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赐婚?
楚瑶心头一颤,打量皇后一眼,登时反应过来这是拿着她当幌子,实则想试探陛下对于太子之位的态度。
她抚了抚自己的胸膛顺气,余光忍不住瞟向对面稳坐如山的卫黎元,眉宇间似有沉思。
“妹妹这是说的什么话?本宫只是说句实话罢了,看着瑶儿同怀瑾形影不离,便想到当初陛下同本宫年少时也是这般的情谊。”皇后娘娘眼神中充满回忆的甜蜜,胸有成竹地浅酌一口茶,毫不示弱对上徐贵妃的目光。
身旁的皇帝听此言,拉住皇后的手,悠悠拍下她的肩膀,柔声道:“薏儿与朕情谊深厚。”
“哼!”徐贵妃瞧着两人情深似海的模样,指甲嵌入掌心,咬牙压下心中的愤怒,冷哼一声。
“行了行了,今夜是哀家的寿宴,你们都少说两句!争风吃醋成何体统!惹哀家不快?”太后面上显得不悦,拐杖连连击地。
随后徐贵妃又瞪了一眼皇后,不再发话。
楚瑶但笑不语,自古帝王多情,看似情深,谁又知他的心里究竟是谁?
当今陛下又是人尽皆知的多疑,怕是爱江山不爱美人,不会有女人真正走近他的心里。
真正爱上的,注定会输。
所以前世前半生卫黎元输定了,后半生,她输惨了。
楚瑶复而慢慢摇头,不敢再抬眼去瞧对面的人,只垂眸不言。
随后,宴会开始。
铜管乐起,一众舞女一拥而上,衣袂飘然,尤属中间红衣女子,格外引人注目,身段极佳,舞姿动人,飘然妩媚。
楚瑶本无心观看,轻轻扫过一眼,谁料只这一眼,瞧见那红衣女子竟是徐若仪!
她微微愣住,两道细眉轻蹙,不再有所动作,前世这场宴会可是没她的身影。
一曲舞毕,其他舞女散去,徐若仪上前参拜,娇声娇气道:“臣女徐妙仪见过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寿比南山。”
“平身,你是徐?”皇帝沉吟片刻,后迟疑一问。
“陛下,她就是臣妾的亲侄女,徐妙仪。”徐贵妃起身上前热切拉住徐妙仪的手娇弱出声。
“哦?原来你就是徐家那个丫头,抬起头来,哀家细细瞧瞧。”太后饶有兴趣,淡淡抬手,她心底实在好奇,此女竟能让她的长宁郡主动怒,不知是何容貌。
徐妙仪听命抬头,笑魇如花。
“尚可……”
太后慢慢扫过一眼,嘴上说着尚可,内心却道声不过如此,再眼望堂下的楚瑶,真是哪哪都比不上她的瑶儿。
楚瑶察觉太后投来的目光,笑着回应。
她感受到太后的灼灼目光是在拿着他们两人在做对比,虽嘴上说着尚可,心里定然是嫌弃的。
她还不知道她的外祖母。
“一舞绝佳,不知徐家女你想要什么赏赐?说来朕听听。”皇帝挥手示意。
徐妙仪抬眼看向徐贵妃,
徐贵妃在一旁给她使着眼色。
楚瑶望着向姑侄两人的眉来眼去,轻轻一扯嘴角。
跳梁小丑。
“陛下,臣女不想要什么赏赐,只想求一个恩典。”徐妙仪老老实实摇头,惶恐说道。
“什么恩典,你说说,朕满足你……”
徐妙仪跪下,正色一磕头:“陛下,臣女……臣女想入国子监,同长宁郡主一般……”
“这……”皇帝为难看了一眼太后,毕竟长宁一事是她准许,今日他也不好直接答应,可是满足的话已说出口。
太后转动手中的佛珠,冷峻问道:“你想入国子监?为何?”
“臣女早早便仰慕国子监祭酒的高深学识,望可以趁此机会学习一二,已是三生有幸。”徐妙仪伏在地上,言语诚恳。
仰慕祭酒?
楚瑶只得干笑,她徐妙仪说起谎话来,当真是眼睛都不眨,明明是想入国子监接近卫怀瑾,嘴上说的倒是好听。
太后顿了许久才道:“也好,前些时日长宁同哀家说她身体不适,不想再入国子监折腾,正好你顶了长宁的空缺吧!”
此言一出,堂下徐妙仪面色倏然沉下来,一下子咬紧双唇,原来她费尽心力到的,居然是那长宁郡主不要的,终是忍下心中不快,懦懦开口:“臣女谢太后意旨。”
身旁的卫怀瑾听到太后口中说楚瑶身体不适,立刻转过头往她身边凑,低语询问:“瑶儿,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适?可还好?”
“无妨,只是近来不想动。”楚瑶声音闲闲。
他们两人的交谈画面落在徐妙仪眼中,嫉妒发狂。凭什么他们身份地位相同,她楚瑶却受尽宠爱,只不过一介孤女,思及此处,她终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字字挤出牙缝道:“不知长宁郡主准备了什么贺礼?我们可否有幸一观?”
楚瑶突然被徐妙仪指出,先是一愣,后毫不畏惧上前柔柔一拜:“长宁为太后准备了一首琴曲贺寿。”
“长宁自幼时起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朕也是好久没听过长宁弹琴。”皇帝长叹一声,似是惋惜。
“哀家的瑶儿无论准备什么,哀家都会欢喜!”太后满脸欢喜,抬高些声音说道。
“还请陛下太后,皇后娘娘等些片刻,长宁先去准备一番。”
楚瑶起身行礼退了下去。
***
妆奁前楚瑶摩挲着手中的琴,脑海中回忆起她儿时与娘亲相处的画面。
她的娘亲,样貌绝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是琴技,绝冠京华。
还记得儿时娘亲手把手教她长宁曲,曲子复杂,她硬生生学了一年才将其融会贯通。
期间她也曾问过她的娘亲为什么非要让她学这长宁曲。
她的娘亲说,此曲日后会助我行事。
如今是应验她的话,望此曲真可助她成事。
***
此时御膳房内,忙忙碌碌。
一侍女在门外探头探脑,悄悄混入其中,见灶台上摆着酒坛,凑近身旁宫女开口询问道:“姐姐这可是宴会所需的酒?”
“非也,那是给不能饮酒的女眷准备的饮子。”宫女已是手忙脚乱,随口答了一句。
“姐姐如此忙我替你送去可好?”侍女眯着眼,笑意晏晏。
“咦?你是哪个宫的,我怎么没见过?”宫女扫一眼,狐疑地摸着下巴。
“哎呦,我的好姐姐,我是御膳房新来的,您贵人多忘事,我可是见过您的,您忘了那日我们在御花园见过?”
宫女听这话,心中疑惑消散,多个人多份力,她一会儿还要去准备食材,最终松口:“那你去送吧!”
“多谢姐姐!”
侍女接过饮子,走出去,鬼鬼祟祟巡视四周,见四处无人,悄悄从衣袖拿出一包药,倒在一杯饮子中,神不知鬼不觉。
而后,慢慢吐出一口气,随即面色恢复自然,向大殿迈去。
*
楚瑶已准备就绪,抱着琴至大殿,盈盈福身一礼:“长宁献丑了!”
随后,少女端坐,玉指轻弄琴弦,奏出一首曲子,刚开始琴声如潺潺流水,而后一时轻快如小雨绵绵,安抚心灵,一时又如磅礴骤雨,电闪如蛇,拨弄心弦。
所有人皆沉浸在这一曲妙音之中,随着曲中所奏之意变幻神色。
卫黎元捻着杯盏,盯着面前楚瑶的面容,明明是弱女子,琴声所传出之意却如此坚韧,好似有一股强加而来的抗争之感。
一曲毕,堂下之人皆为之震撼,感叹道:
“难道这就是传闻中的长宁曲?”
“此曲果真妙极。”
皇帝紧紧盯着堂下的楚瑶,身体微微前倾,神情变得难以捉摸,沉吟片刻开口道:“朕已是许久未听过这首曲子。”
太后扫视一眼皇帝的神情,面上忽地闪过一丝不安,急忙插言:“长宁琴技超绝,当赏!你说是吧,皇帝!”
“母妃有的有理,长宁想要什么,朕应你。”
楚瑶心中一喜,委婉出声:“长宁想求陛下一个承诺。”
“尽管说来!”
“希望陛下日后答应长宁一件事。”
“你这孩子……”太后皱眉一笑,也不知她的长宁打的什么如意算盘。
“好,朕应你!”
“多谢陛下恩典。”楚瑶掩过面上的欣喜,行礼谢恩道,却在抬眼时,仿佛觉得皇帝的眼神过于柔情,似乎是透着她在看另一个人。
“这长宁郡主当真是惹人怜爱,样貌能力出众,也不知哪位皇子能有幸娶她为妻。”徐贵妃淡然啜口茶,挑起话头。
“长宁天生凰命,嫁的自是未来太子,她的婚事岂是你我能置喙的?”皇后脸色变了变,笑道。
席下的楚瑶眼见着形势愈演愈烈,听着他们的争吵,斜倚着,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倾画见面前宫女端来酒,伸出手推脱道:“我家郡主不喝酒,你送去别处……”
“回郡主这并非是酒,而是饮子,是太后娘娘特意吩咐的,奴婢才给郡主送来。”宫女低着头回应。
“既然是外祖母所赐,便放下吧!”
“是!”
楚瑶淡淡摆手示意:“倾画,给本郡主倒一杯,这戏,要慢慢看才有意思。”
倾画不懂楚瑶口中所说的戏为何,但是瞧着郡主兴致勃勃的模样,她也是喜上眉梢。
楚瑶欢欢喜喜饮下杯中的饮子,抬眼望向对面时,却见卫黎元已不在。
前世他就是此时中了情丝饶,楚瑶无意中在撞见,并成了他的解药。
今世她不想去掺和,会不会有别人帮他解了这情丝饶?
已然跟她无关。
楚瑶思此心下微颤,缩了缩指尖,又觉胸口闷热,强压住心里的不适,有气无力道:“倾画,你留在这,我出去透透气,若是有人问起,你如实说便可。”
“是!”倾画颔首,挠挠腮,明明方才郡主还兴致勃勃的,怎么就突然情绪低落了?
怪哉。
言罢,楚瑶抬步走出去。
一旁卫怀瑾回眸见楚瑶不在,担忧询问道:“倾画,你们家主子哪去了?”
“回殿下的话,郡主说她出去透透气,马上便回来。”
卫怀瑾点点头,没多想又继续交谈饮酒。
*
楚瑶出殿走至回廊处,深夜寂静,抬眸望着空中那轮皎皎明月。
前世种种皆因自身追逐皇后之位,争权夺利,使卫黎元因她而起兵造反,今世再见虽是心有余念,却始终是不能接近。
舍身救她,她心中已是有丝触动,但是绝不能再有一丝动摇。
思虑着,楚瑶突地头昏脑胀,身体渐热,呼吸急促,好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吞噬她的理智,头重脚轻,扶着围栏而立。
不好,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