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简挽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
隐约中,她似乎感觉到了男人对她有一种不太清楚,若隐若现的保护欲。
但当她回头想要看一看时,又对上了他的眼睛。
她看着他笑,他笑起来眼睛里的那股很厉便会消失,漆黑的瞳孔发着光,看谁都泛着深情。
他回头看她,又在跟她开玩笑。
仿佛一切都是简挽多余的想象而已,她也只是回以一笑,比这更多的交流便没有了。
他的恰到好处的逾矩,让简挽只能默默忍受。
例如在那晚之后,他还帮她打了一桶水,送到了院内子。
也许是试探,简挽抬眸多多地问了句:“要不要进去坐坐。”
这句话本身也有歧义,招待朋友是一回事,但恰巧简挽说得时候,柏廷还扶着她,二人有肌肤上的接触。
柏廷抽回手,帮她把拐杖扶正,“不了。”
简挽偏头看他,明知故问道:“怎么?”
“怎么,”柏廷重复了一遍,说着就将一旁的水桶拿起,在井里打水,肌肉紧实明显,丝毫不费力道:“你还真想让我当你先生?”
说话时,他刚好倒水,声音闷哼一声,是在费力气时的那种性感。
而衣摆上不小心溅的水珠也像烟花一般炸开,一举一动间,似乎融进了他若隐若现的腹肌上,勾勒着形状。
有时候这种男人味更惹女人心动,尤其是一个成年女人。
简挽瞬间就忘了那一茬,只顾着避开了眼,从房间给他拿出了毛巾,递给他。
“柏先生,您又在开玩笑了。”
柏廷顺手接过。
二人的指尖在白色屏障物的遮盖下短暂触碰,他的指尖有些凉,还带着水珠的清冽。
“不是你先?”
柏廷倒是不避着。
可那晚刨到底,也是他先开始的。
只不过当时的简挽被说中了心事,只顾着抽回手,脑子短路连谢谢都没说,就直接回房间了。
回房后,她也没得安宁。
三禾也透过窗户,探头看着,边看边汇报情况,“姐,他冷笑。”
简挽掏出图本,来回画图,随口应付,“哦,是么。”
“对啊,现在走了,”三禾回到床上,长叹了一口气,拍着简挽的肩膀,“姐,你完了。”
没等简挽说话,三禾便说:“易肖顾说,他脾气不好。尤其是喜欢教训那些不知恩图报的人。”
简挽画图的手一顿,说了句:“他能怎么教训。”
她是在安慰自己,因为柏廷看上去就不像是受气的人。
事实上也如三禾所说的那样。
他们过来公益植树的那群人,都知道柏廷的脾气,一般也没人敢惹。因为他工作起来时真不要命,扛着树苗一天徒步几十公里,连气都不带喘的。
但这种现象,一直持续到简挽的出现。
他们发现,想偷懒时就聊简挽,柏廷绝对不会逼着他们继续,就连他自己也在一旁听着。
众人休息,易肖顾看着还在独自清点树苗的柏廷,忍不住上前叫了句,“简挽。”
柏廷站在风沙中,黄沙从他脚下掠过,脚步一顿。
易肖顾笑出了声。
柏廷撇了一眼,“你最好能说出个一二三。”
“我要是说不出呢。”
也就是话落,易肖顾看着眼前的男人转身,正对着自己。
他眼皮一跳,赶紧道:“你要是敢动手,我就告简挽了啊。”
柏廷的手就这么硬生生顿住了,随后摆了摆。
“不是吧,”易肖顾看着他这样子,笑着,“还真准啊,你不是吧,这就装上了?”
说着,嘴里吃了一嘴的沙子,吐掉之后又道:“我可提醒你,你俩没见过几面,可别吓着人家。”
“滚。”
“男人跟女人不一样,”易肖顾自封恋爱军师的名号,“男人喜欢结果,女人享受细节。”
“一不小心就吓退了,万万不能操之过急呦~~”
柏廷垂眸看着自己手心的树苗,短短一截,仅有几颗叶子。
过程中的细节。他倒是没注意,仔细想想,易肖顾最近追三禾追的勤快,日日都能见到,而她——
他最近好像是没见过她了。
正想着,一阵风刮过。
众人急着躲避,而他却是先护着脖子里的项链,一把握在手心,牢牢地,看上去宝贝坏了。
项链是一个怀表型的,后边可以夹照片。
风散之后,他也是第一时间摊开手心,一张黑白照片完好无损。
照片上的女孩穿着校服,扎了个高马尾,坐在台阶上安静做题,仔细看,眉心还蹙着,可爱又倔强。
他看着照片,想到那晚他说的话,还有毛巾下故意的逾矩。
女人惊恐受惊的样子出现在他脑海。
他唇角勾起,看上去坏的很。
-
而这边的简挽,在某天后的早晨。
看着三禾早上整理完狗狗的排泄物后回到房间,嘟嘟囔囔。
她隐约听见跟易肖顾有关。
想到她最近下意识地避着柏廷,生怕对方觉得她在躲债。
她一边装模做样修着设备,一边有意问了句:“小狗拉肚子了?”
小狗就是他们给狗起的名字。
起名字的时候,简挽想着既然它生在这里,又被遗弃,无名无姓就是对它的尊重,无名无姓自然没有牵挂,它便可以自由的出去跑,不拘泥于她跟三禾跟她提供的这一方土地。
“不是。”三禾抱起狗,看了看,说:“是易肖顾和厉苏溪。”
简挽侧眸,说:“他们都来这么久了,还水土不服。”
“听说好像哪天晚上吃坏了东西。”三禾比了比手指,“一直拉到现在,都还在断断续续。”
真够倒霉的。
简挽得知与她无关,松了口气。
她的视线落在手里刚刚修好的设备,心境却悄悄变了。
好像有些烦躁?是在烦躁对方没有关注到她的变化吗?
简挽被自己吓了一跳,赶紧拉着三禾开车去有信号的地方,找个电脑给公司发邮件,用工作填满自己。
这里条件艰苦,简挽还没到地方就成了沙人。
三禾怀里抱着小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挽回头看着三禾。
“嘿嘿,”三禾尬尬笑着,摸着小狗的狗头道:“你看它还是挺听话的,对吧,都没有乱叫。”
为什么三禾要解释。
因为在来之前,简挽就说过,带着狗会不方便。
三禾还不放弃,说着就要证明自己,“姐,不信你摸摸。”
“不用了,”简挽汗毛都竖起来了,只好勉强道:“它是挺听话的。”
三禾看着她的神情,笑出了声。
心里的愧疚感少了几分之后,她才道:“姐,你最近是不是睡得不错。”
这里电脑没有普及,有线网络也不发达。
他们用电脑汇报工作,只能找网吧。
简挽拿着地图,找距离这里最近的网吧,敷衍着:“怎么这么说?”
“因为你最近说梦话少了,”三禾道:“都不找那个人了。”
简挽自从来了这里,就会一直说梦话。
每次都很痛苦,三禾还发现,简挽经常会他们都休息的时候,拿着地图再自己去走一圈,像是找东西,每走一个地方,就在地图上打个叉号。
三禾有一次开玩笑地问:“姐,这个地方又没那个人啊?”
简挽总是笑笑不语,只是道:“你测量完了么,作业给我看看。”
而此刻的简挽,她落在地图的手顿住。
细细回想,好像自那晚之后,她只顾着怎么躲人了,每次完成任务就回到了房间。
五月的沙漠,夕阳落地格外的迟,像是美人不在乎朝暮,赤红暖系的光洒大地,融入这异域风情中。
三禾以为简挽是看景色出神了,便道:“姐,网吧到了。”
但她好像想错了,因为直到发完短信回到车上,简挽依旧蹙着眉。
透过后视镜,女人额角的碎发飘在空中,清冷安静得像沙漠里生长出一支突兀的白花。
让人不自觉靠近,却不想玷污。
三禾也不自觉地放轻声音,生怕扰了这份美好。
她问着:“姐,你不会也拉肚子了吧。”
简挽抬眸看她。
三禾怀里的小狗汪汪叫了两声,完事之后还蹭了蹭她的手,看上去可爱极了。
简挽一直揪着的心情似乎缓解了一些,“没拉。”
说着,不愿提及刚刚的失态,便又问道:“王戈义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他给人当小弟去了。”三禾看她回归正常,将狗放在了后座,边发动汽车边说。
简挽问:“给谁?”
“柏廷哥啊。”三禾特别熟络,语气熟捻,“王戈义这几天回来老给我显摆,说柏廷哥最近还教他骑骆驼呢。”
果然不想想起谁,就会越提起谁。
简挽缄默了几分钟后,“王戈义不是测量去了么,怎么会跟柏廷在一起?”
“啊,”三禾赶紧补充着:“柏廷哥种树的地方跟咱们要施工的地方刚好挨着,这下好了,天天都能见。”
简挽没心情打趣:“你也想骑骆驼啊。”
三禾明显有这想法,话里话外的遗憾着:“我倒想呢,人柏廷哥只教男的。”
简挽笑了笑,没有继续搭话。
很快他们便到了实操地。她拄着拐在沙地行走不是很方便。
三禾看着两个人进度太慢,说:“我去找王戈义,让他回来帮忙。”
这样很浪费时间。
简挽正着办法,只见三禾转身就走,“姐,你记得看好小狗啊。”
老实说,简挽其实很享受一个人。
因为她有充足的时间去找梦中的那个人,去整理思绪,让自己更清醒。
但最近却因为柏廷,她所有独处的时间都花费在了躲避他。
老实说,经历过一段失败的感情后,她是有些怕了。
柏廷对于关系的处理,显然跟她不同。
她想要保持客气又友好的关系。而柏廷的做法却让人捉摸不透,但能让她感觉出来的是,他是想要她还债的。
具体还债的方式,却不一定是她理解的金钱。
他有野心,也有面对她时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欠他的债,她只能还的起钱。
其他的,友情也好,还是其他什么东西,她都给不起。
“汪!汪!汪!”
等回过神来时,顺着声音去看,小狗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远了。
简挽比较理智,她先是在车上留下了线索,而后才去找狗。
追不到,也找不到车的方向后,便留在了原地,节省体力。好在没让她等多久,就遇到了牵着骆驼的王戈义。
“姐,你在这等等,我去找三禾。”
说着,就把骆驼卧倒在原地,缰绳给了简挽。
简挽看着骆驼,想起三禾说的,这是柏廷的。
她揉了揉眉心。
她怎么有了种斩不断理还乱的感觉。
人就不能有这种想法,因为一旦有了,当事人必定会在不久后出现。
就在简挽临近失温时,夜风带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怎么回事,又在等我啊。”
简挽抬眼,看着了眼他。
她好像抗拒不了他的靠近,因为他无孔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