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月明 第83章 第八十二章血光之灾（二）

因为这位女士整夜的喊叫太过刺耳，以至于整条街上的人没有一个睡得着。就在大家早已经习惯了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吼叫，随之而来的就是异常的切割声。就在众人心跳到嗓子眼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没有了，然后周围陷入了死一般地沉寂。

不只是周盈盈，其他人也都明白，这位不幸的女士死在了今夜，死于难产，死于夫家保小不保大的抉择，也死于这个时代妇产科技术的落后。

后来这些人就赶着匆匆把女人和孩子入殓，为了给女人穿上敛衣，他们花大价钱让丁氏，盈盈帮忙。周若云出于担心姐姐，也跟着去了。

就这样，周若云在邻居家看到男人们忙着准备下葬聚会的酒宴，而就把那位可怜女士的尸体丢给了周家人。毕竟昨夜发生的事情太过惨烈，现场鲜血淋漓。只可惜因为脐带绕颈，最后用刀剖了母亲的腹，但还是没有生下来健康的孩子。

丁氏且不说，周盈盈自己则走到那对母子跟前，先是把那个倒霉的婴孩抱起来，然后顺着婴儿地头颅用他母亲的鲜血在自己裙子上勾勒出一个正常婴儿头部的轮廓，好方便她画出产钳和胎头吸引器的图纸。

这意外的血光之灾就让所有人心中不舒服，因此这位女士和她儿子的死，也就这样草草打发了。毕竟，对于这家人来说，埋了一个女人也不耽误娶第二个倒霉蛋为他们传宗接代。

看到盈盈裙子上的血，母亲丁氏和若云都不是很理解。但盈盈也没时间对她们解释。换过衣服后，她一个人坐在吃饭的桌子上认真地根据婴儿头颅的轮廓勾画产钳和胎头吸引器的大致轮廓。

看盈盈画的东西这样奇怪，凌云也很好奇。

“表妹，这是什么？”

盈盈解释道：“这是产钳和胎头吸引器。在某些情况下，可以缓解妇人难产的症候。我如果能把这些东西复现出来，可能会救下那些因为难产而丧命的产妇。”

说完她提笔继续工作，也顾不得凌云此刻呆滞的目光。

盈盈一边挥手作画，一边想着把图画上的东西变成现实存在的物体。毕竟若论实际动手，周盈盈其实是不擅长的。

产钳和胎头吸引器在后世应该是金属制成品，但根据一个图纸很难让这个时代的铁匠打出来，盈盈无奈还是托凌云找块木头先把模型弄出来，然后再让铁匠根据模型打出来。至于胎头吸引器的导管，暂且先用桃胶顶顶吧。

凌云突然跪下，郑重地问道：“表妹，需要我做什么吗？”

盈盈急忙放下笔扶起他，连连说道：“使不得，使不得，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还要拜托你做事情呢。你何必如此？这又是何苦？”

凌云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即使表妹你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看到凌云第一次这样，盈盈也是有些惊诧。她挥挥手示意凌云坐下慢慢说。

凌云会意，坐在凳子上叹息一声。

“表妹你知道吗？我的母亲也是难产而死。”

凌云说这些话的时候，盈盈姨妈还没死，凌云应该是陷入了对于前世的回忆。

“母亲去世的时候，我才只有十岁，我还有一个妹妹，才三岁。但是父亲觉得家里只有一个男孩太少了，他特别希望多生一个男孩，方便开枝散叶。就这样，母亲听从他的意见又怀了一个弟弟。只可惜母亲她运气太不好了，生弟弟的时候居然遇到了难产的情况。因为难产，她在房间里无助呼喊了三天三夜，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出来。最后......最后也是被活活抛开腹部，最后挖出来了一个死胎。”

“就这样，我和妹妹失去了母亲。母亲死前对我说的一句话就是，我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弟弟或者妹妹了，叫我不要担心。”

“这是我的母亲啊，这是爱我和妹妹的母亲啊！就这样离开了我，很想恨这个世界，但是却又找不到一个可以逼我恨下来的对象。因为她是难产而死的，只是命不好！”

说到这些话的时候，盈盈也是很难过，她很想安慰凌云，但在凌云因为痛哭生母去世的眼泪太多沉重，让她苍白的安慰无法说出口。

况且未来要生孩子的人不是凌云而是她自己，她实在安慰不起来凌云。

“因为母亲故去了，父亲娶了继母，继母性格强干精明，对我和妹妹很不好。她生了儿子之后，对我和妹妹更加恨之入骨。一次，继母给父亲煮了三十个羊肉饺子，结果被我们家养的野猫偷吃了一个。继母看到饺子还剩二十九个之后觉得是妹妹偷吃了，她指责妹妹的偷窃，但妹妹性格比我刚烈，就是不愿意承认是她偷吃的。最后被继母拿马鞭打了三十下，最后惊惧交加死于伤寒。表妹，你知道亲手抱着自己的妹妹，然后感受到她小小的身体一点一点在我怀里冰冷的滋味吗？妹妹死得时候才五岁，她那么小。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可能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虽然盈盈在现代不是专门学心理学的，但她听了凌云的话之后，却明白凌云前世母亲和妹妹的死亡对他造成了严重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他需要用一辈子去治愈那个不幸的童年。

“可是，那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自责？”

周盈盈满怀同情地安慰着，但也希望凌云从此觉醒，走出那灰暗的过往。

“她们是你最爱的人，也是最爱你的人。或许你的母亲和妹妹在天之灵未必愿意看到你如此难受。”

“表妹，你不明白。在母亲和妹妹走后，继母对我变本加厉的坏。她一次又一次的辱骂的我的愚钝和无能，是我这个不折不扣的丧门星克死了我的母亲和妹妹。我后来长大了才明白，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其实是我，然后好为她的儿子铺路。因为继母长年累月的撺掇，父亲对我的态度一天天的变坏，动辄打骂。有时候被骂的惨了，我恨不得死了算了。或许死了之后，就能和母亲妹妹重逢。如果不是遇到她，那个活泼伶俐的女孩子，可能我早就自寻短见了。”

听了凌云对于自己不幸童年的回忆，周盈盈也是心有戚戚然，原来家人的伤害才是最让人痛彻心扉。在现代周盈盈知道自己的父亲如何对待自己的儿子，也是无比心痛。在某一刻，她觉得是她对不起儿子朱慈烺和朱由检。

说道自己青梅竹马的时候，凌云突然闭口不言，周盈盈也知道是他不想说，自然也不会为难他。

“表哥，既然你来到了大明。前尘往事都过去了。那就开始自己新的生活吧。你可以不反清复明，但也要主动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不应该被别人的错误所羁绊。”

凌云并没有正面回答周盈盈的劝解，只是换了一个话题。

“表妹，我代替我已故的母亲感谢你为天下难产孕妇作出的帮助。也一定会帮你制作完成并且推广完善的。”

盈盈听后有些羞愧，她的所作所为虽然帮助了别人，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方便自己，对于凌云的感谢她觉得自己受之有愧。

“表哥，我也是为了自己。不过谢谢你的支持，我一定会更加努力做到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