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记 第13章 保护

“拜见陛下。”许濯衡向刘彻行礼。

“免礼吧。”刘彻随意地说。

许濯衡站起来，正对上刘彻晦涩的目光。

他突然想起，那天陈阿娇拜托他去沧池摘荷花。

很长时间以来，陈阿娇都对他客气有礼，所以她能让他去办事，他很高兴。

许濯衡急匆匆跑到沧池，认认真真地挑选荷花。

他自小习武，甚少舞文弄墨，采荷这种风雅事，也是未曾做过的。他怕摘的荷花不好，又怕耽误太久她等得急了。

当许濯衡捧着精心挑选的荷花回到长门宫时，刘彻向他走了过来。

“参见陛下。”他停下脚步说。

“做得不错，交给朕吧。”刘彻伸出了手。

许濯衡愣住了，这明明是陈阿娇拜托他摘的荷花。

“嗯？”刘彻见他不动，挑了挑眉。

许濯衡咬紧了嘴唇，难道陛下连几朵荷花都不让她拥有吗？

“陛下……”他鼓起勇气开口，不管怎样，他想帮她争取一下。

刘彻有些不耐烦，直接拿过了他手里的荷花。

许濯衡没反应过来，手指被花茎上的刺扎了一下，一阵疼痛。

刘彻审视了一下荷花，将两朵刚绽放的扔掉了。

“她不喜欢花刚刚绽放就被摘下。从小就这样，明明最爱差使别人给她摘花，却不要刚开的花。”他无奈地摇摇头，随手指了一个中黄门说，“你把这些丢到她看不到的地方。”然后转身向小厨房走去。

被叫到的中黄门迈着小步跑了过来。

“等等。”许濯衡弯腰捡起了那两朵荷花。

“许大人……”中黄门为难地说，“陛下让奴把它们丢掉。”

“我会丢掉的。”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拂去花瓣上的尘埃。

中黄门踌躇着，看许大人的样子，好像很宝贝这两朵花，并不会扔掉。

敛秋走了过来，对他说：“许大人说的话你还不放心吗？退下吧。”

中黄门俯身道：“奴告退。”

敛秋转头看旁边的许濯衡，他笨拙地想抹去污浊，却只是徒劳。

“你的手怎么了？”突然，敛秋皱着眉问。

手指被花刺扎到的地方已经冒出了血珠。

“无碍。”他毫不在意地说，“还有，多谢了。”

许濯衡捧着荷花向宫外走去。

敛秋几步追上去，问他：“你知道她为什么让你去摘荷花吗？”

许濯衡摇摇头说：“奉命行事而已，我不感兴趣。”

“因为她要给陛下做荷花米糕。”敛秋一字一顿地说，“所以陛下亲自把荷花送到小厨房。你明白了吗？”

许濯衡猛地停下了脚步，他捧着荷花的手微微用力，一阵刺痛。

他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花，他也不知道她需要荷花来做什么。

敛秋看着他垂下的手，说：“陛下和她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够格。”

“够了！”许濯衡冷冷道，“衡多谢敛秋姑娘指教。”

他匆匆离开了。

敛秋看着他沉默又悲伤的背影，苦笑了一下：“我也还不够格。”

许濯衡想，那天陛下负手一步步走向他，身后是烈焰般的晚霞，自信从容，气势威压。他小小的挣扎，不过是蚍蜉撼树而已。陛下想要的，是一定会得到的。

“奴婢拜见陛下。”敛秋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思绪。

“免礼。”刘彻的手轻轻敲着桌面，淡淡说，“以后她再出宫的话，无论去哪里，你们都要跟着她。”

两人躬身道：“诺！”

“不仅要将她的行动告诉朕，还要保护她的安全。之前沧池的事，朕不想再看到第二次了。”刘彻补充说，“退下吧。”

敛秋和许濯衡行礼告退，快要退到殿外时听到常侍郎的声音：“陛下，今日去哪位娘娘那里？”

两人都微不可察地一滞。

刘彻有些烦躁地回答：“宣室殿。”

“诺，仆这就遣人告知邢娙娥。”

“陛下去见了邢娙娥？”李容华听到子佩的禀报，有点意外。

“娘娘，这样看来，废后根本不可能复起。解除禁足后，陛下从未召见她，也没去过长门宫。”子佩说。

“难道真的是本宫多虑了？”李容华皱着眉说。

“又是邢娙娥！”王美人恨恨地把茶盏拂下桌，“陛下都去见她好几次了！”

采荷安慰她：“娘娘，邢娙娥比您年长好些岁，陛下肯定很快就会腻的，然后定会想起您的好。”

“她总爱装清高装文雅，好似不食人间烟火。本宫最看不得她那假惺惺的模样！”王美人生气地说。

“陛下今晚不留下吗？”邢娙娥犹豫着问。

“朕还有事，就先回去了。爱妃早些休息。”刘彻微笑着说。

邢娙娥掩去失落之色，说：“臣妾恭送陛下。”

刘彻坐在辇车上，略显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夜未央，各个宫殿仍旧灯火通明，在企盼着帝王的回顾。

忽然，他望见了一片灯火阑珊中的暗色。

“去长门宫。”他吩咐道。

“诺！”常侍郎极快反应过来，应答道。

“陛下驾到！”一声通传让长门宫的众人都措手不及，匆匆忙忙跪拜接驾。

本打算看会儿书便就寝的阿娇也惊愕不已，赶紧让敛秋为自己披上外衣。

她走出内室，迎面碰上眉宇郁沉的刘彻。

自上次一别，他们已经月余未见。

那天晚上流露的所有感情也烟消云散。

她在沧池被尹容华刁难，他下旨解围，但也并未到场。

刘彻不会一直回忆往昔，也不会为了她停下脚步。

雄才伟略的皇帝和处境尴尬的废后，总是要各自上路的。

汉代规定父母去世要守孝三年（但大多简化为二十七个月）。国不可一日无君，按礼制，帝王守孝是有特权的，可以以日代月，所以刘彻实际只需要服丧二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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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保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