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年代小说永泰里 第195章 第四十一章 天上人间（5）

因那日橱嫚贸然上台打断了批斗会，造反派意犹未尽，决定继续批斗萧艳婷，缘着观众们对破鞋、妓女、通奸之类的主题天生感兴趣，再加上苏浩然批判得绘声绘色，颇有画面感，难免引人遐思，苏浩然自是对他自己犀利无比的口才得意非凡，他在联合卫队的内部会议上，力主不定期批斗萧艳婷，也就是说，他啥时候想批了，就把萧艳婷拉出来批，视他的心情而定，而像萧艳婷这种自身有料，又没有反抗力的“黑五类”分子，他批斗起来甚有快感和成就感。

刚才吃饭时，橱嫚见娘心思恍惚、言语含蓄，担心她对第二天的批斗大会有思想负担，收拾好了碗筷，想跟娘唠会儿嗑再睡觉，她见娘枕着胳膊趴在饭桌上，眼皮睁不开，就问：“娘，怎么这么早就困了？我这就扶您上床去。”

萧艳婷哼唧了两下，依旧闭着眼，小声道：“嫚儿啊，娘等不到你哥了，下回，还要等365天，太难熬了，我先回去了，我自己去看他。”

橱嫚一惊，情知不妙，她四下看了看，发现地上一个空药瓶，她抓起来一看，见是安眠药，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娘，您，您怎么能够”，她知道娘这是刚吃的药，还有救，就止住哭，飞快地下楼去了二嫂家，央求他们帮忙，赶紧把萧艳婷送医院抢救。

二哥跟二嫂合力拉着一辆地排车，很快就将萧艳婷送去了市立医院，见天已晚，橱嫚谢过二哥夫妻后，催促他们回去，她觉得她自己一人应付得了。

橱嫚搀扶着萧艳婷去了急诊室，近半夜了，急诊室里尚有十几个病人在候诊，不是急症病人，就是武斗受伤的人。

橱嫚心急如焚，拉着一个年轻护士，央求她：“同志，我娘吞了安眠药，拜托您跟医生说说情，先救救我家老人，她快不行了，求求您了，救她一命。”

护士白了橱嫚一眼，淡然道：“来看急诊的，哪个不要医生救命？后面排队去，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橱嫚不死心，道：“事有轻重缓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托了。”

小护士似乎被说动，问：“什么成分？”

橱嫚一愣：“啊？问这个干什么？”

小护士不耐烦，冲着椅子上歪着的萧艳婷抬了抬下巴，又问：“我问你，她什么成分？如实回答，如有隐瞒、伪造等行为，后果自负。”

橱嫚犹豫了片刻，婉转道：“小业主，不过，她只有一点房产，公司合营后，产权已经划归国有。”

护士冷冷地问：“为何自杀？”

橱嫚支吾道：“我哥离家很久未归，我娘思儿心切，一时犯糊涂。”

那护士鼻子“嗤”了一声，问：“她最近有没有被批斗？”

橱嫚愣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那小护士得意，道：“她这种的，隔三差五就来个，我见多了，以为戴个帽子我就看不见她的光头了？她这是畏罪自杀，自绝于人民，我们医院不收治‘黑五类’分子，你们走吧”，说完，护士转身就走。

橱嫚急了眼，她跟着那护士就冲进了急诊室，见到个像医生的人，立刻跪下哭求：“医生同志，求求您救救我娘，她从没做过反党、反人民的坏事，她只是一时想不开寻了短，您救救她吧，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大德。”

小护士对那医生冷冷地说：“又是个‘黑五类’分子畏罪自杀，我都告诉她咱院不收治，她还赖着不走。”

橱嫚哭得气短，央道：“医生同志，您不能见死不救啊，都是人，好歹是条人命，求您救救她吧。”

没想到，那医生却反问她：“人和人能一样吗？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人民的犯罪，医生的职责的确是治病救人，可‘牛鬼蛇神’算人吗？医院的人员、资源有限，我们得保证把好钢用在刀刃上，革命群众的需要才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们好自为之吧。”

无论橱嫚怎么央求，那医生、护士丝毫不为所动，他们嫌橱嫚妨碍公务，就打电话报了保卫科，保卫科的人赶来，二话不说，把橱嫚连推带搡地推出了急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