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忽然有消息来报秋竹暴毙于欢伯屋中。
但所有人都像没事人一样不在乎,白君凝听到这话仅仅是淡淡的挑一下眉,随后去忙别的事儿了。
倒是段绵绵,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就在不久后一个闲暇的时候去了欢伯的屋中。
欢伯的屋子,说大吧,也就比普通的宫女的屋子大了一点,说它小吧,他抓的那个小院子里面种着层层叠叠的花,屋子的旁边种着几根长长的竹子隐成的栏杆,倒有点儿隐居情趣了。
“瑶妃娘娘。”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欢伯难得穿了身白衣,清清冷冷的“参见瑶妃娘娘,不知瑶妃娘娘来微臣这里何事。”
“不过是闲来无事来看看你而已。”段绵绵由秋然搀扶着,走进了她的院中“你这院子倒是十分的好看。”
“是,屋子是陛下赐臣的,院子里的花是臣闲来无事时自己打理的。”欢伯淡淡的将她迎进了屋“瑶妃娘娘坐吧,小柳,沏茶。”
茶很快被端了上来,欢伯这才笑了笑“下臣无多好的茶叶,瑶妃娘娘见笑了。”
“无妨。”段绵绵笑道“欢伯可有什么喜欢的茶叶?”
“下臣不喜喝茶。”欢伯笑了“下臣喜欢喝酒。”
“酒?”段绵绵道“酒为欢伯,除忧来乐。”
“倒是与你的名字十分相配,可见你父母一定很疼你吧。”
“这名字是陛下赐的,下臣原名不叫这个。”欢伯却眼里一暗“下臣原名叫……布瑶。”
“布瑶?”
“是,娘娘如果想听,下臣可以讲给娘娘。”欢伯终是笑了。
段绵绵向秋然使了个眼色,秋然立刻上前为欢伯倒满了酒,欢伯眼中的笑意更加明显“多谢娘娘。”
“下臣与那秋竹,本都是冯家的侍女……”
当时的冯家,是真正的两袖清风,光耀满门。她从小被卖进冯家之中,唯一知道的事情,但是自己的名字叫布瑶。
她刚开始只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很奇怪,很耳熟,但却并没有多想。
她的床铺旁边便是她的玩伴,秋竹。
秋竹最是活泼好动,经常半夜拉着她偷偷撵鸡逗狗,每次跑回来都要慌张半天,最后被拉出去跪一晚上,有一次秋竹还险些被打死,可带了一身伤回来休息了一晚上之后,早上仍然是笑盈盈的。
后来,她们被送进了冯小公子屋中,既是冯亦凡,冯亦凡小时生的明丽,并无长大时那种勾心斗角,充满阴沉的样子,也是个爱笑的人物。
有一天,她伺候冯小公子,为冯小公子发间插上了一柄步摇,那一刻她终于懂得自己名字的含义。
布瑶,步摇。
常听人们说,冯亦凡将来是要入宫伺候陛下的人,而步摇既为纠正他的错误品行,帮助他维护好自己,免得让他受到欺负,也免得让他在宫中找不着个出路。
她终会像他发现的步摇一样成为他的陪衬品,他的饰品。
她紧紧靠在门槛上,嘴被抿成了一条缝。
可她凭什么只能当个饰品?
她要自我,她要功名,她才不要一辈子做别人的陪衬。
所以她去找了秋竹。
可当年那个会陪着她一起偷偷跑出去玩儿的女孩儿,变成了冯家的一条忠犬,是冯亦凡最信任的人,她恪守规矩,她嚣张跋扈,可却费尽苦心,处处只为了冯亦凡。
“ 我的职责是伺候好冯小公子,应该恪守本分才对,布瑶你也不要多想了。”秋竹这么对她说。
那好吧……
我只能自己走了。
“后来呢?”段绵绵亲手为欢伯满了酒。
欢伯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带着醉意。
“后来……”
后来她偷偷跑出了冯府,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荡。
在冯家见证了一切罪恶的她,痛恨冯家,却对冯家泛起一丝留恋。
天空阴沉,传来阵阵雷声,湿漉漉的气味涌进她的鼻尖,街上一个小贩都没有。
可不甘心,又怎会甘心?
她曾幻想过如果自己像秋竹一样听话,她的未来会是什么样?
可她不要。
人生在世就得活出自我才好。
她就那么跪在街边,等待着……
一个宫里人模样的人突然走上前,轻声问她“姑娘可是哪位府中的侍女?”
“不是,我不隶属于任何世家。”
“倒也好,姑娘跟我们来吧,我们陛下想要见您呢。”
莫名其妙,她就入了宫,成了陛下精心培养的暗卫。
陛下赐予了她新的名字——欢伯。
酒为欢伯,除忧来乐。
这也是陛下当年告诉她的。
“我很讨厌冯家人,但我可怜冯卿,入了宫半辈子都是在为冯家做打算,而且没有办法扭转自己的命运,曾经冯家与孙家颇为交好,我从听见他和那孙家的二公子他们说以后要一起入朝为官。”欢伯淡淡的说“后来他们决裂了,孙家与冯家意见实在不合,可后来这俩不也是齐齐出现在了陛下的后宫。”
“不想说我很可惜秋竹,虽然有些时候不爱动脑子,总喜欢干些像往常一样偷鸡摸狗的事情,可她是一条忠犬,忠犬永远没有错,错的只能是她的主人,因为想杀她的也是她的主人。”
“我倒希望秋竹可以不要入宫,更不要成了那冯大人的侍妾,因为真的一点儿都不讨好,最后不还是被卖给了花楼草草了结了自己的一生?”
欢伯突然不说话了,目光转向秋然“秋然,你自己不也是成了步摇?”
“青儿秋然春水,哪个不成你的步摇,瑶妃娘娘?”
段绵绵明显愣了一下“本宫……”
“每一柄步摇,都是在后宫中生活的一点基石,瑶妃娘娘,您就是踩着这些基石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欢伯道。
“是……”段绵绵道。
青儿她们都是她的饰品,无论多光鲜,都是依附于她,她金光闪闪则她们也跟着被照耀,要是她跌落尘埃,她们也会是如此。
所以她们拼了命的不想放弃她吗?
只怪她懦弱,只怪她曾经的心软。
“主从没有把我们当成她的饰品。”秋然突然开口了“主待我们如家人,我们衷心跟主说要还她的恩情。”
“恩情是还不完的,秋然。”
“对……所以我会用我的一生来换。”
“秋然,想在宫中生活,你得依附一个贵人呢。”
“有主这一个贵人就好了。”
“是吗?那瑶妃娘娘,介不介意自己身边再依附一个人呢?”欢伯突然画风一转,
“哦?陛下,这一个人还不够吗?”
“陛下呀,呢……陛下实在心太狠,等到这次冯家的事件处理完,她会卸磨杀驴的。”欢伯突然装作一脸惊恐的模样,捂着心口,可怜兮兮又不失俏皮的说。
“难得见你这副样子。”段绵绵抿了口茶“那就看欢伯,愿不愿意认我这个贵人喽?”
“自然认。”
是两个瓷杯碰撞的声音,酒与茶的相互融合。
泛着苦……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