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鸿一梦 第7章 回音瀑

悻悻地打发走煞有介事的伙计，越千绝和梦无忌一一向宾客们道了歉，回到房间就看到了一脸疲惫的常生二人。

“大师兄，你们这是闹的哪出？”

马万雪没见过越千绝这么鲁莽的一面，早上被常生嚷嚷起来的时候还差点以为自己在做梦，但等看到伙计一脸语重心长地对着二人讲述心灵鸡汤，而越千绝二人跟罚站一样站在井口边上时，就信了个七七八八。

“你看你看，我说了吧！我一大早看到越师兄要往井里蹦时吓我一跳，还以为他被夺舍了呢！”

常生双手一拍，摆出了一副我没说谎吧的表情，忿忿地看着马万雪，谁知道他跑去叫马万雪的时候还被冤枉说自己白日做梦！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越千绝都要尴尬起来了，一想到伙计看着自己和梦无忌那奇怪的眼神，他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要往井里跳了。

反观梦无忌，事发的那一刻扇子一开，把脸一遮，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什么背景板。最后俩人好说歹说才说服了伙计不是要跳井自缢，让楼上的宾客看足了一出好戏。

真是水逆了，自己明明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怎么梦无忌一两句就把自己惹急了。

越千绝扶额叹息，余光瞥向身后的梦无忌，却对上了对方扇子后面打量的眼神，梦无忌也是厚脸皮，眼睛一弯，居然对着他笑了起来。

他怎么还有脸笑的！

越千绝眼睛一瞪，一声哧气，被气笑了出来。

“所以……梦公子，你做什么了？大师兄看起来要被你气死了。”

马万雪看着越千绝的模样，甚是稀奇，要知道他连常生这种聒噪的家伙都能忍，怎么会跟刚认识的一个公子哥闹成这样。

梦无忌不再理会越千绝控诉的眼神，慢声细语地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顺带还夸大了两句越千绝大半夜上蹿下跳的丰功伟绩。

“梦无忌，我还站你旁边呢。”

越千绝微笑着，额头却暴起了几根青筋：“吵醒了你我道歉，但我哪里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了？！”

常生见气氛不对，连忙出来打哈哈：

“哎呀呀，大家不要生气，越师兄你就当梦兄弟在开玩笑嘛哈哈哈，兄弟你也是，哪有这么形容的哈哈哈。”

马万雪看着生龙活虎的三人，嘴角抽了抽，很明显，他们现在已经把事情的导火索忘了个一干二净。

“话虽如此，但大师兄说的没错，那块碎玉明显有问题，梦公子，你为什么要那样草率地决定呢？”

女孩儿的一声叹气拉回了众人的思绪，梦无忌闻言认错似的点了点头。

“是我莽撞了，抱歉。”

全然没提这么做的理由，哪怕马万雪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他，也只是抱歉地笑了笑。

果然是初出茅庐的牛犊子。

马万雪似乎有点明白越千绝的心情了，这种新手经常以自己所学的那些旁枝末节的套路对付一切自己觉得简单的事物，全然不顾前因后果，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解决了鬼的执念就可以消除一切不安的因素，但他明显没考虑为什么这块碎玉会被困在这个房间，它的执念真的只是回到那口井吗？

“梦公子，不要小看这些看似微末的小事，一旦打破了其中微妙的平衡，是极易引来杀身之祸的。”

梦无忌沉默下来，默认了马万雪的话。

越千绝明白马万雪的顾虑，他刚刚趁给旅客道歉的空当，找到了客栈老板，询问了有关这间房和水井的事情。

但老板的回答却正常得有点反常。

“老板说这间客栈之前并不是客栈，原先这里只是一处废宅，没有出过什么事，是最近平阳改道后改设的，关于房间里的碎玉他也是头一回知道。”

“客栈的房间之前一直都空出来不少，直到这一个月才住的比较满，我的这间房先前没人住过，昨晚我们来得晚，所以我刚好成了第一位住客。”

“至于那口水井，甚至是今年刚打的，原先他们打水都要跑不远的路，不过老板告诉了我一个很重要的事。”

越千绝回想起老板的话，心头闪过一丝微妙的感觉。

“水井下是活水，通的是一道暗河，而暗河的流向地，是回音瀑。”

“什么？”

事情的转向让众人一愣，一连串的巧合让他们有点措手不及。

委托、碎玉。这两件看起来毫不相干的事，居然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回音瀑。

常生也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怎么感觉，我们遇到的事好像都是被人安排好的？”

就连梦无忌也皱了皱眉头，他好像没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会促成这样的结果。越千绝想起前一晚和梦无忌聊到的水声，不出意外就是下面的那条暗河了。

“还有就是，这处废宅原先是一个洛姓人家的私宅，梦无忌，和你们家有关吗？”

被点到的梦无忌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说实话，洛家的资产我并不了解，但据我所知，除却皇城和平阳，洛家购置的房产基本都被充了公，没道理在这里废置一处。”

越千绝闻言只好作罢，眼下除却这些信息他们也无法得知具体情况，只能先暂且搁置了。

“我刚刚已经联系了宗门，也告知了老板暂时不要使用这间房，后续会有勘察的弟子来排除隐患。”

越千绝长吁了一口气，虽然事情的走向明显不对了起来，但既然都指向了回音瀑，那也没有不探查的道理。

“今天我们就能赶到回音瀑，届时离长裕城也就不远了。”他计算了一下路程，最后看向了梦无忌。

“到时候我们就应该分道扬镳了。”

越千绝的语气不容置否，梦无忌一愣，没想到这时候越千绝就把话撂了出来，但看到他严肃的模样，明白了越千绝的意思。

“自然，我们本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到时我不会继续干涉你们的任务。”

这是最好的结果。

马万雪耸了耸肩，哪怕越千绝被梦无忌这一出搞得焦头烂额，但该做的事依旧一丝不差地完成了，看来自己的担心实数多余。

众人临行前再次探查了一遍房间，包括那道水渍曾延展过的房间，确认没有了问题后，收拾妥当，马不停蹄地赶往了下一个目的地。

正如梦无忌所说的一般，回音瀑离长裕城不过五里远近，只不过从官道过去并不好找。

越千绝路上询问着沿途的人家，得知回音瀑坐落在官道左侧的一处山谷中，在长裕是出了名的出游圣地。

农作归来的老妇指向了不远处的分叉口，告诉众人只要从那里转个弯，自然就能看见出游的行人，到时跟着走就能到了。

常生一听回音瀑近在眼前，有点兴奋。

“我听说回音瀑之所以这么出名，不仅仅是因为风景秀丽，最主要是还是一处寻宝的好地方！”

几人见目的地不远了，便都缓缓策马走着，越千绝一听常生这话，顺口接了下去。

“寻宝？寻什么宝？”

“嘿嘿嘿，这回音瀑之所以被叫做回音瀑，正是因为水声落在河滩中，会传出叮咚清脆的乐声回音。”

常生神秘地笑了笑，不住的摩拳擦掌：

“而根据传说所言，这回音之所以能传出是因为瀑布的内部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空腔，曾经是一个名盛一时的家族的藏宝库，只不过后来无故落败，甚至连个中的财宝都没能带走，这其中的财宝，不少是千年前的灵宝，回音能够回响成乐声，是因为其中有一件灵宝可以引得共鸣，正是当年的开鸣仙君所制的一只通灵玉萧！”

“开鸣仙君？！”

马万雪一声惊呼，这可是千年前仙族出了名的人物，锻造的灵宝妙武哪一件不是享誉天下的神器！

常生哼哼一声，这是他刚入门时在宗门书阁的典故里看到的，这类野史在书阁里很少有人翻阅，也就他这种闲不住的会翻开来看看了。

就在他想要继续讲下去的时候，突然，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把所有人的思绪打断。越千绝向后看去，就看到梦无忌不知何时下了马，正在把驮着的行囊固定好，只不过似乎一失手掉了下去。

“啊，抱歉，我看岔路口就要到了，我亲戚在不远处等我，长裕城里不让策马，我想着走过去的。”

梦无忌见众人疑惑的表情，无奈地指了指路口，这才让听故事入迷的三人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约定分开的地方。

“看你们听得入迷，想着到了再跟你们打招呼的。”

越千绝向前方看去，果然看到一身粗布的农户男子正朝这里招手，而他的一旁还停着一辆牛车。

马万雪自然也看到了，不过一想到梦无忌早上就把那一身名贵的打扮又换回来了，居然还要坐着牛车进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这样搭配着进城，真的不会有人围观么？”

梦无忌摇头轻笑，并不在意马万雪说的。越千绝看着岔路的另一边，也看到了稀稀拉拉的行人，不少人手里还拿着出游的包裹，看来就是回音瀑的方向了。

“本以为要送你进城再折返出来，现在看来不用了。”

越千绝点头示意，目光投向回音瀑的方向。

“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梦无忌拱手示意，转身欲走，突然好像想起来什么，回头将一袋灵石交予了常生：“这是承诺好的酬劳，多谢各位了，有缘再见。”

常生感受到手里的重量，下巴差点砸了下来，还没等他说什么，梦无忌就牵着马小跑向了牛车，轻轻摆手，红衣翩跹落在车上，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车轮声渐渐远去。

“......都抄家了还有这么多钱，我现在严重怀疑洛家出事后他捞了不少油水，我家都不敢拿出这么多当报酬......”

常生打趣一般地对二人掂了掂钱袋，一脸酸样。

越千绝失笑，只是叮嘱常生把东西收好后，继续向着回音瀑前进。

回音瀑的规模不大，但还没等人看到水幕，那轰隆的落水声就远远地传了过来。除却越千绝三人是策马而来，其余行人多是三两成群、踏歌而行，像常生说的那般寻宝人倒是一个不见。

越千绝看着出游的景色，心下思索：回音瀑的位置虽然离长裕较远，但人烟并不稀少，那失踪的人总不该消失的悄无声息，除非有精怪作祟。

正想着，树木葱郁间一个转弯，场地霍然开朗，一道银白色的瀑布自山间从不同的溶洞中倾泻而出，千回百转地撞击在岩壁上，一阵水花四溅，最后落在了深潭中，附近的石滩上有孩童嬉闹，其余人则是零零散散地坐在了稍远些的林荫下笑嚷着，一派祥和之景。

“唉，这瀑布远远听着声势浩大，我还以为会有多大呢。”

常生猛地吸了口气，瀑布激起的水雾使得周遭的空气无比清新，让人在暑气中感到无比清爽。

马万雪也感觉身子畅快了不少，下马伸了个腰。

“你猜它为什么叫回音瀑，再说了若真是规模巨大的瀑布怎么可能匿于林木间只闻其声、不见其影。”

几人牵着马，看到水潭旁就设有马棚，有人守在那里，看来是专门提供停驻服务的。越千绝牵着马走去，打量了一下棚子里的环境，发现除却栓马的地方，后面居然还停了两三驾马车，看来城内的富贵人家也爱来这里避暑游玩。

守棚人瞧见几人上前，原本懒散的劲儿也散了。

“几位可是来租棚子的？”

“是，你这里怎么收费？”

“不贵不贵，一个厩位一个时辰也就五枚灵石。”

“哦......五枚......等等！多少？？！”

常生都把钱袋子掏出来了，结果手一抖差点把灵石都撒了出去。

“五枚？！十铜还差不多！这都够我三个月伙食费了！在京都租，顶了天也就两枚灵石！你抢钱呢！”

常生音调霍然拔高，连忙收紧钱袋子，梦无忌给他的劳酬有足足五十灵石，但也禁不住这么霍霍，就算他平时挥金如土，也不至于这点钱都算不明白！

越千绝皱眉也觉得太贵了些，一枚灵石换算成铜币可以有一千铜，大陆上流通最广的货币就是铜币，灵石反而只有富贵人家和大宗门消费的起，所以当梦无忌甩手一个钱袋子就是五十灵石的时候，常生才会酸成那样。

看到几人怀疑的模样，守棚人也不恼，只是捧着手呵呵笑道：

“哎呦几位少侠是不是头一回来啊，这里一直都是这个价，俗话说得好，贵有贵的道理嘛。”

“不瞒您说，几位的马一看就都是良驹，只有放在这里才最安全，要是拴在林子里丢了，岂不是得不偿失。”

“哪有那么容易丢？你少唬人。”

常生吹鼻子瞪眼的，宗门的马都通了灵性，遇事会自己跑到安全的地方，主人只要一个暗哨就能唤回来，所以哪怕他们不栓马都不会自己跑丢。

守棚人嗨呀一声，竟然开怀大笑了起来：

“怎么不会丢！这里最容易丢的，就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