨厌，那不是跟我很不合么？啧！”

海沃德撅起嘴，刚才她握住魔法石的时候，石头变得滚烫甚至迸射出火星，把桌布都烧出一个大洞。她对火元素的敏锐程度足以让帕西副院长都另眼相看。

“我倒是觉得挺合理的，难道你觉得我们很合么？”

艾玛坏笑，其实这种对元素的感知力和性格并不相关，至少在正式的研究里从来没被证明过。只不过“水火不容”依旧是大家常识中认定的存在。

“哼！不过说真的，既然是不同的体质，接下来的考试我们就要分开了。”

海沃德有点失望的样子，她原本还指望能一直黏在艾玛身边呢。

艾玛试图追问，不过此时帕西副院长察觉到这边的喧闹，冰冷的目光扫射过来，吓得她赶紧闭了嘴，拉着海沃德去队列里站好。

又过了不多久，第一场考试正式结束。四十个人中只剩下十七个。不过那几位贵族小姐全都顺利通过，还都是一脸的理所当然。于是队伍微妙地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仿佛有种天然的隔阂。

不过这种区隔也是暂时的，就像海沃德说的那样，剩下的人依照对魔法元素的敏感度被分成了四组，艾玛所在的水元素这组一共五人，其中只有一名贵族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