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饭,沈断又上了路。
五天后,三人站在春光阁前。
白澈行看着门口招揽客人的歌女,不由地红了脸:“真的……要进去吗?”
花无序在一旁憋着笑,沈断扫了他一眼道:“走吧,反正我们是在办正经事的。”心中却为自己捏了把汗,若是让自理知道自己带他的宝贝儿子来这种地方,恐怕……
白澈行深吸一口气,把腰杆挺直了,皱着眉,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模样,道:“走吧!”
大概是被他的气势感染了,沈断轻咳了几声,正了正脸色,大步向前走去。
三人就这么一身正气地走了进去,老鸨脸上堆满笑走过来,身上的胭脂味把白澈行呛得直打喷嚏,她谄媚道:“三位是……?“
沈断低声道:“诸天万事,醉中春烟。”
三人在老鸨的带领下进了三楼的暗室,暗室里别有一番天地,比外面更加奢张华美,软榻上的女人一头卷发,浓眉大眼,眼窝很深,不是中原人的长相。女人扫了一眼他们,老鸨行了礼后便退下了。沈断把他们二人推到门外道:“有些私事。”
醉春烟接过身旁歌女手中的酒,挥手示意她们退下,没个正形地半躺着,傲慢地问题: “想知道什么?”
沈断自觉地坐在她对面,淡淡道:“我不问事,只是故友所托向你带一句话。”
天昭二年,镇北侯年迈病重,老侯爷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索性承袭了父亲的爵位,接过虎符,前往西北驻守。
走的那天,很应意,下了一场小雪,他送程暮雪到城门,他也只能送到那了。亲兵先行,城门前只剩他们二人。
程暮雪骑在马上,青丝上落了点雪,她回了回头,却不是在看秦审,轻声道::“她没有来。”程暮雪确实枪法了得,精通兵术,却并不如传闻中那样粗犷,相反,是个细腻仔细的人。
秦审知道她在说谁,摇了摇头道:“她身份特殊,来不了的。”
程暮雪苦笑了一下,道:“话虽如此,但她向来鬼点子多,混进来不成问题,她不想来。”
她微皱了皱眉,秀丽的眉眼间有股说不出的悲凄,强颜欢笑道:“我自然知道,但一去经年,从此一个在东,一个在西,怕是再难相见了。”
她长叹一口气道:“我还是想见她。”
秦审神情有些动容,心中一阵酸涩,嘴巴张合几次,却最终抿紧了唇,什么也没说。
“若有机会,你帮我带回话给她。”
“走了。”她把头转回去,高声道。随后一夹马腹,急驰而去。
风雪中,她的背影显得愈加单薄,她又说了句什么,但当风声将那句话带到他耳边时,已经模糊不清。
沈断对上醉春烟的眼睛,缓缓道:“她说,程某此生薄情寡义,赴不了年少时的约了,只盼来生缘深,能够白头到老。”
闻言,醉春烟怔了怔,神情有些愕然,眨眼间不经意一滴泪从脸颊滑过,落在酒杯中,半响,她才苦笑一声:“……原来是你啊。”
她摇了摇头道:“也罢,这壶酒等了十年,已经若涩得不能入口了。
家国情怀之下,这些微不足道的儿女情长,显得九分若涩,一分情深。
沈断默不作声,给自己斟了半杯,然后一饮而尽,
曾听闻万事楼楼主亲自酿过一种酒,一等一的北凉烈酒,入口辛辣无比,花错杀还上门求过一壶,酒名却很凉,暮成雪。如今想来,是这份情,太冷太凉。
其实那天,醉春烟去了,只是她躲在城门上,目送她渐行渐远。
秦审上城门看到她时,已经看不到她的背影了,但醉春烟还是痴痴地望着远方,连落了满头的雪也忘了拂去
秦审站在她旁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看见茫茫雪色,问通“为什么不下去?”
醉春烟答道:“下去做什么?徒增烦恼罢了。”她的声音很轻,还带了些颤。
然后她转过头,轻笑道:“我听过你们中原人一句诗。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秦审苦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可我们中原还有句诗,白头若是雪可替,世间何来苦情人。
沉默良久,沈断叹了口气,道:“你变了,若是十年前,你已经骑着快马,赶去西北找她当面问个清楚。”
“去西北有什么用?我能带她走吗?她愿意跟我走吗?我是不在乎,反正我不是大梁人,西北失守跟我有什么关系?可她呢?她能一走了之吗?她走了,镇北侯从此就是叛国贼。而且,我现在有了自己的楼,也不能一走了之了。”醉春烟罢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回道:“你还好意思说我?若是十年前,接到那道圣旨时,你就该去宫中闹了。”
沈断垂下眼睫,笑笑道:“十年了,太多物是人非了。”
十年过去,他们都不再是冲动任性,容易热血上头的少年了。
“对了,”沈断问道:“南疆的七日蛊,能解吗?”
醉春烟摇头道:“万蛊之首,而且北凉不善蛊术,我解不了。这种蛊虫很珍贵,江湖上也鲜为人知,更别提解法了。你问这个什么?”
沈断面不改色道:“一个朋友中了,顺便问一问。算了,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明友。”
他推门而出,白澈行立刻凑上去问:“怎么了怎么了?”
沈断看着他这副好奇的样子,好笑道:“这么好奇?”随后将前因后果简单交代了。
花无序不禁问道:“你奔波半年,就为了这个约定?
沈断轻笑道:“反正闲着也闲着,不如来会会故友。更何况,江湖人,不是一何信守承诺,重情重义吗?”
白澈行好奇道:“她们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沈断回忆了一下,道:这是很多年以前的故事了,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