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艳婷提出要满足三个条件才肯同意他们结婚,橱嫚听了心头不由得一收,不知娘为何要难为他们,就小心道:“娘,您说。”
萧艳婷不紧不慢地呷茶,心里却在快速地盘算着,哪三个条件最要紧、最能让橱嫚知难而退。她到底不死心,还要做最后的一搏,看能不能说服橱嫚从此改弦更张、悬崖勒马,她慢条斯理地道:“第一,我萧艳婷嫁闺女必须有排场,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橱嫚问:“娘,怎样?”
“杨仲轩夫妻俩得亲自到我这里正式求亲,彩礼多少我可以不讲究,但我的闺女他们必须明媒正娶。”
橱嫚想起前番杨仲轩夫妇好意来求亲,却被娘和哥毫不留情地给赶出门,仇怨已经结下了,他们必定耿耿于怀,一个坑里怎肯再跳一次?这头一个条件就这么难为达源,可怎么是好?
萧艳婷见橱嫚默不吱声,就冷笑一声,教训她:“哼,若我就这么随随便便把闺女许了杨家,那家人必定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拿你当人看,无论人还是物,得来得容易便不会珍惜,这个道理全天下皆然。”
橱嫚想象着达源还要面对他父母提同样苛刻的条件,心里不忍,就问:“娘,找个媒人来提亲,可行?”
“瞧瞧你这出息,还没进他杨家门儿就开始替他们打算了?”萧艳婷恨铁不成钢,冷言冷语道:“不行!又不是做买卖,还有得讨价还价,我这要求情、理、法皆合,到哪儿都说得过去,这头一关若他杨家都想逃避的话,以后你这日子还怎么过?!不给他们来点下马威,你将来怎么抬得起头来,还不是予取予求、任人宰割?!”
橱嫚想象着,达源父母跟娘见了面,他仨互相看不顺眼,两造都是不情不愿、勉为其难,免不了又得来一场唇枪舌战、一地鸡毛,两家关系本就紧张,这样一来岂不是火上浇油,更加无法收拾?她小心翼翼道:“娘,您跟他们素有旧怨,咱还是回避一下吧,我怕,白白惹得您生闲气。”
橱嫚本以为娘会知难而退一步,没想到萧艳婷却一脸的不屑,笑道:“嗬,娘又不是纸糊豆腐做的,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我半辈子都在跟那家人单打独斗,你见娘什么时候落过下风?!这个你甭担心,我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恶人必须由恶人磨。”
橱嫚见娘这是为自己撑腰,就不好说什么了,知道说破了嘴皮她也不会听,就问:“那,第二呢?”
萧艳婷又想起了儿子,叹了口气,道:“唉,今年流年不利、诸事不顺,我前阵子为着你哥跟嘉贞的婚事去跟马先生求了一卦,马先生说;今年不宜婚丧嫁娶,实在要嫁女娶媳,那最早也得等进了腊月门儿才行,否则,”
橱嫚想到肚里的孩子无论如何也等不得那么久,一下子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忙打断她,急问:“娘,怎样?”
“祸事连连、灾难进门啊”,萧艳婷见她那个慌恐样子,似乎是听进去了,就道:“退一万步讲,就算我不怕、不讲究……嗐,既然两家结了亲,再怎么着我也不会为难亲家的,我可以既往不咎,从此跟他们做一家人,那咱就不能明知有祸事还要牵连他们,那,不是我的为人、做派。”
娘说得理直气壮、无懈可击,在橱嫚听来简直是晴天霹雳,这条件不苛刻,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答应啊。她不敢出声反对,更不能应承下来,正左右为难之际,萧艳婷见她犹豫,道:“我这可是为你着想,也为了那家好,你早嫁几天、晚嫁几天有什么区别?反正煮熟的鸭子飞不了,早晚都是他杨家的媳妇。”
橱嫚的内心波涛翻涌:娘冰雪聪明,又看得透人性,我这身怀六甲必瞒不过她,早知、晚知都是知,罢了,干脆这就跟娘挑明了,横竖是一刀,早死早脱生。
橱嫚泪眼汪汪,问:“娘,您说的,是为了我好,对吗?”
萧艳婷听她这么问,心里先不落忍了,道:“傻闺女,等你有了儿女就知道了,哪个爹娘会不盼着自己孩子往高处走、往好里去呢?”
橱嫚被娘这话一下子戳到了伤心处,她一下子泪如泉涌,直哭得昏天黑地,她边哭边央求:“娘,橱嫚儿对不住您,我,我已经三个月的身子了,呜呜呜……对不住,娘,求求您了。”
萧艳婷闻言又惊又怒,直惊得她目瞪口呆,气得她浑身哆嗦,仿佛遭背叛的那个人不是连升,而是她自己,想想自己半生坎坷艰难,唯一的儿子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而精心呵护、亲手养大的养女,如今也是一头怎么也养不熟的白眼狼,胳膊肘子硬往外拐。
唉——!萧艳婷长长地叹了口气,前尘往事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过,她顾影自怜,越想越心酸,不禁也跟着哭了起来,她越哭越难过,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橱嫚见娘伤心欲绝,就跪在她身边,哭道:“娘,是橱嫚儿不好,惹您伤心了,我,我也是身不由己、生不如死啊”,说完,她更是哭得喘不过气来。
橱嫚的哭声倏地把萧艳婷拉回到现实中,她身子一凛,突然止住了哭,脑子豁然变得清爽起来,她暗忖:难道说……难不成?
萧艳婷望着伏地自疚痛哭的橱嫚,却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她眼里流淌出的泪带着光,那是喜悦的光、希望的光:“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哇,苍天啊,你可真会捉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