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动作让村长和村民们的目光都投向了院子里的阿岁。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那道瘦小的身影站在阴影里,微微低头,仿佛试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显眼。
村长眯起眼仔细打量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几分错愕:“你是……阿岁?你回来了?”
他的语气里既有惊讶,又带着些许难以置信。周围的村民也交头接耳,显然也有人认出了阿岁,低声议论纷纷:“她不是消失好几年了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李观尘眸光微微一动,村长的反应和语气显然有些问题,他难道不清楚阿岁被阿诺囚禁的事?
阿岁没有回答村长的问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低垂,神情显得格外拘谨,整个人仿佛换了一个模样,完全没有之前对着李观尘时的胆大和坦率。
李观尘并未在意阿岁的变化,不过村长看向阿岁的眼神很复杂,除了惊讶仿佛还夹杂着些许恐惧,这让她感到一丝奇怪。
“村长,你要等我一下,我要先给龙婆换一下药才能跟你去。”李观尘的声音平静,语气没有丝毫急躁,仿佛这一切都不值得过多担忧。她没有给村长任何机会反驳,便扶着龙婆慢慢进入屋内,留下屋外一群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村长站在门前,眼神微微凝滞,望着逐渐透过云层洒下的阳光。晨曦的光线照在他的脸上,却没有带来丝毫的温暖,反而让他的眉头更紧了几分。他的目光停留在远方的山脉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沉重的事情,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两年前的那一幕。那时,他无意中目睹了阿岁的秘密,而那个秘密至今让他心惊不已。
阳光斜斜地洒在村口,雾气已经消散了大半,露出一片清晰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的清新气息,但对村长来说,这一切都如同蒙上了一层阴影。他的眼睛微微眯起,凝视着阳光,仿佛是在审视这片土地的某个秘密。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秘密曾让他几度夜不能寐。阿岁身上的符文,每一个符号仿佛都在告诉他,关于那远古巫咸国的传说,以及阿岁身上不可告人的宿命。
村长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袖口,心中的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低声喃喃道:“这个女孩......她究竟为何要再回来?”
——屋内——
阿岁看着她,忍不住开口,声音清冷:“你为何要让我跟你一起去?”
李观尘的动作微微停顿了片刻,随后她轻轻摇了摇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这事儿,我估计是阿诺做的。”她边说边继续为龙婆涂药,语气平静而清晰,似乎早已预料到接下来的事。“她这么做是完全有理由的。既然你已经逃了出来,她就没了医治的法子,而她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去医治念安的父亲。倘若他死了,她也就不用再费心去救他,倒还能将这锅甩给我,给我扣上一顶莫须有的帽子,一举两得。”
阿岁眯了眯眼,神情若有所思:“如果真如你所说,那确实如此,但我为何要去?”
李观尘低头仔细检查龙婆的伤口,依旧不紧不慢地回应道:“我估计阿诺就藏在念安家附近。若她硬要将这件事扣到我头上,那我只好揭穿她的假巫女身份。而你,阿岁,将是我唯一且最有力的证据。”
“要是我不愿作证呢?”
李观尘挑挑眉,似是没想到:“哦?你为何不愿意作证?”
阿岁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然后低声说:“我不想将我的身份公之于众,而且我不打算在这里呆太久,我随时会离开。”她的目光投向龙婆,眼神中充满了些许的复杂情绪。她没有直接告诉龙婆她的巫女身份,只是将阿诺曾将她囚禁的事讲给了龙婆听。龙婆虽有些许疑惑,但或许她也察觉到阿岁并非普通的孩子,只是张了张嘴并未多问。
李观尘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低声问道:“你这是已经打算放弃这里了吗?”
“或许是时候该离开了。”阿岁没有直接回应她,而是轻声说:“我觉得也是时候该去外面看看了,不应该一直守在这里,已经烂了的地方再怎么修补也无济于事了。”她的语气淡漠,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决绝。
李观尘低头思索片刻,忽然抬起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坦然:“也好,不过你还是得跟我去一趟。阿诺不是怕你吗,我看村长好像也挺怕你的。你不必说话,站在那里,便足以震慑他们。”
“哈哈哈哈。”阿岁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在寂静的屋内回荡。她的笑声清脆,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苦涩:“你觉得我像是能震慑人的样子?”
李观尘微微挑眉,看着她的笑容,不经意的问道:“你为何在众人面前这么内向,而在我面前又这么放得开?”
阿岁的笑容收敛了几分,目光低垂:“那是因为我的存在本身就应该越隐身越好。你不觉得吗?我离开时,谁也不会注意到,这样最好。”
李观尘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似乎同意了她的说法:“嗯,倒也是。”她转身继续整理药包,将最后一剂药草交给龙婆,小心翼翼地叮嘱她几句注意事项,然后便和阿岁跟着村长去了念安家。
一路上,村长的眼神时不时扫向阿岁,带着一丝隐秘的关注,仿佛在琢磨什么。那目光并不温暖,反而透着一种细微的警惕和疑虑。每当阿岁微微转头与他视线交错时,村长便会迅速移开目光,假装不经意地清理着衣服上的灰尘,或是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而一旁的孙二则更显得不自觉地好奇,嘴巴一直没有停过,问着阿岁这两年去了哪里,为什么会突然回来,但阿岁一直沉默不语,李观尘只得说是去森林里采药的时候遇到了晕倒的她,将她带回了龙婆家里。
走着走着,眼前终于出现了念安家那座沉静的小院。院门紧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寂感。在空气中萦绕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时,那原本清晨的明亮光线似乎也被吞噬了,仿佛被无形的阴云覆盖,天空渐渐灰暗。远处,几缕灰白的雾气仍在山间弥漫,而门口早已围满了议论纷纷的村民,他们带着好奇、怀疑和不安的眼神,静静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李观尘站定在门前,微微皱眉,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静。她轻轻敲了敲门,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空气中尤为刺耳。门缓缓打开,念安那双红肿的眼睛出现在门缝中,她低着头,眼底布满了疲惫的血丝。
屋内的气氛异常沉重,妇人的哭声更为哀切,似乎是将整个屋子的空气都挤压得窒息。她瘦弱的身躯趴在男人的床边,眼泪止不住地流淌,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压抑而沉重的氛围。
妇人抬头,看到李观尘等人进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愤怒和悲伤交织在一起。她忽然站了起来,步伐急促,双眼通红,眼角的泪水几乎已经淹没了她苍白的脸庞。她猛地冲向李观尘,声音嘶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是有好转的,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李观尘微微皱眉,她低下头,看着眼前这个头发凌乱、眼睛充满血丝的女人,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她的声音平淡而冷静:“我可以向你保证,我给的药没有任何问题,请先让我去仔细检查一下。”她的话语并不急躁,语气中却有一种让人无法质疑的坚定。
她轻轻地避开妇人,迈步朝屋内走去。妇人还想上前继续质问,但被一旁的念安及时拦住了。她微微低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李观尘,低声说道:“娘,我相信观尘姐姐,况且她没有任何理由害我们啊。”
妇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李观尘进了屋,低垂着头,眼神空洞,仿佛已经麻木,所有的情绪都被沉重的悲痛吞噬。她的步伐沉重,拖着长长的裙摆在地上摩擦,发出一阵阵低沉的声响。李观尘没有回头,迈步走到床前,目光迅速扫描着死者的身体。死者的面色苍白,嘴唇泛青,眼睛紧闭。
李观尘蹲下身,仔细检查起死者的脖部和口腔,指尖轻轻触碰着那已经发凉的肌肤。她的眉头微微一蹙,脸色愈发严肃,她轻声自语:“他是被毒死的。”
孙二听见这句话,立刻不满地叫了起来:“中毒是你一开始就猜的,现在他死了,你又说是中毒,保不准你从一开始便在扯谎。”他满脸的不屑与愤怒,仿佛一切都指向李观尘的无能。
李观尘抬起头,目光冷冽,语气也不再温和:“我说的不是原本的毒,而是他后来又被人下了毒。”她的声音提高了一些,话语中的压迫感随之更浓。
孙二一愣,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便又咄咄逼人地反击道:“你……你有什么证据?你说他被下毒,但到底是什么毒?谁能证明你说的是对的?”
李观尘冷冷一笑,眉宇间带着一丝讽刺,目光锋利如刀:“很简单啊,让你们巫女阿诺来这里对峙啊,她不是精通医术吗?请她来最好不过了。”
这句话正中孙二下怀,邪魅一笑,只要让阿诺来,那便她说什么便是什么了:“行,我这就去请巫女过来,你可别跑了。”
“快去吧,估计这会儿她离这儿不远呢。”李观尘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
孙二顿时愣了一下,眼神有些古怪地打量着李观尘,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异样感。她的冷静与从容,总感觉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他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中了圈套,所有的局面似乎都是她精心策划的一般,心中不禁生出几分不安,他猛地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再多想,然后便快步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