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寿令 第33章 寻明引（11）

随后一些话便是直接照着稿子念出来，也花不了司月多少心思，只是钟影那一沓纸条翻来覆去险些没能兜住。

得了司月的指示，文老又着人专去僻静山谷处搜寻，同时又将司月奉为上宾，本要安排两间厢房让二人住下，经司月百般推脱后也作罢。

文老又着人将她们送出府，临了还送了一堆礼盒，不知里边是什么。

那管事的又补充，若是寻到了家中小姐的踪迹必定还有重赏等等，接着又是一通恭维话，司月照着纸条上的提示也都一一应付过去。

只是看着辛惟川站在门口，扭捏了半天也不肯上前来，每每与司月的眼神对上又别扭地转过去。

管事的见了自然是心领神会，特地提高了声音:“想来辛小少爷也是要感谢道长的。”

闻言，三人皆是一愣。

辛惟川咳了一声，负手走到司月面前，突然向她行了个大礼:“多谢道长出手相助!”

她看向钟影，钟影看向别处，只得跟着点头回礼:“不必如此，我……小道只不过是路见不平，愿贵府早日寻回千金，小道也好早得一份心安。”

没见辛惟川接话，司月一抬头就看着辛惟川已经站在管事的身后，早恢复了先前那副桀骜不驯的模样，只是脖子还有些红。

“小道先走了，若还需小道帮助，只须去城门客栈处。”

同文府告别后司月带钟影四处转了转，又买了许多只清城才有的点心，便在途中边聊边吃。

“刚刚啊，我看那人向你道谢的时候，哈哈哈，脸都红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傲娇’?”

傲娇……？

司月也跟着笑起来:“你居然看得这么清楚。”

“那是！我这锐利的双眼洞悉一切——”说着，钟影还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再朝外一划，“什么东西都逃不过我的眼睛！”

“是吗？怎么刚见的时候你那么没眼力见，还专往火坑里跳，我跟阿典可是拦都拦不住。”

“哎呀，那时……哎哎哎你看那！”钟影拍了怕司月的肩，指向不远处茶摊上的人。

司月看过去，只见对角茶摊处两位戴着幕篱的人坐在长木椅上等小二上茶，一青一橙，偶尔撩起落到面前的幌子外并无可疑之处，她便问钟影：“怎么了？”

“你看啊，这来来往往的行人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环视一圈，周围的人走路的走路、买东西的买东西，稍有不济的也只是行讨的乞丐，并无异样。

司月摇摇头，反问道：“有什么特别？”

钟影脸上似乎有些得意，凑在司月耳边低声道：“你看啊，这来来往往的大多是男人，连个女娃娃都不曾瞧见。你再看那茶摊的小二，是不是眼神怪异地看着那两个神秘人？”

司月又环视一圈，的确如钟影所说：往来的行人、街边的贩子、店中的伙计竟不见一个女子，便是三岁大的也不曾遇到过；而那两位幕篱遮容者，看着身量纤细且长发及腰未有束起，大抵是姑娘家。

而至于自己和钟影，一个扮作本领非凡的道士，为了看起来逼真甚至还贴上了长长的胡须；一个扮作跟随道士四处游历的小童，头发也遵循明视的嘱托特意梳了男子的样式。

“是有些奇怪。”

钟影笑着看向她。

“你想做……”司月还没说完，就被钟影拉着跑向那茶摊，刚落座便喝来小二，想学话本里的一样来一句“好酒好菜都上来”，见着里边儿似乎没几个菜只好作罢，但自己又不懂茶摊的话术只能由司月开口。

“方才得了消息，说是那边出了事。”那紫衣低声开口，却依旧被二人偷听到了。橙衣只是点点头，随后伸手别开紫衣的幕篱，轻轻勾起那人的发梢，似乎对紫衣的情报毫不在意。

“你准备何时……”

“今夜。”紫衣稍稍掀开一角看向四周，眼中尽是厌恶，“今夜过后就早些把这里的事解决了。”

二人听了一耳朵，紫、橙刚起身要走，不料这桌腿上的木刺钩住了橙衣的幕篱，幸而紫衣眼疾手快一把捞起，将幕篱戴正后两人便匆匆离去。

司月却似乎来了兴趣般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目不转睛，方才她可是真真切切看见了那人的模样。

月宝……?

那小茶水小厮来收拾，见了司月的目光，又看向远去的人，心中好像知道了什么真相一般，便也不先急着收拾走过来谄笑道：“不知这位道长，可是对那俩起了兴趣？要不小弟我替道长打探一二……”

“不必！”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早早给了小厮灵源石，恨不能不曾来过这个摊子。

身后却还不依不饶：“看那正经样是装给谁看啊？一大把年纪了不还是惦记着那些小姑娘嘛，还自诩仙风道骨，呸！真是不要脸。那俩娘们儿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大白天就在这街上到处走，真是浪不守一点妇道，平日里不知还有多浪呢！当真是青天白日叫我碰上了奸夫淫/妇……”

那人还不依不饶，司月正准备动手，不想钟影先她一步，走上前去就是一拳，打得那小厮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手中的碗筷纷纷掉在地上。

钟影揪着他的衣领，拳头按在他鼻子上，威胁道：“以后再叫我听见你这些狗屁不通的话听一次打一次，就算我走了、在别处听着了，你也跑不了！”

小厮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但刚才一力道不小的拳头还是让他乖乖答应下来。

钟影似乎觉得还不够，看向一旁的矮墙，随后朝小厮一笑，松开他的衣领转而把目标对向那堵墙，一拳砸下去就听“轰隆”一声，下场是什么小厮自不敢去多想。

血淋淋的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小厮连连称是，又等钟影丢给他一袋灵源石，脸上的衰色立即消失，忍着痛摆出一个笑来。

钟影挥手离去，走到司月身边时还一副安然无恙的模样。

司月默不作声，待到了街角处时钟影才抱住司月，带血的手死死掐住司月的胳膊，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眼眶中的泪水几乎盖住她的眼睛，声音颤抖：“好、好痛……”

见钟影泪眼汪汪的模样，司月只觉得又气又好笑，带她走到偏僻处细细挑出陷进手中的沙粒，看她眼泪越积越多；随后又翻出止血的药，先对着她的伤口轻轻吹了吹，哄得她止了泪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倒在她伤口上。

“痛！好痛！”钟影急着抽回手，司月差点还没能拉住，她一时好奇起来：“你小小年纪，力气居然这么大？”

钟影抽噎回应：“那、那是自然。”

“别动别动，还要再……呃，包扎来着。”司月怕她再挣脱开，将灵力渡到钟影手中，钟影也安静下来，眼里带着好奇地看着自己的手。

见着钟影手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司月的样貌也开始恢复，除了那费了好大力气才贴上去的假胡子还贴在脸上。

“喔——真厉害！”

“你——不会？”司月见她睁大了眼看着手上的变化，笑问，“莫非你没有灵力，抑或是不会用？”

“灵力？当然不会用，我只是个普通人，你……”钟影抬头看她，却发现了站在她身后的人，“你不是竹屋里的那小哥吗？”

陈昭朝她笑笑，拍了怕司月的肩，又与她并齐蹲下，问道：“明视同我说你今夜不能在清城出现，那咱们去玩如何？”

司月又将手中剩余的药抹在他脸上，问道：“怎么又弄成这样？你莫不是还只是个小娃娃，还想拉伴儿去玩？”

“那……你去是不去？”

“去，”司月猛一起身，两眼黑了一瞬，脑袋也有些晕晕的，勉强扶着墙好半天才缓过来，“去，去哪儿？”

“天城宫氏。不过明视也嘱托，叫我们记得把这位钟姑娘也带上，她也不能留在清城。”

“嗯，我记着了，不过好端端去那儿做什么？”

“我记得你前些日子说过，”陈昭也跟着起身，不想也同司月一样的反应，单手扶墙揉了揉眉头，“你说你不知道宫月兮，我得了空便去查了查，碰巧穆芊芊也对此事好奇，就给我提供了些……帮助，未曾想竟真查到些，不得了的东西。”

钟影也猛地起身，最后挂在司月身上嚷嚷:“快扶我一下、就一下……”

……

等至日落时分，宫枭同若氏用饭后先回了书房，若氏早早回房歇息。

自当年小产后，若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起初还能时常外出游玩，渐渐连门不大爱出，现如今便是时常闷在自己的屋里，连那小院子也不再多待片刻。

宫氏兄弟姐妹也都回了各自的住所，除了已经嫁去天氏的宫月萱。

三人潜入其中，府中侍卫似乎不曾察觉到异样的气息与动静。

却在三人跳到厅堂顶上时听见侍卫大喊一声“有贼”，三人立即屏住呼吸，生怕叫人发现屋顶的不对劲。

司月立即召出三张隐身符贴在各自背后，又怕会掉落便又用灵力固定住。

接着又见火光向东南方移动，人群也一齐涌向那边，这边便立即安静下来，三人才松了口气。

不想，一个黑影从西北方直奔此地，三人又不得移动半分。

黑影似乎有些着急，只在屋顶上揭开两片瓦，屋中的烛光在那人脸上停留不过一瞬，许是没看到自己想找的的东西，将瓦片放回后又匆匆离开。

钟影忽地一动，扯了扯司月的衣袖:“那个，好像是白天那时的姐姐。”

司月点点头:“只是不知是哪个。另一位，应当在东南角。”

她赞同地点头:“那两位姐姐的气息太像了，应该是长久混在一起了。”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钟影等得无聊，揭开先前的瓦片打量屋里的陈设。

“下面那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吗？有个人进来了，是个姑娘。这个人叫那个人‘父亲’，是父女啊。那个人咳了几声，是叫风寒来着……”

“我听到她爹说什么‘托付’、‘责任’、‘家主’……之类的话，那个姑娘跪下来了!她跪下来了!”

两人同时看向她，又示意她低声些。

司月似是听见了什么动静，将另外两人拉到角落处，便见又有两个黑影从东南方来，落到屋顶上走了几步，其中一个黑影低低出声:“方才我明明把瓦片盖回去了……”

“是这儿，你没找错。”另一个黑影通过那道亮光向下看，又扯了扯身边人，“他走了，咱们跟上。”

说罢，两人从房顶跃下，趁现在书房无人直接闯进去。

三人皆一愣。

司月问道:“她们也是得了不得了的消息?”

钟影呆呆看着二人离开的方向，道:“我觉得屋里会有什么很厉害的机关，所以那两位姐姐应该……先侦查一番?”

陈昭道:“走，我们跟上去。”

他先行一步，钟影则乖乖等着司月的指示，不想她居然摸了摸自己的翅膀，眼睛代嘴啧啧称奇，突然看着钟影的眼睛问她：“都有翅膀吗？”

“什、什么？”

“你们羽族、羽人，都有翅膀，是天生的吗？”

“应、应该吧？”

“那你平日里，你的翅膀或者是其余不属于人的痕迹，能藏起来吗？”

“这……应该不会吧——之前师……试过，哎呀，那叫一个麻烦！所以我都不管它了。”

听到下面传来三声响，司月拉着钟影跳下去。

陈昭已在窗口上支着窗户接应二人，往里看则见书架下出现的一条暗道。

他说道：“里面的机关都无一例外被触发了，本以为会是那两位姑娘。但那些箭矢已经劣迹斑斑且都落了灰，想来是上一次有人经过后也就没再处理。”

三人爬窗进去，从那暗格跳下去一瞬就陷入一片黑暗，抬头也不见入口处的光亮。

司月召出十团火苗照亮暗道，果真见墙壁上发射箭矢的机关都被锈衣掩去了往日火光照耀的光泽，墙角有低低的流水声，一团火靠近墙角便看清两道水沟通向暗道的另一端。

此地十分阴森，偶尔还有几只几乎有胳膊大的老鼠从脚下穿过，且顶上的裂缝中也有水滴落到水沟中又或是斜插在地面、墙面上箭矢表面，每一声都贴着耳朵低声轻语，似无厘头拔地而起的寒风掠过每一寸皮肤。

钟影贴在两人身后，又不时回头看看后方，生怕一个不留神就会从某个地方伸出几条丑陋的触手把三人都拖走，隐约还能看清那模样甚异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

钟影打了个冷颤。

偏在此时，她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