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令 第4章 镖师

合上小册子，司月才注意到上面“问心录”三个青色的大字，许是用了许多年，字迹边缘也渐渐与泛黄的封面融为一体；除此之外，也不乏沾了些血迹，或是边角磨损了许多。

将这问心录收到物空间，司月抬眸就见男镖师颇为惊讶的看着她：“之前便想问问你了，你既没有灵力，又是如何打开物空间的？”

司月摇头。

男镖师问道：“那不知，姑娘可否开启灵空间？”

司月担心会惹出什么麻烦来，面上仍是茫然摇头。

见此，男镖师只道一句“可惜可惜”便不再多说，大约是怕司月再追问下去又默默回到后面。司月看他走了，也默默钻回马车里。

不过方才那镖师所说她没有任何灵力，司月还是十分诧异。

于是就着回到天城的这小段时间，司月又结了几个印——完全没有任何阻碍，她愈发觉得奇怪起来。

司月几番尝试，隐约中又摸索到几分思绪，正要就着这几分思绪继续摸索时窗外女镖师的声音响起：“姑娘，前方进城还要检查，还请下了马车跟着我们。不过也不必害怕，既然你没有灵力，检查自然也不会繁杂。”

她应声，背上竹篓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只见前方排着几列长长的队伍，人们从城门两侧进入，马车、货车则从城门正中进入。

例行检查的人手中持各式灵器，身形高矮、胖瘦不一，穿着一致：玄衣纹金，其形似虎；花纹勾勒处稍显白字，依稀可辨“司刑”字；腰佩玄色，青玉相间，黄玉相环；同镖师一样，这些人腰间也挂着许多的小物件。除此之外，便有头上的发冠相同：银冠束发，发冠后延至细长狭小，末端一张约莫一寸宽、三寸长的黑色符纸——如此，便是司刑寺众人的打扮了。

司月跳下马车，不想把竹篓里的一窝小家伙给晃醒了。周围人原本只是朝这边看一眼，但在看到她的容貌时又投来诧异的目光，渐渐地又响起窃语。她自然明白这些带着探究意味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但并不过多理会，只是默默跟在镖师身后。

女镖师往她怀里丢了一个钱袋。司月打开看见是满满的灵源石，便问：“这是给我的？你们护送一路也十分不易，还是算了……”

不等她摆手拒绝，女镖师往后一靠，笑着拍了拍身旁马车上的箱子，另一人接话道：“小妹妹，你知道我们送的是什么吗？这杯酒剂如今可是价高难求，我们这一趟送得也算值了，况且途中也还没出事，就当是遇上你的福报，你就拿这钱买些好的吃！”

司月再三推让后只得乖乖收下，向镖师们言谢告别。

可当司刑寺的人拦住她再将一个空白小册子放在她面前时，司月一愣。

“为何这上头没有你的信息？”司刑寺的问道，“从别国来的？”

“不是，我明明就是天城人氏……怎么会没有呢？”

那人朝身边的女子使了使眼色，身旁那位立即将司月带到一旁。

只见那女子从一旁小桌上放着的一堆镯子中取出一个来，接着又从桌上拿起纸笔记录。

“什么名字？”那女子冷冷问道。

“司月，司刑寺的‘司’，乐章的‘乐’……”

司月见她手中笔尖一顿，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年龄。”女子快速记下，头也不抬一下。

司月心想未免对自己也太放心了些，不过在看见她腰间挂着的默木没有任何反应后大概也猜到几分。

司月答道:“十四。”

女子笔尖又一顿，一滴墨落在纸上晕开。她面色有些古怪，但很快压下微微上扬的嘴角，随即面露同情摇头叹气，语气也没方才严肃：“家中有何人？”

“无父无母。”

“可怜了……可曾受过什么罪？”

“啊……应该是偷偷跑出去玩。”

“身上可还有灵源石？”

司月点头。

“这是赋监镯，因你在境内没有记录身份，暂时用这镯子罢……过几日再去司刑寺证明身份，彼时便可取下。”女子说着，已经将镯子往司月手上套。

“啊？那我……会不会有什么……”

“不会，这镯子暂记你的信息，倘若无处可去，也可凭此去客栈免费住几日；若是遇上了贼人，你只需……如此，司刑寺一定会及时出现。”女子一边说明，一边向她示意如何做，“但你也记住了，若是做了什么坏事，定饶不了你！”

司月立即收回手。

见着这小丫头走了，那女子也回到原处与另一人交谈：“她才十四岁，便无父无母了……”

那人手上忙着，仍是对上了话：“你这会儿可怜她了？方才不还冷冰冰的？”

“方才是方才，现在么……”女子笑笑，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十四……呵呵，初来乍到，难怪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

低语隐没在风中。

司月自然不知，往里走的同时又凭借宫月兮的记忆慢慢了解朝问。

古有籍舒，昏庸无道，远贤亲佞，恋酒贪色，荒淫无度。上至天子下至县官，罔顾法纪，政以贿成，鱼烂取亡，决疣溃痈。

贪赃枉法却言两袖清风，故时人有云:“清风招金银，两袖只墨开。门庭多松柏，何须上青山。”

其行愈扬而其言愈简，繁刑重赋，横徵苛役，故使民疲于奔命，贼寇渐生。又有虎狼之国虎视眈眈，穷兵黩武，略地侵城，一时天下大乱。

后经一朝，二权并立。不过须臾数年，派系纷争，战乱又起。

幸得有为之士与万千百姓，呕心沥血，朝鏖战夕谋略，将忧士虑谋明朝，千锤百炼成“司刑”。其后共建朝问的艰苦更难言说，直至今日也有千年之久。

就着宫月兮的记忆便知：山清水秀清城显，人文荟萃涌华城，富饶繁盛属天城。

司月拉开帷纱，第一眼见这街道上略显衰败，但又仍见其中几分曾经的富庶气息。

不是……最繁荣的吗？

她心中虽有疑惑，但也只驻足片刻继续往里走，眼见着周围的景象变化之迅速：店铺与房舍大约两三座紧邻，再以一道摆着货摊的小巷相隔又是下一方房舍，如此往中心延伸；而小巷中摆着的货摊也不过两三家，往里头走又是几户人家，再里头又连着另一条热闹的大街……

司月记起这几日还有兽潮一事：方才在城外还见一片狼藉，城墙也破损许多——虽然她确实没怎么注意，不过在漫长的排队等待中只能四处观望时也看到了那番景象。

难怪如此。不过三五日时间就恢复了七八分，也算难得了。

前方人群涌动，司月只听见小贩的吆喝声，道是此次兽潮中所获得的珍贵物品，她顺着拥挤的人群往那处走去。

大约真是那货物价值颇高，待司月挤到货摊前时所有东西都被扫荡一空，而小贩正忙着数钱袋里的灵源石。

司月走上前去，见小贩仍未反应过来，便咳了几声。

小贩只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头去，手中动作未停，只道一句“今天的卖完了，下次再来”。

她问道：“我不是为这来的……请问当铺在哪？”

小贩动作一顿，疑惑地抬起头来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般的表情立即浮现在脸上后又垂下头去。

彼时，目光似乎触及到眼前这人的手腕上，淡淡道：“外来的吧？城南有两家：前面左转直走有一家、再直走左转后右转直走也有一家；逢路口才这么走的！城北有三家：跟着长乐街直走，过了素秦台左转有两家、右转一家。”

她所在的这条街，是纵横在天城的四条主道之一——长乐街。长乐街前方隐约见着一座拱桥，名为素秦台。

“多……多谢……”

司月勉强记着其中一个，转身继续往前走，先看看这长乐街的风貌同时结些金叶子，心想也许可以换几百灵源石……也许还能换几千几万……

“喂！前头那丫头——”后头的小贩喊道，待司月止步，那小贩又道，“可不要前面就左转了……那边……有穆氏！”

穆氏？那边怎么不能去？

第九十二代格世不正是穆氏家主长女穆芊芊吗？

天城闻名九天除去其繁荣之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第九十二代格世在此诞生。

据传格世出现那年正是繁狄得宠、籍舒昏庸之始。但也正是这一年，格世穆芊芊自天城销声匿迹，此后千年也无人知晓她的丰功伟绩；也正是这一年，长剑碎破繁狄像，格世悲断穆家情。

传闻繁狄确实为一容貌倾城的佳人，至于有多美貌也只是口口相传，并无人知晓其中真相。待籍舒死后有一伙贼人闯入皇城，烧杀抢掠，并劫持了繁狄。传言那伙贼人见了繁狄的容貌后念念不忘，以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最后竟用玉石雕刻一尊人像，以解人老色衰之忧。

玉像几经周折，最后流落到天城某商人手中，那商人便花重金在城内某湖中筑玉台放置这玉像。后有无数人慕名前来，跋山涉水只为见繁狄一眼。久而久之竟生出效仿风气，数日水米未进也只是常事……。

如此看来，这位寂寂无闻的格世似乎也不是那种不思进取之人。

心中疑问颇多，但此时也只得尽数憋回去，司月点头继续往前走。

不过司月也确实在前方左转处驻足片刻，但想到那小贩的话，虽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最后还是决定去城北那几家瞧瞧。

沿途又打听到了几家口碑颇高的客栈，司月心中记下了位置，待分别从三家当铺兑了灵源石再度返回时却迷了路。

天也暗了下来，白天时还见着晴空万里，这会儿的雨却大得似乎能淹了这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