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长生蛊
叁柒:多情自古伤离别
秋暮细雨绵密如雾,从银灰如絮的层云慢悠悠铺下来,将万物笼在这一片愁意惨淡之中。王府里的山水草木、溪石花树,似都像在为那个即将远行的小女儿悲泣。
最后一日,南昕王找霖若反复交代了行程安排,又叮嘱了好些事,这才颇为不舍地和她一起走出书房。
两人走到廊下,南昕王递给她一个锦囊:“打开看看罢。”
霖若解开绳结,拿出一块花梨木牌,雕了青龙纹,上面用篆书刻了“萦雪阁”三字,登时心下清明。
他果然言出必行。
南昕王见她并无意外的神色,还是解释道:“萦雪阁的卢演亲自送来的,是他与手下影卫相认的令牌,不算是七皇子给你的。我虽不希望你与七皇子有交集,却又希望你南行能多得襄助,故而收下了。”
霖若将木牌放回锦袋重新系好,收进袖袋里:“父王既希望女儿收下,女儿便交予身边人带着,好叫您安心。”
“为保行踪隐秘,为父明日不便送行。”南昕王眼中隐有泪光,“若儿,保重。”
霖若屈膝行了个礼道:“也望父王千万保重。”
从南昕王那里出来,霖若自己打着伞在王府里慢悠悠地走了一圈,却不是为和所有人道别。值得道别的人从来屈指可数,她更觉得王府中的草木难以割舍,究竟她在王府的年岁里,陪伴她更多的还是它们。
小时候彦昶曾带着她和碧落两个去彦昶居处——那时还未划成德馆——爬那棵据说已有很多年岁的杏树,当然往往都只是彦昶猴儿般爬上爬下。春日里杏花开,红云满树,彦昶一张俊稚的小脸掩在花云中,竟有那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味道。霖若和碧落两个人则站在树下扬起脑袋望着,被彦昶抱了树枝摇得漫天飘洒的杏花,白中带红,隐隐地有若有若无的香气。
自然,最后总有练武被打扰的彦靖威严肃穆地走来,轻轻跃上树,揪着领子把彦昶逮下来。
彦昶自己的叶居里除却随处可见的樟木,还有朝开暮落的木槿、朱红如血的扶桑、凉架上秋日开出粉蓝紫三色花的牵牛和坠了稀稀拉拉葡萄串的葡萄、春末里一团团怒放的琼花——霖若每每去看琼花时都喜欢把它们一大团一大团地剪下放进房间里为数不多的花瓶中,它们就在室内热烈地开起来,好几日后才渐渐地褪去了颜色,一小朵一小朵地落下来散在地上;碧落则喜欢从三种色花球上分别掐下一朵小小的或三瓣或四瓣的花,手轻轻摩挲着柔滑软韧的花瓣,最后往香炉里一撇,不盖盖子只看着它们在金箔上被烘烤成灰,似乎也带着原色,轻轻如柳絮一般,一吹就四处扬着。
月樨的甄苑里大多是南王妃亲自挑选的人,监督她修德习礼,故而年幼爱疯跑时彦昶极少带霖若去过。霖若对甄苑里花草品类的了解,思来想去其实也仅限于珠蕊和玉蕊送来的干花。尤其是那些牡丹,分明都是名贵珍惜的品种,丝缎般妍丽的花总被晒成干枯的纸片状,要么被拿来窨茶,要么被拿来做香囊——但都是姐妹俩长大后的事了。
静园的花草没什么人打理,故而什么都有,倒可以称得上是个百草园。湍洛曾带着六岁的她在园中辨认草木:低的有海棠茉莉虞美人,高的有雪松侧柏桃夭木,柔的有青藤兰草如烟柳,刚的有蔷薇香樟翠竹丛。她常常抬起头看湍洛的侧脸,有时候被阳光描上金边,美不胜收。湍洛回过头来,一双素来清冷的眸子却因阳光强烈变成琥珀一般通透的棕色,含了无尽的暖意。而静园的柳竹下,也曾有一位清隽公子闭眼抚琴,暮春里柳絮四处飞扬,灰白松散。
从前冬天会有梅花,她的脑中偶尔会有雪地里青衣美人随梅香起舞的画面一闪而过,可也只是那么一瞬,待要细细回忆那场景里的各个细节,却什么也不剩下,只有那棵数年都不曾再开花的梅树,还维持着扶疏多枝的模样。
而彦昶出现在静园时,霖若正披了薄裘站在那棵老梅树前,仰着头端详枝叶稀疏之状。
“二哥哥来了?”她循声看来,冲他一笑。
彦昶满肚子的话便只剩一阵叹息。
秋风寒凉,翠袖轻薄,霖若紧了紧身上的薄裘,又抬头去看那梅树。
彦昶走到她身边,也仰起头来,只觉老梅病态难堪自是不喜,便无心再看,只问道:“父王方才找你何事?”
霖若抿唇笑道:“我明日便走了,父王有些话交代于我。”
“我听父王身边的老李叔说,你一走,他就在院子里舞剑,削了不少树枝下去。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收剑坐下,倚在那棵木槿旁垂泪不语。”彦昶又叹了口气,“上次见父王这般神情,还是朝师战败回京。”
霖若听着他说话,伸手攀折一截枯枝,清脆利落地就落到了她手里,抬头道:“父王说南边颍州东极有梅溪,溪畔庄园百顷以梅花闻名,如此病梅枯枝送去庄主手上,亦有枯木逢春之望。”
“是梅庄,我亦有耳闻。”彦昶回忆片刻,从她手中接过梅枝来,“蔚山是寿州西极诸峦一峰,同梅溪皆在颍寿二州之界,维心阁与是梅庄应当交情匪浅。”
霖若应了一声,又折了一截梅枝,枝上零零碎碎带了四五个经年不发的芽结:“卓庄主是师父与父王故交,父王交代我往后多走动。”又道,“还有滁州沈家,虽早年见罪于今上,凤阳当地人怜惜那位非然公子,为他立了衣冠冢,父王让我得空也去拜谒。”
彦昶沉默良久,开口问:“若儿你可知元禧五公子之事?”
霖若笑着摇了摇头:“多少听过一些,却不愿详知,过去之事袅如烟,早已散去。”
彦昶抚着那条梅枝顶端细微的芽结道:“可你我是父王之后,上一代的旧业,总要应在我们这一辈身上。”
霖若直勾勾望向他:“二哥哥身上背着的未必全是长辈旧业,难道关于碧落的业障,不是二哥哥自己造下的?”
彦昶一时语塞。
“我与二位哥哥一同长大,自小你们带我多于那些管教的妈妈,我便总以为是能看透二位哥哥的性子的。经了最近这些变故,从前幼稚不谙事而看不清的,如今倒看透了三分。”霖若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王妃所出三位哥哥姐姐,没有一人与她同心同德,都要挣脱她加在诸位身上的枷镣。大哥哥自请北上戍边,二姐姐亦另有打算,都是要靠自己成事,只二哥哥假借了碧落一条微命——可与城南陆家的姻亲还是给二哥哥定下了。”
她这番指责并无错处,彦昶无言以对,缓缓把手里的梅枝交回给她,苦笑道:“我来原是要送你一送的,只是你长大了,如今见我生厌,做哥哥的自是难堪。”他轻声叹了口气,抬头眼眶微红,“你若记得中元前我同你说的话,也不会这样苛责与我。”
霖若伸手去拂沾湿了薄裘绒面的雨雾,叹道:“妹妹如何会忘记‘秋后算账’之语,只是二哥哥,如今已是晚秋。年前吉日不多,待陆五小姐入府,再如何算账都救不回心死之人。”她将梅枝细心笼在薄裘之中,施施然对彦昶行了个礼,垂眸轻声道,“今日话别,明日二哥哥便不必相送了。”
又走到泫然欲泣的彦昶身侧,将手中捂得温热的一枚翠玉递到他手中,似是担心隔墙有耳,轻声细语道:“二哥哥若当真有心算账,不若去与二姐姐合计,她见了这枚翠玉自会明白二哥哥来意。”
计划是平旦出发,霖若咳嗽难睡,掐着算了算时间不多,索性和眉心在院子里点了一圈灯,在廊下围着一盆炭火坐着观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雨丝被灯火照亮,顺着光束细细地落下来,成了一方银线密织的绢帕,偶尔一阵风刮来,平织变斜织,像有无形的绣娘在巧手施技。
眉心给霖若剥开了一个烤软的橘子,盛在小碟中递过来,看着她拿银匙小口抿下去,咳喘倒确实缓了不少,嘴角一扬笑了起来。
霖若也笑:“多谢你。”
眉心摇了摇头。
两人沉默了,却不觉得尴尬。
眉心拨了拨暗红将灭的银炭,看到火光突现,把手拢在炭盆上方,果然有一股热气腾腾而起,几乎要灼伤她的手。霖若忙去轻轻拂开她的手,两人相视片刻,不知为何都笑出声来。
笑着笑着眉心伸过手来替她把滑下去的毯子掖回颈边,随口问道:“公主可会怀念京中之人?”
霖若点头:“自然,王府中尚有我牵挂之人。”
“王府之外呢?”
霖若又点头:“自然,天宝寺的本如大师,我得他点拨一二,难以忘恩;而侯府那位夫人,纵然宫中相聚只一时片刻,我也会牵挂的。”
眉心动了动唇,似要再问一句,可终究没有发出声。
霖若看见了她的口型,虽然只有两字,却沉默了下去,垂眼看向炭盆,顶头的炭已经有了猎猎而起的青蓝火苗。
又有一阵风吹来,这次将雨雾送入廊中,拂到面上,细细密密地结成一颗颗水珠划下,倒像在哭。
风雨飒飒间有衣袂振振,两人循声望去,灯火辉映之下,庭中有男子长身玉立如松柏,扶着箬笠蓑衣大步踏来。
霖若怔愣片刻,推开轻裘薄毯起身迎上去,待看清来人面容,不由簌簌垂泪地冲他笑:“大哥哥。”
“天都要亮了,妮子竟还未睡下。”彦靖笑着撤去箬笠,日夜兼程后带了胡茬的脸有些憔悴,“原本下午便能到的,连日阴雨毁了京郊的路,我抄小路才在今夜赶了来——还好赶上了,彦昶说你过了寅时便要动身。”
霖若应了一声,回忆起南昕王说的安排:“府里订了今明两趟共四条船,每趟都是一条拂晓出发,一条午后出发;在新渡交接时也有阁中预订的两条船,分别于两日内午时起航,我自己也不知究竟要上哪两条船。”
“你此番南下没有维心阁接应,当然谨慎为上。”彦靖点头道,“我有旧日同袍四散各地,我此前已去书信请他们留心照拂,不过你此行隐秘,他们未必帮得到什么。”他叹了口气,解下腰间一把虎首镶宝匕首递过来,“这个你拿着防身。”
霖若噗嗤一下笑了:“真到了接身交战的地步,若儿的暗器可比这个快多了。”
“确实,只是你身边人也须得有物件防身。”彦靖也笑起来,手腕一翻递到眉心面前,“劳你收下罢。”
霖若笑盈盈地回头道:“这是大哥哥第一次立下军功所得,眉心你收着,须得物尽其用才好。”
她这才看到眉心一反常态地盯着彦靖出了神,炭火昏暗,那目光混了惊诧与羞怯,渐渐泛起泪光来。
彦靖看着她的脸也有些错愕,不甚确定地轻语道:“你……你是晋州……”
柳眉颦蹙间泫然泪下,眉心垂眸不答,双手接过那把匕首,紧紧握住贴在胸前,低声啜泣起来。
她这举动无意是确认了彦靖的猜想,他也忽地沮丧起来,半晌道:“你长大了。”
似乎觉察到霖若一头雾水,眉心忍住哭意,拿帕子拭着泪抬头解释道:“临道十七年晋州失守,知州韩行一自悬于治所府院——他是我父亲。” 她望着彦靖笑了一下,“后来才知道,那时送我与弟弟出城的是您。”
霖若震惊之余想起先前她不愿详谈家道中落的事,不想竟是这样,又惊觉眉心是因为狄戎南犯而家破人亡,如今却做了她身边的侍女,不安道:“我不知实情,你若愿意,离府后我可送你与家人团聚,不必伴我左右。”
彦靖也蹙眉问:“当年我让人送你们去寻你三叔,你现下却如何会在这里做事?你弟弟又如何了?”
眉心叹了口气,噙着苦笑道:“两年前三叔带我们南下,要去辰阳投奔故人,路上被人截杀,弟弟也不知所踪。我混于流民中辗转入京,也是机缘巧合,得入王府当差。”她对霖若淡然一笑道,“昔年南姬南下和亲,正如韶华公主北上,都是为大业牺牲的无辜女子,公主既是无辜之后,又何须对我有愧?”
“多谢你。”霖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不过天下人并不都如你这般想,可他们也没有错。”
“世人心中所愧之事,其实大多怪不到自己头上,是因为其人上善,将责任负罪强加于自己,是为折磨。”
眉心说这话的时候,目光似乎投在霖若脸上,却又像穿过她落在彦靖的身上。
彦靖也确实听进去了,转过身去,背影显得落寞又惆怅。
愁云惨淡,东方将白。
“我该走了。”彦靖将箬笠再次戴好,也再没转回来看两人,大步走入烟雨朦胧的夜色中。
“此地一为别,不知何日再见……”眉心又一次将匕首贴近心口,喃喃着流下泪来,又很快冲霖若笑道,“当年我也这么想,但究竟还是见到了。”
霖若一愣:“你对大哥哥……”
眉心笑着摇了摇头,望向东方渐渐泛出青白色的层云,长舒了一口气:“公主,天要亮了。”
天明时分有瓢泼大雨,疾风将枯叶从枝头一团团卷下,和雨点一起噼里啪啦地砸进早就被刮开的窗扉。
月樨披着轻薄的罩衣,赤足走到窗前,散发被风吹起来,又被雨打落。那些枯叶雪片一样飘进来,轻轻刮在脸上、身上,酥酥地痒。
霖若已经走了。
她因为给霖若送了东西,被南王妃罚跪到深夜,刚刚才醒。珠蕊和玉蕊陪她一起跪到了深夜,此刻大约还在外间睡得香甜,隐约能听见玉蕊翻身时发出的一声咕哝。
这样近乎无理取闹的惩罚,她应该已经习惯到麻木了,可因为对霖若说要去送她却没有做到,心里怅然若失。
月樨对小时候的一场雨记忆犹新。
是一个苦夏,连着七八日都是水汽蒸腾闷湿潮热的天气,天上有厚厚的铅灰云块,从一处天边延绵不断地铺到另一痕天际,却总也不下雨。
这一日她在廊下背那些枯燥无趣的文字,听到院外彦昶在大笑大叫,似乎是从花架上掉了下去,被彦靖揪着耳朵要提回自己院子:“这么热的天,你自己猢狲一样趴在架上乘凉,被你拉出来的若儿脸都晒红了!你这便去晒一个时辰,包准脱你层皮!”
“这乌云万里何来太阳!若儿只是中暑气闷的!”
“这话你也说得出?”彦靖的声音又高了一度,“那你今日的冰果饮子都停了,好好中一中暑气!”
“咦?”彦昶路过的时候,好奇地探头瞧了一眼,冲月樨招手道,“这样热的天,二妹妹还要在外头背书,可是要考状元了?”
他的耳朵还在彦靖手里揪着,而彦靖的另一只手牵着晕乎乎红透了的霖若,三人走在一起很是滑稽可爱。
月樨心中羡慕,又觉亲切,放下书也冲三个人招手,可对面的嬷嬷不满她这样分心,手上的竹戒尺凉凉地拍在她手腕上。南王妃特地挑了几个手劲大的嬷嬷来监督她,也交代过轻易不要手软,月樨早已习惯,原不该觉得多疼,可不知为何当着兄妹三人的这一下却打得像要把那截腕子给卸下来一般,直疼到心里去了。
“呀!二姐姐哭了!”霖若惊呼起来。
“哎,你这妈妈下手忒狠!”彦昶咋咋呼呼地又叫嚷起来,不顾自己耳朵还被扯着,卷起袖子就想冲进来,“父王和大哥揍起我来都没这样响的!”
彦靖怕自己真把这耳朵扯下来,无奈地松开了彦昶,但也没准他继续往里闯,站在那儿高声道:“二妹妹还小,嬷嬷下手轻点,万一真打坏了可是要算您头上的!”
嬷嬷连连应话,低头发现月樨眼中难得地噙满了眼泪,估计是真打痛了,连忙扭头进屋子里给她拿药油。
逞了英雄的彦昶叉着腰,被彦靖又揪走了,只剩下声音嚷嚷道:“这天看着要下雨了,二妹妹快进屋里罢!”
果然,话音刚落,豆大的雨就伴着一声巨雷劈头盖脸地砸下,墙外三人连连惊呼,听得月樨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暴雨倾盆,嬷嬷牵着她进了屋,给她擦药油的时候也一直在看她的脸色。小小的人儿眼中一直有眼泪打转,可嘴角却含了笑,看得嬷嬷无比胆寒,连连赔完不是,又劝她道:“若是难过,公主还是哭出来罢,憋在心里是要憋坏的。”
月樨看着窗外风雨肆虐,将不少南王妃喜欢的牡丹糟蹋得红香散乱,笑着摇了摇头。
那时候的她没有哭,之后的她也一直没有哭。
或许她早已经憋坏了。
或许她该试一试,在她年幼时都不曾被允准的嚎啕大哭。
月樨深吸一口气,立刻有风雨灌进她的嗓子,呛得她猛地弓起腰来咳个不停,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咳得面红耳赤,那种窒息感激得眼泪成行地淌了下来,而她嗓子里也轻轻地发出了呜咽声。
她心中一空,直接伏在湿漉漉的窗边放声大哭了起来。
外间里,被惊醒的珠蕊推开依旧睡得香甜的玉蕊,披衣赤足小跑进来,看见哭得撕心裂肺的月樨,吓了一跳,扑上来抱着她问:“您这是怎么了?”
因为不符合端庄淑静的形象,她十七年来从不曾这样哭过——她的哭从来是为做表面功夫,如春雨绵细,如秋雨静谧,惹人怜惜。
“若儿……若儿走了。”
月樨听见自己的声音这么说。
可她究竟没有因为霖若的离开而伤心到这个地步,她只听得有另一个自己在身体里尖叫着让她好好哭一场,像那个夏日午后的雷暴般淋漓而席卷万物,为她这辈子都只能做笼中鸟、井中蛙,永远被锁在深院、永远蹦不出深井的命运。
要感谢霖若给了她这样一个自然的契机。
珠蕊重新关好了窗,拿了床薄被把早被淋得透湿的月樨裹得严严实实,又伸手轻轻拍抚她的背,轻声细语地说着安慰的话。
不知过了多久,风雨渐止,鸟鸣声渐渐想起。外间的玉蕊也终于醒了过来,伸着懒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月樨哭得脑中一片混沌,其实什么也听不清。
她把脸闷在臂弯里,终于脱力仰倒在珠蕊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