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瑟瑟,叶落归根。
心脏缓慢的跳动着,心电图上的弧度越来越低,躺在病床上的少年手指微动,用尽全力也就挪动了一厘米,病房内空无一人,他住的是单间,隔个几分钟就有人进来查看病人情况,下一轮观察时间马上要到了。
门嘎吱一声被人推了开来,穿着护士服的小姐姐走了进来,医生跟在她的身后记录今日情况。小姐姐叹息一声,语气有些低落:“病人已经这样好几天了,打电话通知家属也没个确切消息。”医生头都没抬,拿着笔刷刷刷记录着,语气平淡的说:“他们有钱人就这样,需要了就找来媒体拍个照,不需要了就让他自生自灭。”小姐姐闭上嘴巴,沉默片刻还是忍不住说:“可隔壁病房的那位一样是豪门出生,天天有人探望……”
“好了。”医生打断她的话,将笔盖上抬头冷冷扫了护士一眼,那眼神冷的刺骨,护士一哆嗦,听见医生说了句,“不该说的不要说。”话毕就转身离开。
护士还是有些替少年鸣不平,但到底做不了什么,就算她将事情捅出去,照样救不了他的命,反倒还会给自己招惹上一身麻烦。她叹了口气,有些难过,替少年掖好被子转身离开。
宋涯是有意识的,他已经在医院住了七年之久,自五天前开始意识模糊浑浑噩噩的睁不开眼睛,他的毛病很复杂,他不是很清楚这些。医生说是一堆小毛病凑合在一起变异了,需要做实验仔细研究才能解决基本问题,这些年身体时好时坏的,一开始家里人还会关心他在意他,后面直接成了定时定点做个样子,毕竟他已经不是他们的骄傲了,他心中嘲笑自己,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妄念?他入院的第二年父母就迫不及待的怀上了新生命,如今那位小弟弟已经有六岁了,他们忙着照顾小儿子哪有空闲来看他这个废人,他还妄想他们会来见见自己,一个对他们无用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们做这些。
一滴眼泪滑落,心电仪停止波动,他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他的内心是有过恨的,死到临头了反倒平静了下来,不甘心啊,可那又如何呢?难受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宋涯没想到自己还能再次睁开眼睛,他是真的很惊讶,他手指动了动,这次轻而易举的将手抬起。那手白的发光,骨节分明,手上没有薄茧,皮肤细嫩,一看就知道是没干过什么重活的人。
他不是他自己了,了解到这个事实,宋涯沉默无言,一时间心中酸涩,眼中泛起水雾。
他此刻还躺在床上,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个天花板很矮,相较于医院的天花板来说离他比较近,似乎抬手就能触摸到,他缓缓坐起身,打量四周,这里家具几乎都是木头做的,就连房子也是一样,基本没有用过油漆,也没有仔细装修,像是仓促之间将其盖好似的。
他的床边就有一张木桌,似乎是一张书桌,桌子上还林林散散放着几本书,以及一些笔墨纸砚之类,桌子底下有几个匣子,匣子上了锁里面放了什么宋涯不清楚,匣子边上有个用黑布罩着的立体物品,圆形的,东西有些庞大,宋涯将布掀开一角,入目便是一个铜镜,铜镜略有些模糊。
宋涯忍不住有些颤抖,他将黑布拉开,把自己彻底暴露在镜子之下。他将手抚上脸颊,眼中的泪忍不住流下,他不能自欺欺人了。他意外占据了别人的身体,虽说不是他本意,但做了就是做了。
眼前这张脸,貌若好女,雌雄莫辨。他的肌肤胜雪,眉间一点朱砂痣,生了一双勾人桃花眼,看人的时候含情脉脉,不看人的时候也是肆意风流。鼻梁小巧,微微翘着,显得有些可爱。他嘴唇微薄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显得整个人没有血色,像是常年卧病在床,身体抱恙的人那般。总体给人一种弱不经风,一拳就可以打倒的感觉。他身穿白色里衣,墨发披散,有几缕落在肩膀上,更显几分脆弱感。
宋涯脑中刺痛,记忆如同走马灯一样在他脑袋中来回播放,手中紧握的黑布不知不觉松开了,额上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踉跄着起身艰难朝床上走去,将自己丢在床榻上之后才放心彻底睡去。
原主也叫宋涯,与他同名同姓,一场意外家中父母亲离世,来投奔母族舅舅家,舅舅家所在京都,距离宋涯家所在地苏州有很远的距离,宋涯遣散小厮租了匹马车独自一人上路。宋涯自小习武武功很是高超,因此不怕出什么事,对他而言独自一人反倒便宜行事,奈何路上出了点意外,有匪见他长的好看想要强占他,无奈只得杀穿匪窝,匪在此地有背景,宋涯只得掩盖行踪一路颠沛流离很是狼狈,为了不被脸影响故将其涂上灰扮做难民前往京都。
千辛万苦到达京都本以为可以松懈一二,谁知,似乎天不愿见他好。舅舅一家牵扯到一桩大案之中,自身难保顾不上他,见他一面给了些许银钱就让他先行离开避避风头。天下之大宋涯竟不知何去何从,就此在山中仓促定居,这木屋就是他自己盖的,东西很是杂乱,屋外就是延绵不断的树林高山,他所在之地是群山之间,在一处山丘之上,不入深山几乎察觉不到这里还有间小木屋。
原身应该是还没死,毕竟他身体看上去很柔弱但能一拳打爆他家的大理石台面,那台面足有三米高。
宋涯迷迷糊糊的想,自己大概和“宋涯”有了奇怪的共生关系。因为……他听见“宋涯”的声音了,就在脑海深处。
“宋涯”是个很随意的人,他爱喝酒,爱美人,但没人美的过自己,所以他只爱自己。他什么都涉猎一些但又什么都不精通,对世俗之外接受良好,总之宋涯没想到这人就这么自然而然接受了他的存在。
“你是谁?”“宋涯”问。“为何占据了我的身体?”他沉默片刻,宋涯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情绪,想要触碰,却落空。“我知道了,你可以用我的身体,只要不用内力你休息的时候我可以接管它。”“宋涯”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把宋涯搞的脑子一片空白就施施然消声了。
宋涯有些疑惑,到底他明白了什么,又为什么轻易答应了他使用他的身体。
宋涯还在迷糊中,原主“宋涯”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下床将布捡起重新盖上,坐在书桌旁勾起唇。
心中思索片刻,都叫宋涯,那就取个字区分一下好了。墨快没了“宋涯”随手拿起一块开始打磨,磨墨需要耐心“宋涯”缓慢的转动着,许久才终于完成,将纸张摊开,拿起桌上搁置的毛笔沾上一些墨水,停滞于纸张上空半天没有落下一笔,在墨点快要落在纸上之时“宋涯”当即抛开犹豫下笔如有神,落笔澈泉二字。父母亲都已经过世,就不必再等及冠之时,也没谁会耐心给他取字了,以后他就是宋澈泉。
宋澈泉回想起自己的父亲,小时候开始父亲教他练武,父亲说:“要成大事者必须苦其心志,涯儿莫怪父亲心狠。”小小“宋涯”为了偷懒干了坏事,父亲把他带到瀑布旁教育,罚他站在瀑布之下任由水流击打屹立不倒撑住一炷香时间,若是倒下再加倍。“宋涯”很是不解眼眶红红询问父亲为何非要练武,“宋涯”本就生的好看,小时候也是小童之中最精致的那一个,平时家中长辈都极其疼爱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父亲就变了,他非常的委屈。而面对小小孩童的疑惑和不解,父亲只是红着眼忍耐着心疼别过头语气闷闷的说:“涯儿,世界上有很多不如意之事,父亲知你喜欢琴棋书画,这些日后都可以学,但世道如今不太平,你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父亲希望你永远像这泉水叮咚,永远清澈见底不被侵蚀污染。”
之后不论是父母亲突如其来的死,亲戚们丑恶的嘴脸,亦或是其他糟心事想拉他入凡尘,宋澈泉如父亲所说的一般,没有被脏污侵蚀,他依旧高高在上如天上谪仙,他未曾辜负父亲的期待,依旧成长成了个极好的男儿,他带着父母的骨灰离开祖宅,没有把他们葬在祠堂,宋澈泉将他们葬在一处桃花树下,那是父母亲定情之处,也是他们最爱的地方,想必在这处安眠,他们会很高兴吧。
这一路颠沛流离他实在有些疲倦了,身体里有一个陌生灵魂也好,他可以休息一下了,他不在意自己成为别人的容器,因为他随时可以把身体夺回,说他自大也好,说他愚蠢也罢,都与他无关。
在对方看他的记忆之时,宋澈泉也在看对方的记忆,一些东西他很是感兴趣,可是对方记得不是很清楚,后期基本上都在卧床,想要了解也没法,宋澈泉叹息一声,将写了他名字的纸放在一边晾干,回到床上躺着,虽说身体里有两个意识他们不会累,但是身体总归还是要休息的。
宋涯睁开眼就猛的坐了起来,试探喊了几句宋涯,对方回应一句我在,宋涯猛的松了口气跌回床上:“原来不是做梦啊。”
“为了更好区分,我取了个字,就在桌子上。”
宋涯艰难爬起身朝书桌走去,忍不住小声嘟囔几句,“你分明可以直接说还要我这么麻烦去看你写的字。”
宋澈泉哼了一声,宋涯缩了缩脖子住嘴了。
我第一次写,文笔不好看着玩就好,如果哪里不对劲可以提出来我会修改,谢谢阅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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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