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月明 第6章 第五章家门蒙羞（二）

听父亲周奎对着恒伊道人叫师兄，盈盈和若云都是一副难以置信地样子。因为周奎这个人贪财自私，并且也没多少真才实学，而恒伊道人潇洒落拓，见识高明，他们怎么可能是师兄弟。况且恒伊道人剑术高明到轻轻松松就能灭了周家上下接近十口人，而周奎老先生面对恒伊道人战战兢兢地模样，一看就知道他的武艺微乎其微。

“爹，你的师父是不是就是慈云子道长？”突然间，周若云忍受着嘴上的伤口鼓起勇气对周奎问道。

虽然恒伊道人对盈盈说自己师父是慈云子的时候周若云不在，但是盈盈和若云姐妹情深，姐妹在没有人的时候，盈盈偶尔谈起恒伊道人的师父就是慈云子。

听若云如此问，周奎很难得地对着幼女慈爱地说道：“你说什么呢？慈云子先生武艺通神，有神仙的美称。为父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是他老人家的弟子？”

盈盈和若云都不知道慈云子究竟是何人，只有若云撇撇嘴唇，冷笑着说道：“说什么陆地神仙，为什么我不知道他这个人？”

听了若云的话，盈盈也是有点好奇，因为她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慈云子究竟是谁。

“你这个无知无识的女娃也配议论慈云子先生？”然后恒伊道人对着周若云就是一巴掌。盈盈看着妹妹被道人打，急在眼里，正要走上前去拉道人的胳膊，但盈盈力气太小，她最后还是被恒伊道人重重地推倒在了地上。

“师兄，这是我和师姐对你不起，你何必把怒气撒到两个女娃身上？”周奎见状，也跪在地上哀求。

周奎脸上的表情是一副为了女儿苦苦哀求的可怜父亲模样，只可惜盈盈却不再有前世的天真，她同样看到了周奎眼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恒伊道人也是聪明人，他看了一眼丁氏，只是冷冷地说道：“这是周奎那厮欠我的，凡是有周家血脉的人都要死。”

盈盈听了恒伊道人的话，知道今日自己和若云身为周奎女儿自然是必死无疑，而恒伊道人还有点善心，自然有意放她又看到母亲风韵犹存的模样，心中突然感到无比的欢喜从容。盈盈到了后世自然也查到了生母丁氏在明亡之后，同样自缢殉国。盈盈知道母亲落得这个下场都是自己和好女婿朱由检的锅。母亲生她养她，自己不但不能承欢膝下，孝顺母亲，反而连累母亲惨死。若是自己和周家人都死了，母亲还年轻，也好改嫁他人继续生活。

想到这里，盈盈拉着母亲的手低声说道：“娘，女儿不能孝顺您了。女儿死了，您要好好保重，忘了我这个不孝的女儿吧！”

丁氏看着女仆阿英怀里的两岁儿子周铨，又看看玉雪可爱的女儿周盈盈，她凄厉地说道：“不，你不要杀了盈盈和铨儿。你要是非要杀了他们，那就把我一块杀了吧！”

恒伊道人看丁氏也要和周家人一块死，忍不住冷笑道：“其实这件事情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何苦为了周奎那厮的血脉去死？”

丁氏看看周铨，又看看盈盈，一句话都不说，好看的脸上泪眼模糊，而她最后看的人还是盈盈。盈盈愧疚母亲，低着头没有看她，因此没有看到母亲眼睛里隐藏的无穷的眷恋。丁氏看着盈盈玉雪可爱的容颜，只是默默的惋惜着记忆中的少年时光。

盈盈不知道，丁氏在她身上寄托了自己人生最大的希望，盈盈这个长女在丁氏的心中居然比儿子周铨都重要。古代一贯重男轻女，盈盈自己也不例外，在盈盈心中，她最看重还是长子朱慈烺。而丁氏最看重女儿，这在明朝人中也是极为罕见的。

恒伊道人也是一个大直男，他看不懂丁氏的眼色，只是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故事：“你们知道柳庄袁氏吧！”

周奎以算命谋生，自然除了周若云这个穿越过来的，周奎一家人对于柳庄袁氏很是熟悉，在大明柳庄袁氏的相术也是赫赫有名，其中最著名的还是明初的袁珙袁忠彻父子。

这对父子以善于看相而闻名，曾经预言了明成祖，明仁宗，明宣宗这些人的帝王事迹以及明初大臣的相关命运。袁珙在洪武年，遇姚广孝于嵩山寺，对他说：“是何异僧！目三角，形如病虎，性必嗜杀，刘秉忠流也。”果然，姚广孝撺掇当时的燕王朱棣靖难造反，自然死伤无数，生灵涂炭。

而袁忠彻的相术与其父一样，因此世间所传轶事很多，不一一载述。他曾经为大臣王文看相，说他“面无人色，日后会有杀头之祸”。为名臣于谦看相，说他“目常上视，日后也遭砍头之灾”。后果如其言。然其性阴险，这方面不像他父亲待人宽厚，经常攻击大臣。最后袁忠因为得罪人太多，只能提前避祸隐居，然后彻底在世人眼中失去了踪迹。就这样煊赫一时的柳庄袁氏相术也化作了偶尔闪耀于野史段子里的流星，只留下了一瞬间的光辉，之后就彻底湮灭了，只给后人留下阵阵叹息。

“你们知道吗？我和周奎那厮就是柳庄袁氏的传人。我年纪大，自然是师兄，周奎年纪小就成了师弟。当然我们师兄弟之间还有一个名叫陈九的女子，她是我的师妹，也是周奎的师姐。师妹是师父外出看相的时候无意中捡到的女婴，因为她生的乖巧可爱，就把她养在自己身边，我从小就跟在师父身边学艺，因此和师妹是一块长大，我们师兄妹之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候师妹视师父如天地，敬仰我如日月，心里除了师父他老人家就是我了。然后，师父他老人家看我忠厚老实，就把师妹许配给我，让我们师兄们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孝顺他老人家，直到......”

听恒伊道人说他和周奎可就是传说中消失已久的柳庄袁氏相术传人，盈盈还是有一种难以置信地感觉，而道人和师妹一开始的故事也让盈盈感慨万千。

回忆起了悲伤往事，恒伊道人泪水涟涟，因此没有继续说下去

听到了恒伊道人的往事，周若云也很感兴趣：“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恒伊道人看了一眼周奎，冷冷地说道：“直到师父收了周奎这个王八蛋作为弟子！”

听到恒伊道人的话，周奎却抬起了自己的头，他想争辩什么，但是看到了恒伊道人手里滴血的宝剑，他又心虚地低下了自己高傲的头颅。

恒伊道人看了一眼周奎一家人，继续说道：“周奎那厮其实并不是师父从小就收养的弟子，在周易术数上的天分也远不如我，除了......长着一副好容貌。就是靠着这样一副皮囊，居然把我师妹骗到了床上。这对狗男女为了自己风流快活，一个欺师灭祖，一个毒杀亲夫，他们两个趁师父不备防火烧了屋子，然后还要谋害于我，将我们辛苦看相的所有金银细软洗劫一空，然后就逃到了苏州城。若非我运气好，又遇到了慈云子先生，是他老人家找名医治好了我的伤，然后教我武艺，才有了我报仇雪恨的今日！”

听了恒伊道人声泪俱下的控诉，丁氏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地神色，只是盈盈知道周奎日后的不堪，对于这个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自然明白周奎会干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因此显得格外冷静。

看到妻女对于自己的鄙夷神态，周奎原本就很少的那点自尊心突然上线了，他不顾自己的小命现在还在恒伊道人手里，冷笑道：“别把自己说得那样好听。师姐最后跟了我，难道就没有你的错误。你和那个老匹夫只顾研究风水术数，不但不体贴师姐，就连家也不顾，居然让她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养家糊口。你觉得我们带走的金银细软使你们自己的？其实都是师姐一个人在外挣得。我们取回自己的东西有何不可？”

对于周奎对自己的辩解，盈盈和丁氏自然不信，她们也不是傻子，也明白在这个女人依靠男人额时代，女人就得在家里相夫教子，至于在外挣钱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周奎师姐陈九一个弱女子又有什么办法能够自己挣钱？

“师兄，你和你师父端着柳庄袁氏的招牌清高无比，自然不明白人在这个世道上是需要银子的。当然你们也不是想不到，只是自己端着不愿意挣钱罢了。但是人总要吃饭，你们不挣钱，那师姐就得替你们挣钱了。我是一不小心误伤了师父，但是你和师父一边吃着师姐卖身的软饭，一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清高下去的样子又比我体面多少？”

听周奎说他前妻之前是通过身体挣钱的，丁氏这些人显然有些花容失色。盈盈悄悄看恒伊道人，发现他对于周奎的话也没有反驳。由此可见，周奎为自己辩解的东西也未必不是空穴来风。周奎望着丁氏和盈盈母女二人，悄然发现烛光里的母女二人的面容居然是那样的白皙柔美，她们举止温柔，眉目如画，通身有着源自于世家大族那种的高贵气度，突然间一种名叫嫉妒的恨意如同毒蛇一般涌入他的心中。

就在这种求而不得的支配下，周奎对着丁氏冷笑道：“你以为你又是什么贞洁烈女不成，咱们家现在住的的房子究竟是怎么来得？你心里都明白！”

一听周奎似乎要对母亲翻脸，盈盈脸色苍白，就在她要张嘴指责周奎的时候，丁氏却捂住了她的嘴，然后温柔地对周奎和盈盈说道：“那是成亲之前的事情了，你何必非要计较呢？”

丁氏望着盈盈，心中似喜似悲，而盈盈就在这个时候也知道了原来自己以为父母恩爱和睦的背后也隐藏着许多的秘密。原来一向温柔贤淑的母亲在和父亲成婚之前也曾经深深爱过一个人，但是那个人还是抛弃了他，然后给丁氏一个房子作为补偿。之后周奎似乎是看上了丁氏的房子，才不得不和丁氏成亲。是丁氏似乎太爱那个最后抛弃她的男人，居然对于此人的身份一句话都不透露给丈夫儿女。之前盈盈什么都不懂，而已经有过婚姻的盈盈也明白了，丁氏不是羞愧自己成亲之前的恋情，而是她太爱那个人了，爱到宁愿自己一个人守着关于他的所有秘密过日子，也不愿意告诉其他人那个人究竟是谁。

就在盈盈暗中揣测这隐藏的秘密的时候，恒伊道人和周奎关于这件事情的又开始吵起来了。恒伊道人坚持是周奎勾引了师姐，而周奎觉得师姐陈九早已经厌恶了丑陋且吃软饭的丈夫恒伊道人，和自己相好也只是两情相悦。两个人关于这件事情扯了很长时间的头花之后没有有达成共识。恒伊道人气急败坏之下用剑指着周奎说道：“你和师姐勾搭成奸的事情暂且不说，师父总是你下的毒手吧！”

听恒伊道人说他杀了师父，周奎的脸上露出了羞愧地表情，但是他又抬起头说道：“师父的死我的确难辞其咎，但这只是一个意外罢了！我打听到师父和你出去给人家看风水，就溜到你们家假装看望师父和师兄，其实我真正的目的恰恰是去看望师姐。等到我们双双走到床边海誓山盟的时候，师父他居然提前回来了。他看到我和师姐在一起，一时气不过去，就和我动起手来。我一不小心推了师父一下，让师傅的头撞到桌子角上，直接把他老人家撞断了气。我当时也是年轻，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杀了师父之后，又担心我和师姐的事情暴露了丢脸，情急之下和师姐拿了金银细软后就你们家放了一把火来掩饰罪证。”

“只是我想杀的人始终是你。”事到如今，周奎也只能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

恒伊道人听了周奎的话忍不住冷笑道：“其实过失伤人未必会判斩立决，运气好的话可以用钱买了你那条狗命，但是你不愿意花钱，因此干脆一不二不休，直接杀了我，然后师父的事情就没有人追究了，是吗？”

周奎听了恒伊道人的话也只是低着头说道：“想不到你的命居然比师父大多了！”

恒伊道人听后有些凄凉地说道：“周奎啊！周奎！你想不到世界上居然会有心脏左偏的人！而我就是那个万里无一的幸运儿！”

听了恒伊道人道人的话，盈盈只是感到心有余悸。因为她知道心脏左偏的人一辈子注定孤独，因为他生来和别人不一样，自然这种异类最让人生出排斥之心。

只有周若云护父心切，她自然不相信恒伊道人的话，便跳出来说道：“你也说了父亲天赋远不如你，并且父亲他老人家也不是跟你师父一块长大的弟子，那为什么你师父会收他为弟子？”

“为什么？就凭我是周癫周仙人的后人！他袁柳庄一脉的相术自然通神，而我们祖先的箴言也不弱于他们。”看到丁氏和盈盈对自己一脸冷漠的样子，周奎又看看自己死了的三个儿子，知道自己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小命，因此只能对大家揭露了他自己传男不传女的家族秘密。

说这些话的时候，周奎的脸上充满了自己身为名人后裔的高傲。当然丁氏和周若云也被周癫仙人的光环暂时迷惑了，自然也对周奎流露出一副崇拜的表情。但是她们也知道周奎的不堪，自然不相信如此不堪的周奎就是传说中潇洒不羁的周癫仙的后人。凡是看过《倚天屠龙记》的人都对于五散人之一的周癫并不陌生，而周癫也是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物。

在后世《明史》的《方伎传》里面就写了“周颠”这个人，他既是“颠子”、又是和尚，还是道士，又被皇帝认定为“仙家”，传说他每次总是道破天机，千钧一发的时候总是给明太祖朱元璋莫大的帮助，以致到了明太祖朱元璋当了26年皇帝、临死前5年，还在念念不忘，亲自给他撰写传记、诗歌，进行无以复加的赞扬。盈盈前世入宫之后从宫里老太监的嘴里也知道，明太祖朱元璋宠信的这个“周颠仙”，除了预测能力，还有些让明太祖朱元璋信服的“法术”，而且还进献过丹药。，明太祖朱元璋在自己亲笔撰写的《周颠仙传》里面就狠狠地赞颂他的功法，另一篇纪念他的《赤脚僧诗》，则对这个“颠仙”大加赞颂：神怜黔首增吾寿，丹饵临久疾瘳痊。

当然最著名的还是，明太祖朱元璋要去攻打陈友谅部队，其实当时陈友谅势力比朱元璋大多了，大家对于朱元璋和陈友谅之间的战争并不看好，没办法明太祖朱元璋问周颠：“这次出兵会顺利吗？”

周颠占卜以后回答：“顺利。”

明太祖朱元璋说：“陈友谅已经自立为皇帝，实力又远比我强大，攻打他一定很有难度吧？”

周颠抬头看了一会天，对明太祖朱元璋看似严肃的说：“上天没给他安排皇帝这个座位。”

后来明太祖朱元璋坐了天下26年，当时他根本不再需要利用他对陈友谅的推断来装神弄鬼，以明太祖朱元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家人到五更的直率也不可能去捣这些鬼，唯一的原因是朱元璋对他痴迷和推崇，而他真的很有几分神异之处。

像周癫这种聪明人自然也能预知明太祖朱元璋到底是什么人，因此在朱元璋彻底决心大开杀戒之前逃走，因此他和他的后人就在史册上不知所踪。但是周奎却说自己是周癫仙后人，这让盈盈真的不敢相信。

周奎看了一眼丁氏母女三人，自然看到了三人表情里面的不可思议。

袁珙（1335年～1410年），元末明初人。字廷玉，号柳庄居士，鄞（今浙江宁波）人，明朝相术奇人。 [1] 元末举家十七人皆死于兵祸，游海外洛伽山时遇异僧别古崖，授以相人术。其法以夜中燃两炬视人形状气色，而参以所生年月，百无一谬。著有《柳庄相法》，为今相术重要工具书。永乐八年卒，年七十有六。赐祭葬，赠太常少卿。

袁忠彻（1377－1459），又名袁柳庄，字公达，又字静思，男，明鄞县人。家住今宁波市西门外，父子相术起家。其父袁珙号柳庄居士，曾因预言坚定燕朱棣夺取帝位决心之故，朱棣登极后，其父袁珙遂被拜为太常寺丞。故袁家乃故家旧族。袁忠彻好学，幼传父术，博涉多闻，明成祖时被封为“尚宝司少卿”，日与官宦文士磨砺讽咏，其瞻衮堂藏书甚富；曾经收藏过《清明上河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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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五章家门蒙羞（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