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许肆向万千寻打小报告后,周睿就没有在万千寻那里得到过一天的好脸色。
他气急败坏的打电话来问责许肆,还没说几句,就被他哥的三寸不烂之舌给说的哑口无言,要不是听周志远说许肆为了他留了下来,周睿也不会心软。
天气逐渐的变暖,朱弦偶然备考的期间,也会拿着自己的作品去之前的云逸画筑展览。
她本来也没有抱多大的信心,毕竟审美这个东西,也没有什么标准,卖画除了画师的功底,最讲究的,也是一个眼缘。
许肆成了天泰集团的一把手后,也忙的不行,一天到晚的电话不断,天天都在做决策。
朱弦有时候在楼上的画室里下来喝水时,经过书房,总能看见他眉头微拧,深邃的黑眸里是沉稳的冷意。
她这时候才真的觉得周志远的眼光是老辣的狠,许肆真的是个天生的领导者。
因为周志远在家养病,许肆是空降的CEO,一开始确实有人不服,可才短短四个月的时间,这些人全部被他拿捏住了,其他的不论,拿捏人心这个本事,许肆干的是真漂亮。
她也听周睿大概说了一嘴,简单来说,就是天泰集团也涉猎了一些人工智能的创新领域,因为前几年的市场拓展,获得了一定的市场份额和业绩的增长。
许肆做事向来大胆,便决定继续加大研发的投入,推出更多的相关产品,以此巩固市场地位并开拓新的市场。
可那些股东们总觉得这样太过于冒险,不愿意,他们毕竟是跟着周志远一路打上来的,思想在许肆看来,就是太过于保守和迂腐。
许肆也看得出来,下方有一堆老古董看他不爽的,为了压住这些人,以便于他后续可以合理的运用这些股东,他便和这些股东立了军令状。
承诺未来的三年内,集团的营业收入会实现每年百分之五十的增长,净利润需要达到543.5亿元人民币。
如果失败,许肆以及他的团队,将会把手上的部分股权以象征性的价格,转让给其他的股东。
可他如果成功的话,股东将会给他和他的团队一定比例的股权激励。
而许肆做完决策后,四个月不到,营收人已经增长了37%,速度客观,几乎接近了目标。
并且,因为他的果断,比其他的同行抢先占据了市场份额,也堵的那些股东无话可说,他们在赌约还没有结束的情况下,就已经对这个空降的CEO是心服口服了。
她也问过许肆,按照他以往的作风,肯定会调查一下这些股东们的背景,从个人软肋处下手拿捏,逼他们就范,毕竟混到这个层面的股东,私人作风上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小瑕疵。
可这次许肆却没有这么做。
面对朱弦的疑问,许肆淡笑一声:“我们只是在谈生意,且都是自家的股东,用不着这些,关系处的难看了,不利于后续的发展,都是身价高的老头子,也是要面子的。”
朱弦一副看透了他的样子:“所以,你还是调查了对吧。”
许肆温和的捏了捏她的脸颊,笑的邪魅:“真聪明,我留着后手,大家相安无事就好。”
该说不说,许肆不开口说荤段子,穿着黑色的衬衫坐在电脑前,犀利的评判手底下的那些人提的方案的时候,朱弦觉得真是帅爆了,看的她心里一阵小鹿乱撞。
云逸画筑的老板给她发了消息,说有人要买她的画,可也想见见本人,朱弦一看也很兴奋,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粉丝,她一口答应会过去看看。
等到了云逸画筑,劳伦指了指里面放画的方向,有个身穿黑色旗袍的女人正在看她的作品,柔顺的黑发盘在脑后,一股江南女子韵味。
这个背影,她莫名的觉得眼熟,走近后,那女人才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和蔼可亲,直到看清这张脸,朱弦才想起来。
这是许肆的妈妈,宋之华。
她当年在办公室里见过这个女人,这个和许肆眉眼十分相似的女人,长得本来就很美,她是那种看一眼就能够记住的美。
朱弦没有开口说话,宋之华率先说了出来。
“朱小姐,我们也是见过的,还记得吗?”
她对宋之华同样的好感不多,毕竟,许肆的经历对她而言,也不陌生。
他俩都是个被妈妈抛弃的孩子,更何况,许肆当年失踪,宋之华也没有说过要去找,警察即使找到了周家,她也是一问三不知。
朱弦点点头,眸子里由原来的兴奋归于平静:“记得,您是要买画吗?”
宋之华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隐约记得,当年在办公室和自己的儿子闹了个早恋的时候,那个姑娘还是又黑又瘦的,几年不见,变化是真的大。
小巧的鹅蛋脸线条流畅,皮肤白皙,秀眉之下,那双丹凤眼极为漂亮,内双的眼皮,睫毛纤长,眼尾微挑,配着琥珀色的瞳仁,看人的感觉真的既清冷又灵动。
她的上身穿着一个蓝色的衬衫,陪配着灰色的毛衣马甲,下身一条宽松的灰色休闲裤,长发披肩,干练又清爽,整个人的气质非常的干净。
问了几遍,宋之华都没有回答她,朱弦有些尴尬,她仅仅只能从她的眼里,读出来一点点的……满意?
宋之华恍然回神,她带着歉意,礼貌的笑了笑,又亲昵的拉着朱弦的胳膊,到了一边的会客厅里坐下。
“朱小姐,那幅画我很喜欢,你开个价,我都可以。”
那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风景画,因为周睿的别墅被烧了,朱弦觉得有些可惜,所以她凭借着印象画了出来,纪念一下,但很明显,宋之华今天来,压根不是来看画的,她是看到了画的署名,目的就是找她的。
“周太太,您今天来,不是来看画的吧?”
她的意图也没打算隐藏,宋之华笑了笑,坦然道:“对,我是想来看看你的,朱小姐,这么多年,我还是想和你说声谢谢。”
当年要不是这个姑娘一直不放弃,许肆或许真的会没命,那她这个当妈的,也会一辈子活在悔恨里。
朱弦看向她,目光坚定,说出的话,语气却是略显冷淡:“您不用和我说这些,能把阿肆救回来,是我这辈子做的最自豪的事情。”
说实话,能在老家碰见奄奄一息的许肆,朱弦总觉得哪怕是这一辈子的运气都用在那,也值。
自那之后,她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自己是农村人,感谢父母把她生在海园村这个边境村庄。
她的目光,像是对自己的审判一般,宋之华有些愧疚的垂下眼帘。
“朱小姐,我和阿肆的情况,他都和你说了吗?”
朱弦沉默了一会,这一刻,她真的有种把宋之华也当作了自己的那个妈妈的感觉,她也很想质问她,为什么要抛弃她?
“嗯。”朱弦说道:“从高中的时候就知道了。”
劳伦特地给他们腾了个说话的地方,人已经不在这边了,宋之华看着朱弦,眼眶里微微的泛红。
“朱弦,你不懂,阿肆的爸爸给了我太深的心理阴影,我真的怕极了那种日子,我只是一个女人,一个单亲妈妈,我没有能力去独自抚养他长大,也给不了他优质的生活和教育,老周愿意我带阿肆一起过来,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我也是为了他好。”
朱弦淡笑一声,她轻飘飘的问了一句:“既然这样,你见我又是为了什么?”
既然觉得自己是没错的,是良苦用心,还费尽心机的见她干什么?
说到这,宋之华的心里就开始没底,她放在桌下的手,逐渐的握紧。
“朱弦,阿姨能请你帮帮阿姨吗?在阿肆的面前多帮阿姨说说话,我已经很久没有和阿肆同一张桌子吃过饭了,也很久没有抱过他了,我真的很想他,朱弦,你帮帮阿姨好吗?”
朱弦此时此刻,突然间想起来电视剧里,那些女主撮合男主和父母和好的桥段,心里莫名的想发笑,真是既圣母又玛丽亚。
“周太太。”朱弦抬起眼帘,说话的态度从容不迫,却很疏离,“我也是被妈妈抛弃的,所以阿肆的感觉,我是感同深受的,抱歉,我自己都做不到原谅,我不会强迫他的。”
宋之华张了张嘴,惊愕的看着朱弦,倒也是没有想过她也有这样的经历。
“你也是在怪阿姨吗?”宋之华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可我也没有办法……我……”
“周太太。”朱弦突然间出声,打断她的哭诉,“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和阿肆根本没有早恋,那场叫家长的戏码,是因为那个告状的男生欺负了我,阿肆,是真的在帮我,可我们那个时候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没人注意到。”
“你记得你进来后,一直在重复什么话吗?”对上宋之华哭的红彤彤的眼睛,朱弦开口,“你一直在说,别给我惹事,你从头到尾也没有问过阿肆原因,进来就是一巴掌,直接的盖棺定论,你在周家的时候是不是也是一样的,你也冤枉了阿肆很多次吧?”
宋之华语塞,她那时候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生怕许肆在外面搞得太过火,而让周志远彻底的放弃他,也放弃自己。
可就算朱弦救了许肆,可也不代表她可以在这里任由一个小辈去指责。
“朱弦!我为了给他更好的条件去生活,千方百计的嫁进周家,为了能把他带进去,我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们所有人,哪怕周尚锦对我冷嘲热讽,百般羞辱,我也没有反驳过一句话,我让他别惹事难道不对吗?他但凡乖一点,老周一家人也会很喜欢他的,他为什么脾气非要这么倔强?”
朱弦听到这,心里渐渐的蔓延出一股深入骨髓的心疼,脑海里回想着许肆的模样,从高中的初见,到现在的他,曾经的刺头已经被磨平了棱角,为了周睿,他甚至于违背心里的初衷,承受着最不喜欢的人的馈赠。
她真的很想看见他再次生出那些刺来。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我家阿肆追求公平,是错的?他就该受委屈是吗?那些财富到底是你稀罕还是阿肆稀罕?甲之蜜糖乙之砒霜,周太太没有听过吗?”
一句我家阿肆,硬生生的把宋之华的喋喋不休给止住了,她看得出来,朱弦的表情已经有些生气了。
“那你呢?”不甘心自己被一个小辈数落,宋之华也有些生气,“你既然从高中就知道阿肆是周家的人,难道不是因为周家才和他在一起的吗?才会一直缠着他?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不是这样想的吗?”
对于她的猜忌,朱弦毫不在意,在她的眼里,宋之华就是个怕极了苦日子的可怜女人,她想要追求自己的好日子没有问题,最让她不能接受的这一点,是她想要把许肆变得和她一样,为此,不惜敲碎许肆的一身傲骨。
“周太太,今天,我也和你表个态。”朱弦深吸一口气,眸子里尽是寒意,“阿肆对你的态度,就是我对你的态度,所有的什么钱财权,都没有他一个大活人重要,我不管他是谁,他就算是个残废,我也愿意养活他。”
宋之华的泪水戛然而止,朱弦脸上的表情,根本不是在开玩笑,相比之下,她这个做母亲的,都做不到这样的维护许肆。
“可是朱弦,你当时也看见了,周尚锦在场,他一贯不喜欢阿肆,他毕竟是老周的第一个儿子,他前妻是他的贤内助,老周对前妻的死一直是深感愧疚的,我必须竭尽全力的讨好周尚锦,不然,他会变本加厉的欺负阿肆……”
“所以,你是明明知道阿肆是受了委屈的,也还是不愿意替他撑腰吗?”
朱弦的声音比原先冷了几个度,听的宋之华心里一颤。
“可是结果是好的不是吗?起码阿肆享受着周家的资源,变得这么的优秀,我的选择没有错!”宋之华的面孔有些扭曲,却也还是因为自己的教养,不允许她大庭广众下去发火,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反问了一句,“你口口声声指责我,那如果是你呢?你要是我,你又能怎么做?”
“阿肆的蜕变是他自己的努力,他不需要去感谢苦难。”朱弦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如果是我,就算全世界都孤立他,我也会站在他的身边与他对抗全世界,谁都不可以欺负他。”
她反抗苦难和不公的勇气是许肆给的,从今往后,她也要用他给的勇气,去守护他。
或许她现在没有能力,但她一定要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