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 第24章 刺杀

蛮蛮尽自己最大的力气沿着这条崎岖的土路向前跑去。

顶上的月光明亮，既为她照亮前路，也暴露她的身影，听声音判断，身后的追她的人好像越来越近了！

她一个也没甩掉！

意识到这一点后，蛮蛮脸上露出惊慌绝望的可怜神色。

前路不知道通往那里，两边又是杂草丛生的矮林，身后的追兵一言不发，唯有刀尖锃亮，证明他们不是什么突然冒出来劫财拦路的下三滥，而是真的训练有素。

怎么办，自己今日还有可能在他们的手下生还吗？

蛮蛮脑门上沁出汗珠，危急之下脚一崴，竟然扑到在地，她感到手按在地上摩擦的剧痛，仿佛预见了不久后刀子从自己头顶劈下来的命运。

跑不掉了，她绝望地闭上眼睛。

谁料，下一刻感受到的不是刀刃，而是另一个人握住她的手腕。

“快走！”

蛮蛮惊讶地睁开眼。

那人拉起她，带她一起接着往前头跑去。

这是个穿着黑衣，面上蒙着黑巾的男子，黑夜里只能看见他露出的一双眸子熠熠闪光，他看蛮蛮一眼，并不多言，只是紧拉着她的手，带她向前跑。

但身后那些人岂是轻易能甩掉了，蛮蛮又实在体力不支，渐渐气喘声越来越重，到后来几乎全靠这人拖着她走。

距离还是越来越近，最后不得已，蒙面人只得转身，一边把蛮蛮拉向自己身后，一边拉开腰间的刀，刀刃在空中画出一个半圆，逼退了一些追上来的人。

仔细看，这群追兵穿着一身黑色短打，和蒙面人还颇像，只是杀人的不遮面，救人的反而遮遮掩掩。

蒙面人扯下腰间的钱袋远远扔过去，横着的刀刃对着这群追杀的人：“主人家风严谨，小主人必不受辱，诸位今日若是为了求财可拿着这些金银散去，若再往前只好血溅于此。”

没有人去捡钱，没有人动。

那群追兵互相对视一眼，然后一齐冲了上来，黑衣人把蛮蛮往后一推，举刀迎了上去。

他挡住劈向自己肩胛骨的一刀，又眼疾手快地踢出脚边的石块，正好打中另一个想乘机抓住蛮蛮的人，借着无与伦比的凌厉刀锋，这一群人竟真的让他挡住不能向前，而他自己只有脸上蒙面的黑巾不慎掉落，套在脖颈上，露出和他气势截然不同的一张脸来。

借着这一会喘息的机会，这个蒙面已经掉落的蒙面人再次拉着蛮蛮向远处跑去，可追兵也锲而不舍地跟着他们。

这样不行，得有人拖住他们。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停下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塞到蛮蛮手里，对她说道：“我叫陈七，你哥哥平王殿下派我来救你，已经有人去找救兵了，你顺着这条路跑，只要你活着，一定有人来救你。”

他语气笃定，不容质疑。

蛮蛮本能地听他的话，站起来往他手指的方向跑去。

见她走了，陈七站在那里，握紧手里的刀，摆出迎敌的姿势，准备迎接下面这一场恶战。

蛮蛮抱着匕首，虽是听话地、坚持不懈地跑着，但生的希望仍旧渺茫。

如果自己跑错了道，如果救兵没有来，如果再有别的追兵，如果陈七没能挡住他们……情况实在不容乐观，而她在心知肚明的情况下，还紧紧握着这把匕首的原因，就是倘若这唯一一个挡在自己面前的人也死了，她会在落到这些来路不明的人手里之前，拉开匕首立刻自尽，以死来保全父母的颜面。

尊严对女子来说是极其重要的，尤其是她们这样的人家。

但所幸，路的另一头出现了一队人马的身影。

这在深夜寂静无人的路上实在罕见，若非敌人，便是救兵。

越来越近，蛮蛮好像看见了得救的希望，忍了许久的情绪骤然放松，她几乎很难站稳，仰着头声音哽咽地叫道：“站住，我是金溪公主——你们停下——”

骤然听见有人带着哭腔的呼救，骑在马上的人竟然真停了下来。

“我是金溪公主，不管你们是谁，只要你们救了我，我父皇母妃一定重重赏你……”金溪见此情形，连忙惶急地站起来，急切地说着。

那位离得最近人在马上听清了，转头对另外一个人说些什么。

宋征听完大吃一惊，连忙翻身下马，上前对蛮蛮问道：“公主，你怎么独自在这里？”

原来领人前来的正是宋征，当时来驿站求救的人断断续续说完了前情，玉鹄关赢了一场胜仗，陛下派幼子卫夷星夜驰骋前来劳军，不想在临近朔州遇到刺杀，这群人早有预谋，卫夷身边的诸多护卫不敌，只得派人杀出重围前去求救。

还有一个更坏的消息，陷难的人里除了卫夷，还有一直在深宫里的金溪公主卫蛮。

卫蛮的生母赵娘娘心疼她，想叫她见见宫外的世界，为她求来这一次远行的机会，将来她若许了人家，也是从一座高墙换到另一座高墙。

不想这一次机会却成了厄运。

宋征当即带了自己的人并驿站的所有驿兵，共百十号人前来救援，又怕贼人在附近流窜，令人连夜送沈云轻去朔州，传信给她伯父，请朔州刺史另外调遣人马来增援。

卫蛮和卫夷中途被冲散了，其中艰辛此时来不及细说，她急忙道：“我和王兄被冲散了，我的随从都被人杀死，有一个人拼死把我带到了这里，你们快去救他，还有我兄长卫夷！”

这是自然，只是宋征提议派出一小队人护送她先到安全的地方，被她断然拒绝。

“给我一匹马，我会骑马，我一路逃跑过来，最知道我王兄去了哪里，我能带你们更快地找到他们！”

朔州城外有许多山，其中有一座因峰尖走向酷似狐狸的两只耳朵和长嘴，得名“狐首山”。

狐首山坡度缓和的地方，有富家大户在这里依山势修葺了一座别院，似乎工程还颇为浩大，一直陆陆续续未完工，不过前院已初具雏形，可以供人歇息。

卫夷坐在这所宅院的前厅，有下属在在一旁替他包扎受伤的胳膊。

底下站了一圈护卫，大约有二三十人，而在这些人里，有一半的人都已经挂了彩，却面不改色，像是觉察不出痛一般，将刀尖对着外面，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戒。

平王府负责守卫之责的忠叔站在离卫夷最近的地方，面对如今的局面他不禁有些惭愧：“殿下，是属下失职。”

“不怪你，”卫夷疼的额上出了一圈冷汗，他侧颈露出另外一道被划伤的口子，血染红了半边衣领，咬牙道，“他们是早有预谋，一定要在进朔州前杀死本王不可，除了派出大队人马，其中还有逯清丰的手笔。”

忠叔也恨极，不知那邪道人做了什么，明明两队兵马人数比起来己方的人更多，还都是府里精挑细选的人手，可偏偏被对方杀得毫无还手之力，最后只剩得一部分亲卫护着殿下躲进这山中别院里，所幸这时对方似乎遇到什么变故，迟迟没有冲上来。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也不知道派出去的人能不能将援兵带来。

蛮蛮和宋征他们一起向狐首山赶来，路上救了陈七。

他看着文弱，却意外地在多人的围攻下活了下来，虽然受了伤，但不至于丢掉性命。接着在蛮蛮和陈七的指示下，宋征确认了卫夷此时是被困在狐首山上。

“我知道有很多杀手，他们突然冲出来，好像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极有纪律，像是训练有素的私兵。”蛮蛮心有余悸地回忆道。

宋征点点头表示认同，方才救陈七俘虏的几个人宁死不屈，什么话都没招，能做到这样的，必定不是什么散兵游勇之流。

陈七则一言不发，除了被救时指出卫夷的方位，之后就默默站到了队伍外围，跟那些兵丁们站到了一起。

左右两边的兵丁看了看这沉默寡言的小白脸，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很难想象方才他们到之前他怎么做到以一敌众还没被砍死的，但想到这不是公主的人就是平王的人，也就没有贸然开口。

“还有一个人。”蛮蛮艰难回忆道，觉得有些古怪，但又不知如何说起。

“谁？”宋征问。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穿着打扮和其他人不同，拿一把长剑，你见了就知道，好像那些人都听他指挥。”

宋征想了想，打算带人先悄悄围过去看一下狐首山那边的情形，但要蛮蛮留在这里，以防刀剑无眼，发生不测。

蛮蛮转头找了一圈，终于看见了陈七，指道：“我要他留下来保护我。

除陈七之外，宋征又另外点了几个人一起留下，剩下的人则跟他一齐向狐首山出发。

在夜色掩盖下，马嘴上也被套上笼套防止发出声音，宋征带人悄悄卧在后面，果然看见一队人守在狐首山下，粗略数去，足有二三百人之数。

不管他们是受何人指使，如此大手笔，背后的人显然身份不一般，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卫夷在山上的情况也一定不容乐观。

是静静蛰伏等待朔州的人马汇合，还是冒险冲上去查看卫夷的情况？

突然，旁边一个兵丁发现了什么，他想起不能说话，就悄悄拉了拉宋征的袖子，指给他看。

宋征微微偏头看过去，听他小声问道：“大人，你看那边石头旁边的人，会不会就是公主说的领头人？”

借着月色，宋征也看见了，一块大半个人高的石头旁，坐着一位穿着大衣广袖，头戴高冠的中年男人，他此刻微微闭目，一把剑横在膝盖上方。

“取弓箭来。”宋征决定道。

命令往后传下去，一把弓箭被送上前来。

他搭剑，瞄准，箭尖直指那人心口。

松手——

箭离弦而去，没入血肉之中！

随着闷哼一声，那人头的垂了下去，不知是死是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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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刺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