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卯卯 第73章 又见故人

一

随军西行的路就是轻松，一路有营地，有水喝，有饭吃......不像之前，只身前往大荒西......太累......太苦......现在可好了，这一路，同郊游一般，原来西域有那么多城邦......每个城邦都逗留一阵，感受当地风土人情......完全没有之前去大荒西的疲惫感。

一路游玩到了一条河边......许多战友都是去过西方的，见到河，众人都敬畏的停下了脚步，卯卯虽然第几次来这里，但看到众人的反应，也猜到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弱水......

卯卯好奇的上前像看清楚这条传说中厉害的河长什么样子，被队友紧张的拉回：“你干什么？这可是弱水河！”

“我知道啊......”卯卯漫不经心的答。

队友使劲再拽了他一下：“弱水河凶险，其力不能胜芥！你是想溺死吗？”

卯卯见身后的队友都很紧张......想必之前就有人溺死过......识相的退后几步：“这河真如传说那般凶险啊？”

众人纷纷说：“当然！我亲眼所见，之前我们的人就是乘着竹筏，飘着飘着，就溺了......”

卯卯指着河中央：“那......那个人，怎么还飘在河面上？”

众人顺着卯卯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人轻飘飘的在河面走着......身形似一位女子......每一步，平静的水面都被踏出阵阵涟漪......众人被这一幕惊呆了......来过的人依稀记得那些沉下河的竹筏和自己的战友......这弱水，不可能有人能浮在水面......甚至还在水面上行走......

这是空中传来一个女声：“周天子来访多次，不知所谓何事？”

声音在空中回荡，没有来的方向，也没有去的地方，响起，便消散在空中......这个声音......卯卯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远处的周天子，下了马，对着弱水上行走的女人，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周人姬满，特来拜见西王母，求取不死仙草......”

那女人......是西王母？没听说过西王母会亲自下山......唯一去过的姮娥说过，过了弱水，还要见到开明兽，才有机会得见西王母......这不死仙草还要另说......周天子多大的派头......能让西王母亲自下山迎接？

“绝地天通，人便已经不再享有神力，如今君权神授，人要长生，更是不可能......诸位请回吧。”那女人嘴上逐客，但脚步仍不停歇，朝着众人走来......

那人越走越进......卯卯感觉她的身形越来越熟悉......好像见过......但又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往来多次，周天子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放弃：“既然有这仙草，便没什么不可能的......孤自是知道这仙草难得，无论什么样的凶险，孤都愿尝试，即使最终未得长生，也无妨......”

那女人渐渐靠近岸边......在水中停下了脚步：“无妨？历经千险，却未如愿......怎会甘心？倒不如趁现在，回去吧......”

女人离岸边很近......卯卯终于看清了女人的脸......白皙的肌肤，细腻光洁......青丝垂落，发梢漂浮水面......身着华丽丝衣，披帛随风飘扬......头饰玉石，眉心一撇点缀......那张脸......好熟悉......卯卯一下就认出了那张脸......轻轻唤了声：“姮娥......”

与姮娥交涉了许久不成，部队便先在弱水畔安营扎寨，营地驻扎好后，天空突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众人纷纷抱怨：“还好扎好营了......要是晚那么一会，就要冒雨了......唉......都来过几次了，每次都无功而返，生死有命，那么执着干嘛！”

姮娥坐在水面上，看着众人安营扎寨，好像生怕有人渡河，战友见姮娥盯得紧，招手对她说：“仙子......您不用亲自盯我们，有这弱水足矣！”

空中回荡起姮娥的声音：“我知你们渡不过这弱水，我在这看着，只是怕你们再次落水，丢了姓名......”

她依旧这么好心呢......卯卯穿过人群，小心地走到河边，捡起一片叶子，看着平静的河面，这河水横竖都与其他的江河没什么两样......虽然水黑入深渊......但总不能因为颜色不同，它就连一片叶子都浮不起来吧？想着，卯卯将手中的叶子扔入河中......

叶子在空中飘飘摇摇，轻轻落在了水面上......果然啊......同样是平静的水面，这条河与别的河哪有什么不一样的......卯卯想着......眼中飘在水面的叶子渐渐消失在水面上.......

就一片枯叶......都没法浮起来......卯卯震惊眼前所见，缓缓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姮娥......犹豫担心有人会落水，姮娥也在盯着离河水最近的卯卯，此时他们四目相对......姮娥也认出了他。

见是卯卯，姮娥一脸震惊，虽然自己还是人的时候，见到的卯卯一直都是跟在大神的身边，但她的印象中，卯卯应该是个人......人......怎么能活几百年......难道只是后裔？虽然确实神色与当年认识的卯卯有所不同，但这脸......这眉宇......应该就是以前的那个人......最重要的是......这个人，看自己的神情......一样是在看一位认识的故人......

“喂！”身后的战友朝卯卯叫了一声，飞奔上前，将其拉回：“干嘛呢！跟你说了不要离水太近！不信邪是不是！”见卯卯目光留在姮娥的方向，又打趣道：“别看了！昆仑仙子虽然漂亮，但人家是仙子，凡人配不起！”

“说的也是！”卯卯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姮娥，无论出于何种原因，都是失礼了：“唉，你说这条河怎么这么厉害，我刚试了一下，真的一片叶子都浮不起来！”

战友看看卯卯，笑道：“你看你，不信邪不是！非要去试试......传说这弱水连通天道，流入冥河，昆仑这段，是极阴之水，所有阳间之物碰到，都会被融入水中，我来过两趟了，见识过！不敢不信邪了！”

极阴之水......所有阳间之物都会沉下去......卯卯下意识的回头又看了一眼姮娥......所以阴属比这弱水重的东西，就都能浮在水面上？那姮娥还是人的时候，又是怎么过去的......

夜间，弱水畔阴冷，还好部队准备充足，每个帐篷都升起了篝火，众人在山中打的野兽也能烤熟了饱腹......

前排营长的士兵，举着烤熟的山鸡，朝着姮娥打趣：“仙子，河水阴冷，要不要上来烤火取暖？吃口热的？”

其他的战友也笑道：“仙子吸日月精华，才不吃你这些俗物！别妄想了！”

笑声中，卯卯看见，姮娥端坐在水面上，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方向......她应该是也认出自己了，只是不确定......自己怎么能活这么久的......唉......想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能活这么久的......在陇地的时候，也忘了向鄂丝吉打听讹兽一般能活多久......

想到鄂丝吉，卯卯又从腰间取下了那两片石头，石片随风摇摆发出叮当的声响，引起了一旁战友的注意：“于阗玉珏啊？”

卯卯坐起身来，看向那个战友：“你认识？”

“这东西不是你的？”那人惊愕道。

卯卯摇摇头：“以为朋友给我的......”

那人本想伸手要过来看看，一听不是卯卯的，手顿了顿，又收了回去：“两块都在你这......你那个朋友不在了吧？”

卯卯看了看玉珏：“嗯，听说这是定情信物？”

那人点点头：“我来这昆仑两次了，有一次经过于阗，那边的人很流行这个，他们会用一种乳白色的石头雕出一分为二的饰品，亦可合二为一......一人一个作定情之物正好......这种玉石只产于于阗，材料就很珍稀......两块都给你了，说明你朋友和她的情人都已经不在了，而且他们很信任的啊......”

好难得啊......一只讹兽，信任另一只讹兽......卯卯收起玉珏，问战友：“于阗在哪个方向？”

战友答：“离姑师不远......不过那个地方可荒凉了！是采玉石的好地方，但不是人居之地，一座像样的城池都没有......你......”说着大量着卯卯瘦弱的样子：“还是别自己去啊！”

卯卯点头敷衍着：“谢谢大哥关心......”

夜里的寒风刺骨，卯卯被冷醒......周围的人都在酣睡......他悄悄走出营帐，营帐外的风阴冷的吹着......天色和地面都黑得不见一点光亮，只有还没完全熄灭的篝火星星点点的燃着......环顾了一圈，周围昏暗无光，只有弱水河面上，幽幽凉着，好似月光一般的光亮，柔和，不刺眼......幽亮......阴冷......那个亮光的方向，就是姮娥所在的方向。

卯卯害怕吵醒战友们，蹑手蹑脚的朝着亮光走去......走到河畔。那光亮，是姮娥自身所散发，她肌肤如玉，白得透亮，幽幽白光透过身上的纱衣发散出来，入水中倒映了月亮......人似当年，又不似当年......

正看得出神，坐在水面上小憩的姮娥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卯卯微笑着：“真的是你......”

见姮娥这么说，卯卯也放下心来：“这些年过的可还行？”

姮娥缓缓站起身来：“你看~”说着，在水面上转了一圈，长发缠绕着自己，停下后，她抬手将长发一甩，发梢的水珠折射着她的光，如星星落下......她继续说着：“长生仙草的传说是真的......服下仙草后，我便飘飘荡荡来到了昆仑，归于西王母坐下......如今我已得到长生......不死不灭......”

卯卯示意姮娥闭嘴：“快别说了，要是他们醒了被他们听见，那着弱水，死多少人他们都要趟过去了！”

姮娥噗嗤一笑，确实如此，长生仙草只是传说的话，人们还有所顾虑，想着若是假的，自己辛辛苦苦牺牲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但若要被他们知道这是真的......长生......再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他们也有了坚定的冒险理由......不过......她上下大量了一下卯卯：“自我到昆仑以来，便没人再成功上过昆仑......你......”

卯卯扔想挣扎一番：“我怎么了？我也过得挺好的！”

姮娥看出了卯卯不想与她多说那件她好奇的事情，只是笑了笑，脚尖点触水面，水波一圈一圈向外扩去，轻轻走向卯卯，朝他伸出手去：“要不要上昆仑山看看？”

卯卯一惊，看了看姮娥洁白如皎月的手，又看了看脚下墨色的弱水......想起白天时那片飘飘荡荡，消失在水面的叶子......怀疑的看着姮娥......

姮娥的手再次伸近，微笑着：“你帮过我......我不会害你的......”

帮？这话说的......卯卯还真是有些心虚......当年的事，确实是成就了今日的姮娥，但当年他们的本意......也不是在帮姮娥......姮娥这样说他......怪不好意思的......

卯卯不好意思的伸出手，握上了姮娥的手，月光从卯卯指间透出，姮娥的手，和这弱水河畔的冷风一样的冰凉。握着姮娥的手，卯卯跟着她，缓缓的走向弱水......伸脚踏入弱水的那一瞬，卯卯心中一紧，生怕自己会像那片叶子般沉入水底......手指一收，拽住了姮娥的手。

姮娥感受到手指的力度，宽慰道：“我真的不会害你的......况且......”姮娥见卯卯的样子，与长生无异，想必也不会觊觎那长生仙草......本想明说，想了想，好像卯卯不愿提起，便停下话语。

卯卯双脚都走进了弱水，整个人与姮娥一样停在了水面上，弱水寒凉，凉意从卯卯脚底沁入心窝，发散到四肢......瞬间卯卯全身汗毛战栗......站稳后，卯卯颤颤的抬起头，问：“况且什么？”

姮娥摇摇头：“无事......”见卯卯站稳后，姮娥继续说：“你刚接触河水，自会感觉到寒凉，随我多走几步，你的身体就会热起来了。”

卯卯将信将疑的牵着姮娥的手，跟着她一步一步的踏着弱水河面，走到河中央......渐渐的，身上的寒意消失了，卯卯感觉到自己身上的血液顺畅的流淌着......热流随着血液游遍全身......虽然姮娥的手依旧冰凉，但那股凉意，已经影响不到自己的手了......

“如何？”姮娥回头问他：“是不是感觉舒服多了？”

卯卯点点头：“这是为何？”

姮娥回答：“我也不知，许是弱水冰冷，逼得你身体自行取暖？”回想了一下，她继续说：“这个以前夏都荷花池的那条小鱼应该更懂得些......”

姮娥竟然还记得那微不足道的鱼惜......她还知道鱼惜的能力：“你怎么知道鱼惜会懂？”

“她叫鱼惜？”姮娥笑道：“听西王母提起过，特地说了她的师门......可观人奇经八脉，肉眼断人病灶......好厉害......”确实厉害，卯卯见识过......姮娥不禁感叹：“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是否还活着......她师门还有没有其他人......如此厉害的技能，若是丢了......是天下不幸......”

姮娥还是如此悲天悯人......她不成神......谁还有资格成神......卯卯给了姮娥一颗定心丸：“她还在，还活着，幸得句芒大神的鸿蒙紫气，也得以永生......”

姮娥笑着点点头：“如此甚好......”说着，她停下了脚步：“到了......”卯卯这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中，二人脚下已经没有了河水，他双脚正踩在黑色的砂石地面上......姮娥回头看着他，松开了自己的手：“这就是弱水河对岸......能到这里的人，也是寥寥无几......”

卯卯回头看了看漆黑的河面，现在已经看不到对岸的军营，他们与对岸的砂石在黑夜中融为一体......这么宽的河......浮不起一片叶子的水......卯卯回头问姮娥：“你当年......是怎么过来的？”

姮娥看了看河面，回忆了一下：“我本是女子，又是坤造......兴许是阴差阳错，只身趟河的时候，已是奄奄一息，就这生死一瞬，就飘在了河面上......就这样飘过了河......”这宽阔的河面......能活着飘过来......谁能不承认这就是姮娥命里该得的呢......姮娥见卯卯看的出神，提醒道：“走吧，上山去......”

卯卯回神，跟了上去：“为什么我能上山？”

姮娥笑着说：“我为人时，与你有一段因果，需要了结......”

唉......又是因果......这因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也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卯卯跟在姮娥身后，就着她身上月光般的光亮，踏着山路，上了山......

姮娥身上的莹莹月光，照亮了上山的路，山路两旁时而会窜动这一些夜间出没的弱小精兽，远处丛林中萤火点点......偶有如姮娥般自身发光的精兽路过......如此漆黑的深夜，都能感受到昆仑上逼人的灵气......脚下的砂石粗糙......与脚心摩擦着......但走着走着......脚底的感觉越来越湿滑......越来越细腻......卯卯低下头去，脚下黑色的砂石不是何时变成了白色的积雪，但周身未曾感觉到寒冷......再看看四周，姮娥的照耀下，四周的山景，也被一层积雪覆盖......卯卯小声说着：“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冷......”

姮娥停下脚步，回头小声道：“许是你已经习惯了昆仑的气候......”说着指着前面的路：“到了，第一道山门......”

什么？才到昆仑山门？还只是第一道......之后还有几道？想着卯卯顺着姮娥所指方向看去，说是山门，其实没有们，山路一直通向远方，只是面前有一只大猫爬在路中央，好像在睡觉......这大猫浑身金斑，毛色在姮娥的照耀下泛着金光......最特别的是，它有九个头......男女老少......全是人的面孔......

从未见过这样特别的怪兽......卯卯吓得退后了几步，差点摔倒在地。

姮娥见状赶紧上前扶住：“别怕，这就是开明兽。”

周穆王命真长，还喜欢到处旅游真烦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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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又见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