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三十宋大伯一家宋老四一家连着二春三春四春几个堂哥都来春芽家吃团年饭,四春媳妇九月底生了个大胖小子,养得圆乎乎地甚是可爱,谁抱都不哭。四春媳妇非要抱着来柱子家和木头玩。
柱子早早捎了宋老四买的年货过来,除了猪头肉,最叫宋老四惦记的便是早早买来的两只鸭子,宋大伯一直在暖房里好好养着,等到宰杀时足有四五斤重,又肥又大。
烤鸭子,冰糖肘子,炖鱼,拆猪头肉,肉皮冻,蒸水蛋。酱闷豆角干,豆芽拌菠菜,杂菜素斋,拌萝卜丝,韭菜饺子,肉饺子,肉烧饼,糖烧饼,豆沙烧饼,干菜烧饼,萝卜卷子,豇豆包子,豆沙年糕,高粱年糕······宋大伯娘一早带着大春媳妇过来,二春一家子也早早来了,等宋老四一家到来,炕上摆满了准备好的食物。
男人们在东屋炕上喝酒吃菜,宋大伯跟宋老四吹嘘今年因为春芽他多赚了多少铜子,说着还掏出一把铜子交给宋阿爷:“阿爹,我也给你零花钱。儿子一直不如老四会赚钱,临老了,也能有点用。”
宋大伯喝了一杯酒看着满桌除了柱子不是自己儿子就是自己孙子嫌弃地说:“阿爹你瞧,我们老宋家这一桌子男人没一个顶得上春芽能干。”
宋大伯这话别人听了还好,四春心里难免不得劲,他拉着宋老四的胳膊问道:“四叔,你说我也去收菜行不行?”
“你去哪里收菜?”宋老四夹了一口菜吃了才问:“你收的菜卖给谁?”
四春显然想过不是一天了,他说:“我去乡下收,下乡人家家都养鸡,蛋也舍不得吃,鸡蛋也多,我还能收蛋。我就送去县城菜场,,我认识几个摊主,他们就是这样,家里人去乡下收,自己卖一点还分给别人一点,少赚一些就是了。”
宋老四停了筷子,想了好一会才问:“你去哪个乡下?”
“我媳妇娘家就行。”四春炒西屋努了努嘴,“也不远,我可以让小舅子提前帮我收好,隔几日我去一趟,我还可以走多几个村子,带点针线布头回去。”
“你这是打算做货郎?”宋大伯也在听儿子说话。
“不是阿爹你看到的那种挑担子货郎,我接了他们单子才帮他们买,赚个路费。”四春摇摇头说:“我打算先在我媳妇娘家开始,顺路再去三嫂娘家走一趟。”
三春媳妇四春媳妇娘家靠得近,中间就隔了一个村子,过年两家人常一起坐牛车回娘家,两家人都认识。
“你怎么不去我媳妇娘家?”二春奇怪地问。
“二嫂娘家太远了,那里人哪里舍得买东西?你回老丈人家还得自己带肉呢。”四春白了二春一眼。三春媳妇四春媳妇娘家在靠山镇还往后,半天脚程就够了,二春媳妇娘家更远,牛车要大半日,走路要走一天。平日里二春媳妇回娘家就比其他妯娌少。
“我看行,你还可以从前山村过一趟。”宋老四点头赞同道。
前山村比靠山村更靠近县城,村民自己种的菜吃不完也会拿去县城卖。但是没有多少人为了一根针一把线几个鸡蛋特地跑一趟的。四春见宋老四赞同他,在心里高兴地算了起来,甚至想着先靠自己跑,等赚了铜子跟宋老四一样买个骡车才好,驴车也行。
女人们在西屋炕上带着孩子吃喝,木头和林子都会自己吃了。宋四婶家的承祖也能吃些鸡蛋羹米糊这样松软的。只四春的儿子还只能吃奶,睁着大眼睛满桌子打转,谁夹菜看谁,谁吃菜看谁,口水滴答滴答流个不停,大家都笑这又是一个小馋猫。一顿饭吃了足两个多钟头。春芽最后一天还点起了炉子,因为春蕊早早捎话来要吃现做的烧饼,为此又是送糖又是送帕子的贿赂春芽,好话许下一大堆。
大伯娘每样都吃了吃笑赞春芽会过日子,日子比她娘在的时候还要好。四婶抱着承祖挑些他能吃的水蛋什么的喂他,只春蕊吃一个点评一个,春蕊一会苦恼好吃的太多了,还有许多没吃完,一会苦恼是多吃两口鸭子还是多吃两块肘子。幸好春芽今日特地将烧饼贴得很薄,春蕊才能多吃两种。等吃完饭,宋四婶等不得出门就灌了春蕊一碗山楂水,还看着宋阿爷宋大伯和宋老四柱子几个都喝了,这才端了半碗给宋大嫂:“嫂子我们也喝点,平常不会吃这许多,顶住了胃难受。”
宋老四和春蕊搬框拿篮子装要带回县城的东西,宋四婶把承祖给宋大伯娘抱着,从车上拿了一个大包袱拉着几个孩子进了房间:“来,试试衣服。”
宋四婶看着几个孩子换上冬衣,在自己面前转圈儿:“好,都好,去给你们阿爷大伯看看,明儿起床都穿新衣。”然后拿了一个荷包取出六个银元春芽:“这是月事包的,你自己收起来,明年还给我做。”说着走了出去。
宋老四装好要带走的东西才拿出一个荷包给春芽:“这是今年你和柱子的工钱,你的还是十五个银元,柱子还是两个银元,剩下的是今年的菜钱,春芽你自己算。”
“四叔,我还欠着你的银钱呢。”春芽迟疑着说。
“拿着吧,一账归一账,借我的你存够了再还我。”宋老四说完带着一家子走了。
宋大伯娘带着大春一家回去了,三春四春两家子也结伴回家。宋大伯带着柱子贴门联,桂枝和宋老根都去了一年多了,今年要贴绿色的门联。
春芽将荷包好,拿出这半年的账本和两个特意托宋老四买回来的小算盘等柱子贴好门联算账。
宋大伯贴好门联看春芽一本正经地教春苗看账本觉得稀奇,和宋阿爷一起坐在一旁看春芽教弟妹看账本算账。
春芽和宋老四往来的账本都是柱子拿着的,柱子拿了算盘开始扒拉今年一共送了多少菜,春芽拿了纸笔在一边计数。记完了,账本交到春苗手里再算一遍,账目对就开始算钱,账目不对俩兄妹再核对一遍。
“春芽这是有大家长的样子了。”宋大伯端了一碗热水喝着,跟宋阿爷闲话:“我看,阿娘在也没有春芽威风。”
“你啊,光看到贼吃肉没看到贼挨打。春芽这一年辛苦就没停过一天。”宋阿爷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得看着春芽。宋大伯牙疼似得看着自家老爹,什么叫贼挨打,怪不得阿娘在的时候从来不让宋阿爷喝多了酒,也不让宋阿爷在外面说胡话。
柱子和春苗对了两回账,算出来光是送菜就有七十八个银元,柱子忍不住将荷包倒了出来:“阿姐,真有这么多吗?”
春芽将银元扫到一边继续拿出一个账本,这个是宋老四回村直接找春芽拿的,除了酱油就是甜蒜头和酱蒜头。酱油贵要四个银元一缸,前后一共运了八缸走。蒜头不值钱,前后一共也要了四十斤,五个铜子一斤也有两个银元,加上酱油一共三十四个银元。
“怎么酱油还不如菜值钱?”柱子一边嘟囔着,一边数荷包里倒出来的银元,一共一百二十九个银元。柱子一边数一边念数,数完了宋大伯都惊了:“春芽真赚这么多?”
“大伯,您这是只看到我收的,没看到我花的呢。”春芽对着宋大伯说道。
宋大伯想要春芽花了那么多银钱买瓦片也不吱声了,过来好一会才说:“春芽啊,你房子收拾得够好了,明年把老四钱还了,可要好好存些家当啊。”
春芽笑着摇了摇头拿过算盘说道:“二嫂的工钱还没算,一天两个铜子五个月就是三百个铜子。”春芽示意柱子将二春媳妇的工钱拿出来,柱子想到自己才两个银元的工钱脸上不由得带了出来:“二嫂工钱比我多多了。”
“这还没算二哥的呢。”春芽看了一眼柱子。宋大伯连忙说:“二春给你帮几天忙要什么工钱,春芽你也不要太见外了些。”
春芽又拿出一个账本:“这是从二哥家里拿的菜,柱子你算算。”
柱子地头继续算账,过了好一会才说:“一共八个银元。”
“怎么二春家也这样多?”宋大伯这下子真坐不住了。
“二哥西厢也是两个暖房呢。”春芽笑着说。
“春芽,大伯家里地方大,你看你要种什么跟大伯说啊,大伯种地是一把好手,种菜也不赖。”宋大伯今年替春芽在村里收菜也接一些月饼烧饼单子没少赚钱,虽说最后一个铜子也没落到自己荷包里,全部被宋大伯娘拿走了。宋大伯也能感到老妻最近对自己是越来越好了。
“行,大伯,明年我叫你一起。”春芽应着数出十个银元五十个铜子对柱子说:“柱子你拿了账本去二哥家跟二哥对账。二哥的工钱是五十个铜子银元,你记得跟二哥说,明年也给二哥按日子记工。今年委屈二哥了。”
柱子拿着账本算盘出去了,宋大伯在后面说:“不委屈不委屈。”说着也起身回家。柱子和二春一家如何算账不说,宋大伯一到家就拉了宋大伯娘说春芽的事:“你说我们也种菜怎么样?青山一时半会还没娶媳妇呢,家里有空屋子。”
“你跟大春说去,这个家要交给大春了。你赚几个零花就好了,这样整日种菜是分给二春几个还是不分?”宋大伯娘对于种菜没意见,只宋大伯兴兴头要自己干,这样子不好。宋大伯舍不得哗哗响的铜子还是拉着大春和青山一起商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