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禄殿,庭院右侧有一棵绒花树和几棵较矮的桂花树,错落别致。现代的时候,祈今对园林并没有什么研究,但看着眼前这风景觉得这郡主府确妙。
初来的时候,太过震惊离谱而到了无语的程度,她呆滞了三日,如今才在府里活动,开始摸清周围的环境。
原身十八岁,比现代的自己小了四岁。从书房以往保留的请柬可以看到封号为平华郡主,还有些原身写的注帖,留名竟和自己同名,只不过冠有国姓,叫南祈今。
书房内还有不少原身的画像,坐、卧、执笔的,尤其坐卧那张,玉白色夹杂霜色暗纹的衣服,红色腰封,眼神垂敛,看向画外,是一种自然的威势。看着是顶顶高贵冷艳之人。
想到早上照镜子熟悉怪异的感觉,光从相貌来看,现代的自己和原身有七成相似,是巧合吗?
咚咚,房门被轻轻叩开,打断了祈今思考。苏云双手抱着一个东西上前,走到桌案下方:“郡主,这是生辰礼的端石云纹砚,前些日子你说要换,但没来书房,今日要换吗?”
是试探吗?这几日中,祈今发现自己并不是毫无所知,脑海中有时候会浮现一些画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但都没有声音,就像默剧,只能依靠画面判断信息。
面前的人,苏云,郡主的贴身侍女,看起来和原身同龄,祈今在这个异世见到的第一个人,从脑海中的画面来看是原身极为亲近之人;还有一位春兰,年龄稍长一些,是这府里的掌事姑姑。醒来的第一日,试探了看着可以信任的两位。
祈今想过要不直接坦白说自己是失忆,这样方便,转念之间,若是信息都是依靠别人直给,真真假假,反倒不好办,再者,若有人拿失忆起事,也是麻烦一件。原身没磕没碰,一觉醒来换了个芯子,也不好编撰,走一步算一步,万不能表露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依照脑海里的画面,模仿原身不算难事。
想通这些,看向苏云:“先放下吧,和我一起在府里转转。”
所到之处,洒扫小厮,做活侍女都见礼问好,府院很大,没有一处落了空,处处仔细、很是规矩。从明面上看,这个平华郡主是有些真威严和真尊贵的。
祈今的心稍微落到实处,又起了大荒芜,转了快一天都没有转完的郡主府堪比一日游还没有跑完一个景点,这满府满院子的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虽是郡主,他们看着和自己无关,其实是息息相关,很微妙。
还有府外的关系,原身父母,一切都不明朗。祈今仰头,唯有既来之则安之。
额头渗出细汗,苏云察觉到适时出声:“前边亭子,郡主过去歇一歇。”引着祈今过去,还没坐下,急匆匆一个身影就出现了,侍卫模样。
苏云一个上前:“忙慌什么,别失了礼数。”
“见过郡主,是林川着急了。宫中来消息了,李公公在前院等着。”林川俯身行礼,说道。
宫中?祈今眉头微蹙,这么快就出现新人物:“带我过去。”一路上,心中焦灼没底,试探苏云,“苏云,你知道这李公公来所为何事?”
“奴婢不知,不过这李公公是王公公王骞的人,王公公又是皇上的人。”语毕,凑到祈今耳旁小声耳语,“上月月末,郡主差春兰姑姑联系张大人在宫里打点了一番,说要留意一些事情,或是为此事而来。”
不久后,穿过廊道,前院里站着的这位李公公还身着重蓝色官服,不过未戴官帽,显得日常些,看着没什么特殊。年纪不大,眼睛却很深沉,让人一看就是浸染深宫之人。
祈今定了定心神,上前,落座后才悠悠开口:“李公公,久等了。”
李公公倒也没客气,拱手见礼,笑着说道:“好饭不怕等,好事不怕磨,奴才在这先恭喜郡主,等到明日,就要称一声公主殿下。奴才也是提前来知会一声,郡主明日好生在府内等着,受封公主诏。”
“什么,坊间传闻竟成真了。”林川站在身后嘀咕的声音没逃过祈今的耳朵。
加封公主,祈今心里琢磨着,带上一抹笑意:“劳烦李公公跑这一趟。”遂又看向一旁的苏云,“去送送李公公。”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如今四下无人,祈今再没什么顾忌:“林川,什么坊间传闻。”
林川抬眼便赶紧落下,郡主手握茶盏,眉目紧缩,哪里还有一点笑意,林川心中不解这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犹豫中,茶盏落桌,一声冷音砸来:“支支吾吾,是有什么不能说的!”
吓得林川一下跪了下去,不敢再耽搁:“坊间,坊间说如今又快到博陵王祭日,博陵王为国战死,皇上感怀,平华郡主作为博陵王孤女,又被皇上视为亲生女儿,说不定,说不定要被封为公主。”
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祈今松散下来,摆了摆手。
林川退下后,暗暗斥责自己大意,今日见到郡主,总觉得郡主柔和了许多,错觉啊错觉,以后万不可怠慢一点。
翌日清晨,礼部着人送来了公主制服和其他一应物品。
早朝,帝南玄真宣告此事,以示天下。
天禄殿,祈今肩膀酸痛依着规矩没有乱动,很不容易穿上的一身行头,只是虚扶着插满了金钗蓝翠、摇摇欲坠的头饰。
终于在午时,等来了宫中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府里,宣读诏命:“平华郡主,惠德柔嘉,恒通才艺,乃博陵王孤女,承博陵王志,有仁人慧声,可封平华公主。”
祈今跪拜受礼,府邸不变,封号不变。
未时,送走了所有人,内心慨叹,“真繁文缛节也。”清净下来,殿内她坐着,春兰和苏云服侍左右拆弄头发,“殿下今日都还没吃东西,奴婢吩咐厨房做些。”
“嗯。”祈今恹恹地应了声。今日天气闷,衣服厚,头饰重,真叫人难受。抬头摸了摸拆卸干净的头发,吩咐道,“你们也下去休息吧。”
良久没有动静,她才迟钝地转头,看向正在跪着的春兰,收敛了神色,抬起手,示意苏云,苏云带着殿内众人退下。门阖上后,站起来走到春兰跟前,说道:“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说便是。”
春兰未动,依旧跪着。微风袭来夹杂股湿意,吹进了祈今后脖颈,她瑟缩偏身,看着大开的窗户,明白了春兰的意图。关了窗户,坐下后,又笑又无奈着开口:“现在可以讲了。”
春兰站起,朝祈今欠身行礼,开始讲道:“殿下,府上没有接到户部的文书,当今长公主有封户六百户,永康公主封户三百户,而我们没有封户。”
“你是说这事有猫腻。”祈今立马正襟危坐,还是春兰在提醒她皇帝并不是真心待平华。
“你刚说的长公主和永康公主,不提本殿,如今,只有这两位公主吗?”
春兰不疑有他:“是。”
祈今觉得不对,压下心中的疑问和猜想,斟酌言语:“日后少不了要和两位公主多打交道,要多了解些,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长公主虽是公主的姑母,但你二人不曾有过来往,长公主近来也是深居简出,除了皇上不怎么见旁人。永康公主自生下来就体弱,常年卧床,从小就在祖父家中将养,并不在京城,殿下不用忧虑这些。”春兰答道。
长公主是姑母,那原身已故的父王博陵王和皇上是兄弟,永康想来是皇上的女儿。
疏通明白这些,但,原身作为可以单起一府的郡主,已是荣宠在身,皇帝加封公主却不给封户,只是抬了名号,难道只为所图一个民间善待博陵王孤女的好名声?
另外,府中人员增多,官阶提升,整个府中所需一应钱财自然增多,开销甚大。春兰主动提起封户一事,想必主要是这个原因。
如此想着,便开了口:“往日郡主府的开销呢?”
“往日靠着两处庄宅,两处田产和郡主俸禄。皇帝厚待,赏赐不断,赏赐之物都是锦衣华食,吃穿用度上不用多花心思。”
言下之意,祈今明白,锦衣玉食只能做主子的使用。先前是郡主,如今是公主,赏赐再多,衣物食物大多也都只能她这个当主子的用,对整个公主府没有什么帮助,府里那么多人要养,还是需要一些经济来源。
“嗯,我知道了。”祈今点点头,看来之后要想一想怎么赚钱。
春兰这番举动,她心中有了计较,春兰稳重,思虑周全,所思所言是真心替自己谋事。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春兰言语让她开始慢慢掌握些讯息,这几天的心终于不像被一直紧紧攥住而不得呼吸了。也让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个人,她所试探的范围可以更大胆些。
由此,真心实意地表露出来:“谢谢你,春兰。”
春兰一怔,忙又跪下行礼:“殿下好,做奴婢的才能好。”
一板一眼,规矩是一点不忘,这样也好,无规矩不成方圆。祈今没有勉强,只是吩咐:“以后你和苏云不要再说奴婢,自称名字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