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的急诊室,忙碌,紧张。
五六个医生将手术台上的小男孩团团围住,皆是眉头紧锁,不敢出一丝差错地进行着自己的步骤。
紧张的氛围几乎要突破极限,房间里只有仪器呜呜运转的声音和医生们偶尔的交谈。除此之外,皆是寂静。
可忽然间,一道与这个房间格格不入的声音从旁边的空床上传来——是一个青年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一丝不耐烦。
“哎,要我说,咱救不活就别救了呗,我都在这儿等好半天了,什么时候才能收人啊?”
没有人理他。所有人都像没听见这句话似的,继续紧张着手里的工作。只有一个年轻的医生,微怔一下,额上滚下一颗汗珠。
那医生英俊又温和的脸被口罩遮了大半,只留下那双清淡的眉眼,却也不难看出这是个温柔的人。可这双温柔的眉此时却紧锁着,莫名生出几分严厉。
仪器上心率的波动越来越缓,眼看着下一秒就要停下。年轻医生额上的汗珠愈发焦急。他开口了。
“所有人集中精力,越是危急关头,我们越不能放弃。”
一道叹息在他身边落下。
“唉。可是楚医生,他已经……几乎没有办法了……”
青年的声音适时响起,“对了对了,交给我就对了,我保证让他投个好胎。”
楚医生顿了一下,语气却依旧不容置疑。
“能救,得救。”
……
一位年轻的母亲已经在手术室外等了七个小时了。
她的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妆也早已被眼泪抹花,可泪水却依旧住不住地流下。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咚咚”声,在楼道里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在寂静无人的夜幕中格外刺耳。
忽然间,手术室的门开了,一道暖黄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她猛地抬头,看见一位年轻的医生从门里走出,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水。
她心脏骤停,又猛地扑上前去,张张嘴叫了一声“楚医生”,便再说不出一个字。
楚医生当然知道她要问什么。他摘下口罩,向她淡淡一笑,如四月春风般轻柔和煦。
“您是小玉的母亲吧?放心吧,小玉没事儿了。”
年轻的母亲像是再也撑不住,蓦的瘫了下去,抱着一旁的椅子“呜呜”哭的伤心。并不平稳的椅子随着她轻颤的身子,与地面敲出断断续续的声响。
楚医生同情地望她一眼,便转身回了手术室,同其他医生一起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
当终于收拾妥当,手术台上的小玉也被移至重症监护室,急诊室里只剩下楚医生一个人。
他留了一盏小灯,走到手术台旁的空床边——一个看上去十**岁的青年正坐在那里,晃着两条腿,满脸不悦地抬头望着楚医生。
他的五官还带着些稚嫩,可眉眼却是锋利,像是一支利箭,带着即将离弦的肆意与不羁。微弱的灯光洒在他的面庞,一身漆黑如夜色的袍子衬得他格外苍白。
“哟,楚怿,终于忙完想起我来了?”
楚怿伸出手,轻戳了一下青年的额头,笑的温柔,如暖黄的光般明亮。
“你这家伙,还是这么口无遮拦。死生大事,你到说的像玩似的。”
青年咧咧嘴,从床上跳下来,一手攀上楚怿白皙的手腕,拉着他向急诊室外走去。
“反正他们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也就说给你听——你说,你又弄跑我一个客户,我这个月KPI又完不成了,怎么办?”
青年的手如冰块一般,纵然被他碰过很多次,楚怿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顺从地随着青年向外走去,随手关上了急诊室的灯。
出了医院,街上是如青年黑袍一般的夜色,和他的手一般冰冷的风。
“你带我走吧,给你凑点业绩。”
“真的假的?”青年的眼中闪过一丝玩笑般的促狭,偏头看向楚怿,却看到他眼中不似伪装的认真。
他开始有些慌乱。
“楚怿,你不是认真的吧?”
楚怿的脸上依旧是含着温柔的笑。腕上那只冰凉的手抓得越来越紧,却丝毫没有要暖起来的意思,反而愈加凉,冻的他生疼。他没有挣开,只是由他抓着。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早就嚷嚷着说要让我去陪你?”
“那……那也只是玩笑而已,你当什么真!反正,楚怿,你好好活着,不许胡说!”
青年像是怕楚怿跑走似的,一把将他整条胳膊搂进怀里,身上的寒气愈发逼人。
楚怿“嘶”地吸了口气,他感觉整条胳膊都不是他的了。
“墨皑,你是想冻死我吗?”
青年不愿撒手,可又怕冻坏了楚怿,哼了一声,将胳膊扔还回去。
楚怿轻笑一声,伸手摸摸墨皑的头发,像是在安抚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猫。可那小猫却一点不领情,一巴掌拍开楚怿的手。
“别碰我,小心你那瘦弱的小身板又让冻坏了。”
楚怿也不恼,搓搓自己仍未暖起来的胳膊,脸上挂着无可奈何的笑。
初春的深夜仍然很凉。路旁的花池里积着仍未消尽的雪,一只小野猫从头顶蹿过,压得干枯的树枝嘎吱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