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情于世 第18章 人形

墨锦羡垂眸，轻轻点头，“那就按你的想法来吧。”

见他同意了，季淮峙趴下身子，示意他上来。

墨锦羡顿了顿才骑了上去。季淮峙偏头看了一眼：“速度快的时候抱紧我的脖子。”

“好。”

季淮峙狐狸形态的速度极快，动作敏捷，墨锦羡被迫紧紧贴着他的背。风擦着他的耳朵呼啸而过，他大喊：“你要不慢点？”

“停不下来。”季淮峙目标明确的向人多的地方疾驰。

墨锦羡无奈抓紧他的脖子，看不清前方，耳边呼呼作响。墨锦羡忍住不适，抬起头来。

眼前正是季淮峙从高处一跃而下的场景，他慌忙闭上眼睛，道：“你要去哪儿？”

季淮峙脚下生冰，无视斜坡，径直而下。他一边跑，一边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墨锦羡不知道他要搞什么幺蛾子，现如今只能全然寄托于他不是在做没把握的事。

风声在耳边渐渐消弱，季淮峙停止奔跑，墨锦羡迅速直起腰。周边人群一眼望不到尽头，此地比外头温暖不少，如皇城的集市差不多。人们对季淮峙这个庞然大物也不甚在意。

墨锦羡悄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来这是为什么？”

季淮峙很自然的游走，尾巴高高翘起，不沾一丝尘埃。听到他的问题，随意地道：“这里是我娘向皇帝提议，共商的。”

墨锦羡略微瞪大双眼：“你的意思是，这里算是你娘的？”

季淮峙“嗯”了一声，忽然在一处停下，“你饿吗？”

墨锦羡往下看了眼，道：“还好。”

季淮峙晃动身子，墨锦羡迟疑着下地，“做什么？”

只见季淮峙朝店仰仰头，示意他买。墨锦羡叹气道：“我们没钱。”

说完，墨锦羡就想着离开，季淮峙伸出狐尾拦住他，不让他走。墨锦羡淡淡开口：“你难不成要抢吗？”

季淮峙拦着他，周围的人频繁投入视线，墨锦羡只好回头站在店前。

小贩看着眼前面露烦躁的墨锦羡，紧张地快速扎好递给他。

季淮峙不知道从哪拿出的银子，放在台上。突然用狐尾把墨锦羡甩回背上，潇洒地转身。

“哪儿来的？”墨锦羡掐着季淮峙的耳朵，语气阴森森的在他耳旁道。

季淮峙另一只耳朵抖动几下，似乎有点委屈地道：“我娘给的。”

墨锦羡稍微松了一些，“你娘在哪？什么时候给你的？”

季淮峙不答，忽地快速奔跑起来。墨锦羡因为他这行为没控制好力度，急忙收回手，拍了他头一下。

拍完他就止步，墨锦羡盯着面前高大的宅字。暗道雪地建宅子，这就是他们的住所吧。

墨锦羡没等季淮峙开口，先行一步下来。走至门前，刚想进去，恍然想起季淮峙的娘也在。他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

“娘！”季淮峙的声音使他回过神来，抬眼就见一名无论是妆容还是着装都很华贵温柔的黎竹华站在门后。

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这未免看起来太年轻了。

墨锦羡捋了捋思路，妖这么年轻是很正常的，说明她在这个阶段就有了一定修为。心中敬佩之心胜过了紧张。

攥着的拳头张开，他这才察觉手心全是汗，默默把手藏在身后。

黎竹华见是上次的孩子，欢喜地走上前，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这孩子长得真秀气。打扮一番，比小峙长得还帅，叫什么呀？”

墨锦羡对她的热情有些招架不住，干巴巴地回答：“墨锦羡。”

“这名字取得好。”黎竹华拉着他进门，完全忽略了后面的季淮峙，“家住何方啊？爹娘感情怎么样？”

墨锦羡笑得僵硬：“家住……额，爹娘感情还行……”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谎，但就是觉得要掩饰一下。

黎竹华一直拉着他走，最后在圆桌坐下。一大桌的美食，墨锦羡却有点谨慎。倒不是怕下毒，就是觉得要留个好印象。

“吃啊，你看你瘦的。”黎竹华不断地给他夹菜，墨锦羡一边道谢一边吃。被忽视的季淮峙在外屋趴着，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墨锦羡擦了擦莫须有的汗，吃个饭竟觉得力不从心。黎竹华递来手帕，墨锦羡急忙拒绝。

“小羡，我这样叫你可以吧？”

墨锦羡快速地点点头，黎竹华便继续道：“小羡，你会喜欢男子吗？”

闻言，墨锦羡猛地一咽，黎竹华顺手递茶。墨锦羡喝完，有些震惊不解地问：“您的意思是？”

“没什么，过会儿休息一下吧，到时有人领你去屋。”黎竹华嘱咐完便起身出屋。

墨锦羡从进门那刻的脑子就乱乱的，她一问，彻底空白。他放下筷子，双手挡在脸上，呼吸有点颤抖。

午时，季淮峙见黎竹华出来，耷拉的耳朵瞬间立起来，“他吃饱了吗？”

黎竹华瞅了他一眼，“吃饱了，我一直在给他夹菜。”语气带怒气，“倒是你，怎么把自己整成这样？”

季淮峙无所谓道：“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还没说完，就被黎竹华掐住耳朵，“哎呀，我错了我错了。”

黎竹华尽量平心静气地道：“我那时让你回来你为什么不回来？白白害我装了一池子的莲水，你不回来全部浪费了。”

季淮峙小声地回答：“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这个期间待在人间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黎竹华终于忍不住用力掐了一下，“你想跟你姐一个下场吗？”

季淮峙蓦然沉默，默默承受黎竹华的怒火，不做一句反驳。

黎竹华发完火，深吸一口气：“没有怪你的意思，但你不可以再那么莽撞了，娘只剩你们了。”

她松开手，温柔地摸摸季淮峙的头，“好了好了。”季淮峙依旧闭口不谈，“娘顺便打听一下你的感情状况，你也老大不小了，什么时候带人……”

她顿了顿，换了套说辞，“什么时候把他拿下？”

“啊？”季淮峙眼神清澈，明显没听懂。

黎竹华只好再重复一遍：“你什么时候把他拿下？”说着，她瞥了眼墨锦羡那屋。

季淮峙蜷缩起来，用尾巴挡住自己。黎竹华叹气道：“趁还不算深，断了吧。”

季淮峙立即出声质疑：“为什么？”

黎竹华无奈道：“他不喜欢男子。”

片刻后，季淮峙道：“娘，你觉得我长得像女孩吗？”

她蹙眉凝咽道：“这跟你长得像不像……你还真有点像。”她仔细打量了下季淮峙，的确是有点雌雄莫辨的感觉，“但这并没有关系啊。”

季淮峙反驳：“你不懂。”

黎竹华翻了个白眼，“是是是，我不懂。先管你这个情况。”她瞳孔变成与季淮峙同样的蓝色，手掌隔空对准。一道震波过去，季淮峙发生了变化。

黎竹华收回手，恢复往日的模样。

“只能先这样，你的力量变得杂乱无章，贸然给你按压恐怕会出事。”黎竹华接着嘱咐了一堆，季淮峙只听到“下一次的妖力紊乱期恢复人形”这句话。

黎竹华叹口气，她一眼就看出季淮峙没认真听。

这个时辰，府里安安静静的，墨锦羡却无一丝睡意。一闭上眼就是她的话，他烦躁地翻来覆去，猛地起身，打算出去散散心。

墨锦羡偷偷摸摸地探出头，左右环顾生怕被人发现，仿佛是一个盗贼。他觉得怪异，但碰到门的一瞬间，还是这么做了。

他对下人没什么担心的，但害怕遇到黎竹华。有一种长辈让乖乖睡觉，自己却偷偷跑出来的感受。

确认周围没有黎竹华的踪迹，他跨过门槛，随意选了一个方向走。

这个宅子也有一处池子，与季淮峙不同的是，这个池子更大，因为这常年下雪，结冰很厚。墨锦羡只觉着是冰戏的好地点。

墨锦羡逛了一圈，看见前方的亭子，踱步进入坐下。

有些冰冷，但好在能坐。他注意到中央的棋局，饶有兴致地走上前观看。

两人的棋力相差甚远，白棋下得温柔，却每一步都不打算留活路。

墨锦羡皱起眉头，这种棋风他有点熟悉，跟那个人一模一样，竟然连一些路数也是差不多的。

他摸了摸棋盘，心底埋下一个疑问。万年对于大妖也并无不可。

他细细观察着棋局，是有一点不同的。他转移目光，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忽然，从亭顶往下冒出一个头，墨锦羡思绪飘远，被他一惊，抬手扇了一掌。

季淮峙慌忙偏头，随后跳了下来，“你要杀了我吗？”

墨锦羡淡淡瞥他一眼，道：“你能变人了？”

季淮峙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

墨锦羡摆出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随意瞥开目光。

一条白绒绒的尾巴突然出现，墨锦羡下意识上手摸摸。顺着尾巴看见季淮峙，笑容立马收敛，手也随之落下。

季淮峙语气可怜巴巴地道：“你不喜欢了吗？那以后我就收起来吧。”

说着，面前晃来晃去的狐尾真的收了起来，墨锦羡抿抿嘴，缓慢地道：“我还喜欢的。”

狐尾立刻又冒了出来，季淮峙为了方便他摸，将几条尾巴表象融合为一条。墨锦羡完全无法抵抗。

墨锦羡摸着摸着，倏然伸出一只手，指向棋盘，“你娘下的？跟谁下的？”

季淮峙先是一愣，摇摇头：“是我娘下的，但我不知道是和谁。听我娘说是她幼时和一个男人下的。”

闻言，墨锦羡的猜测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他猛地晃了晃头，这种事情，不应该这么快下定论。

季淮峙瞧出他的不对劲，有些担心地问：“你怎么了吗？”

墨锦羡敷衍回了句“没事”便再没后话。季淮峙不清楚他怎么了，只能先转移话题。

“你来花园做什么？”

墨锦羡直白地道：“睡不着，出来怕遇你娘，随便选了一个方向走。”

季淮峙：“为什么怕遇我娘？”

他忽然消声，不回应季淮峙的问题。季淮峙只好再次转移话题。“那你怎么不出去？这里有啥好看的？”

季淮峙盯着他埋头摆弄狐尾的动作，心里升起一个荒谬的念头。

他勾起唇角，眉眼弯弯，调侃道：“你是在等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