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涿鹿平原上,混战多年,死伤无数,一个身着一袭红衣的人,身后一条火红的狐尾,怀中抱着一个很小的包袱,踏着血水,步伐有序的奔跑着,地上浓稠的血水已没过脚踝,脚踏在血水上,啪嗒啪嗒的声音在耳边清晰的响着......也不知道那人身上的衣服,本身就是红色,还是被血染红的......
那人步伐规律,像是在走着什么阵法,一步一步踏着,任周遭战况多激烈,都没有影响到他的步伐,周围的人好像是看不见他一样......他也无暇顾及周围尸横遍野,只因出逃前被交代过,军师风后已在涿鹿平原布下奇门遁甲阵,他只需按阵法,朝着生门的方向跑,便可带着怀中包裹安全离开战场。他也按着交代做了,周围的人果然是他为无物,无论敌我,没人阻挠他的步伐......
还差一点,就要顺利离开战场......这是,一个巨大的黑影挡在自己面前,那人站在阵眼,缓缓抬头,是蚩尤驾着他的坐骑,挡住了那人的去路,蚩尤好像也看不见他......应该只是感受到了一丝气息,想着那人屏住呼吸,等着蚩尤离开,再继续赶路......没曾想,蚩尤的坐骑好像发现了些什么,突然呼啸狂怒,朝着那人的方向一掌拍下......若按着阵眼,他是能躲过巨掌的,但那样,就会被蚩尤发现他怀中的包裹,那人想都没想,护住包裹,背对蚩尤,巨掌落下,狠狠地拍在他的背上,将他一掌拍飞,不得不滚出了阵眼......此时蚩尤低头,发现了那人......举起手中的长鞭就朝那人打去,瞬时,那人背上背着的一把红伞撑开,挡出了长鞭,鞭抽在红伞之上,声音如雷,震耳欲聋。
那巨掌着实厉害,那人被拍得全身无力,神识涣散,努力的聚集着最后一点点神识,控制着红伞,身体蜷缩,躺在地上,看似是被巨掌拍得重伤倒地,实则是将包裹互在胸前,不被蚩尤发现。
红伞旋转着,朝着蚩尤袭去,蚩尤挥动着手中的长鞭,与红伞搏斗着......抖了一回合,蚩尤发现,那人还有气息,判定这红伞是受那人控制,长鞭朝天一挥,大喝一声,箭矢从四面八方飞来,红伞护住,裆下蚩尤最后鞭,便迅速飞向那人,为那人挡下箭矢,虽然多数箭矢被红伞挡下,却仍有不少命中那人,那人中箭的背上,渗出血水,将本身殷红的衣服,染成了暗红色......红伞也缓缓飘落,落在了那人身上。
见红伞飘落,不再有动静,大家都以为那人已经死了,蚩尤驾着坐骑,安心离开......许久之后,天空落下暴雨,暴雨冲刷着地面的血水,缓缓流向远方......那身中数箭的人,缓缓爬起,手握红伞,奋力撑起自己的身子,怀中还死死抱着那个包裹,不顾一切地继续超前走着......走过血流成河的涿鹿平原,走过不知道名的丛林山川,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实在撑不住了......倒在了一座山脚下......红伞撑起,靠在那人身边,守护着自己的主人。
也不知道在山下躺了多久,山上才有人下来,发现了他,下山的人一袭白衣,身后摇晃着九条雪白的狐尾,见山脚下有把红伞,很是奇怪,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
远远观察了一下红伞:“哟?玄铁......好东西啊......”说着,便走了过去,想将红伞据为己有。走近才发现伞下还躺着一个身中数箭的人:“哇偶......刺猬啊?”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脚戳了戳倒地的红衣男子,那人一动不动:“死了?”死了好啊......死了这把玄铁伞,就是自己的了......想着他的手伸向红伞,抓起伞柄一提......怎么这么重......不信邪的白衣男子又用力一提,红伞纹丝不动:“怎么可能......”白衣男子小声道,双手握住伞柄,再次用力......还是提不动......松开伞柄......男子狐疑地看着地上一滩红色,发现红衣男子的怀中,好像有一个被血染透的包裹......包裹还在蠕动......难道是个活物?这人抱得那么死......难道是他的孩子?想着,白衣男子再次蹲下,此时他的衣角已被血沾污,他眼角余光瞄了一眼自己的衣角:“真烦......”说完便伸手要取那人怀中的包裹。当他手触碰到包裹的一瞬,红衣男子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包裹往怀中再次收拢,死死护住......见人动了一下,白衣男子警觉的站了起来:“活着?”大量了一下血肉模糊的红衣人,发现他身后的狐尾:“狐族?怎么一点狐族的气息都没有......而且......即使是我......被打成这一滩......也早就死了......”自言自语着,他伸手托起红衣男子的头,虽然他满脸沾着血和泥土,双眼紧闭,奄奄一息,但看得出是个美人,手感受到红衣男主微弱的气息:“竟然还活着......”白衣男子想了想:“难道传说是真的?”想到这里,他喜出望外,看着身上插满箭矢的红衣人:“反正你都这样了,也不差这一下......”说着,伸手抓住红艺人身上的箭矢,用力拔出。人若是还有点生机,这样把箭,那人怕是疼得嗷嗷直叫,但红衣男子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有双手死死的保住包裹......箭一根一根被白衣男子拔出,伤口却没有渗出血水......看着一地的箭矢,和那千疮百孔的身躯,白衣男子感叹:“这都没死?”说着他像山上吹了一声长哨。
不多时山上就下来许多九尾狐,九尾狐们围着白衣男子:“君主有何指令?”
白衣男子指了指地上的一滩红:“想办法把这滩东西抬上山去。”
狐狸们看着那一滩人:“需要注意手脚吗?”
“不用。”白衣男子答:“已经这样了,注意有什么用,直接抬上去,随便找个山洞放下便是。”
说完,狐狸们就四散跑开,找来藤蔓将红艺人捆上,合力抬上了山。
白衣男子低眼看了看地上的红伞,俯下身去,再试了一次,果然是抬不起来......可惜......可惜......想着,也上了山。
将红艺人安置在山洞中,命小狐狸每日照料着......但那人就是不见起色......每次有些许好转,就把所有的力气都花在怀中的包裹上,这包裹里到底是什么......还会动......白衣男子更加好奇,但每次想拿过来看看,都没有得逞......
还得是青丘,山中有灵,灵气充沛,就在那山洞中随便养了些时日,红衣男子终于能睁眼了......躺在冰冷的石板上,看着昏暗陌生的山洞,手指摸了摸,包裹还在......他放下心来,想起身看看,却发现,自己完全起不来身,连翻身都翻不了,全身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应该说是,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这时,白衣男子走了进来,见他睁眼,意外地说:“你醒啦?我以为你醒不过来了......”
红衣人尝试着动了动嘴唇,还好还能动,又尝试着发音:“谁?”
声音很微弱,让白衣人很是放心,眼前这个人这么孱弱,奈何不了自己,他走上前去,坐在红艺人身边:“这里是青丘,我是青丘有苏狐族君主,是我把你救回来的,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得感谢我!”
红衣人又抖了抖双唇:“枫烟......”
有苏听到他在说枫烟,但不知道那是什么,站起身来,将耳朵凑近:“什么?”
“伞......”那人又说。
有苏这才明白过来:“你那破伞太重了,我搬不动,就扔在山脚下了。”见那人又抖了抖双唇,想说些什么,有苏又说:“你放心,我搬不动,整个青丘没人搬得动了,安全得很。”说着有苏直直看着石板上一滩红色:“唉......我倒是很想救你呢,只可惜你现在这个样子......天王老子来了也未必有办法吧......”说着凑近那人:“你都这样了......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人微微转动自己的眼睛,见有苏身后的九条尾巴在摆动着,是狐族,就应该听过一个传说......有苏想必也是知道的......那人微弱的声音回答:“你猜......”
有苏站起身来:“传说天地除开,孕育出了一位上古天狐,天狐身怀一缕鸿蒙紫气,紫气可保长生,可领魂魄不散......”说着转头看着那滩稀烂的身体:“难不成你是天狐心月?”
“聪明......”心月微弱地说。
果然是猜对了,那这么说来,紫气的传说也是真的......有苏蹲下又问:“那紫气也是真的咯?”说着伸手想在心月身上摸索出那保长生的紫气。
心月以为有苏要抢自己怀中的包裹,用尽刚刚才恢复的一点点体力,将包裹抓紧,藏在身边......然后体力不支,昏了过去。
有苏被这一举动搞得一愣,怎么?这个包裹比紫气重要?想着他伸手拽了拽包裹,拽不出来......越来越好奇了......
心月再次醒来,又是好几天以后了,坐在一旁,眼见着心月睁开眼睛,有苏幽幽的说:“你老人家这样不行啊......”心月身体依旧动惮不得,斜眼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有苏,有苏悠闲地说:“那包裹里是什么?这么要紧?”见心月不理会他,又说:“你现在这个样子,护的了拿东西几时?”这话戳中了心月,见心月有些动摇,他赶忙接着说:“我也不是什么贪心的人,既然上古天狐的传说是真的,那鸿蒙紫气的传说也是真的吧?”
果然是来者不善......心月知道有苏想要什么了,如今的身体,也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想着,心月答:“是......”
真的是捡到宝了,有苏欣喜:“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我助你恢复身体,你把紫气送给我......”说着手指了指心月身旁的包裹:“那个要紧的东西......”眼神中充满好奇,但嘴上说着:“我碰都不碰,怎么样?”
“你有办法?”这是心月醒来说过最多字数的话。
“什么有办法?”费力说了这么多字,有苏却没听懂,反问心月。
心月提起气,又说:“你有办法帮我恢复?”
“没有。”有苏立刻回答:“你有办法吗?”
这些精兽......空手套白狼都那么理直气壮的吗......也罢,如今自己这副躯壳,不靠他还能靠谁,于是心月提醒:“女娲......”
女娲乃造物之神,世间万物均出自她手,想必修补心月的身体也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女娲在大荒西:“啊?那不是要去大荒西?”有苏抱怨。
“嗯。”心月实在没力气多做解释,只是简单回答。
大荒西......那么远......一路上风沙还那么大......去TM......不过转念一想......那可是鸿蒙紫气,永生之法......这要是在平日,别人豁出性命都拿不到的东西,现在整个人就在自己这......之前摸过好几次......都没找到......想必是和神识一起放在体内了......要不先医着......至少让他手能动起来,才能把紫气掏出来给自己......心里盘算着,有苏说:“知道了,我准备准备......择日启程......”说完便要走出山洞,走到洞口,想了想,转头问:“你现在能进食吗?要不要叫人给你点吃的?”好不容易醒了,可别又在饿晕过去。
心月努力的回答:“嗯。”
好几日的拖沓,有苏终于动身去往大荒西了,从东方一路向西,开始还是在友善玩笑的状态,越往西,风沙越大......越像是在历劫......什么破鸿蒙紫气,什么破长生......西方气候这么恶劣,说不定会直接死在这......
不知挨了多久风沙,荒漠中一根天柱,隐隐约约浮现在有苏眼前,这黄凉的地方,怎么会有一根柱子......怕不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是真是假都无所谓了,反正这里已经够黄凉了,万一那玩意是真的呢......想着,有苏调转方向,朝着那根天柱走去......
走了好久,来到了天柱之下,还好天柱是真的,天河的水顺着天柱流下,分流成多条溪流,流向远方,又渴又热的有苏,见到水源,不管不顾地蹲下身去,猛喝了几口,顺便洗了把脸,这才恢复了些体力,抬起头观察着天柱,这天柱不是直立冲天的,而是曲线妖娆,宛如一位站立在那的少女,高举双手,托着天,天河的水流,如薄纱,顺着少女的曲线流淌着......
正当有苏愣神之际,天柱缓缓睁开眼睛,空中一个沉稳的女人发问:“来者何人?”
声音吓了有苏一跳,他四处张望着,未见人影,想了想,缓缓抬头,声音好像是天柱发出来的,他试探的对天柱说:“我乃青丘有苏狐族君主,来大荒西拜见女娲娘娘。”
声音果然是天柱发出来的,在天柱发出叹息声时,周遭微风拂过,黄沙飞扬......天柱接着说:“所为何事?”
再看天柱,越看越不像一根柱子了,越看越像一个女人,难不成这天柱就是女娲?有苏不敢多问,只回天柱的问题:“不久前,上古天狐重伤倒在我青丘山门前,被我青丘一族救下,如今的天狐身上筋骨寸断,血肉模糊,神识涣散,我向他询问救他的方法,他告知于我,来大荒西,找女娲娘娘......天狐乃我狐族传说,如今不知为何受如此重的伤,这关系到我狐族荣辱,望女娲娘娘高知救他的方法,青丘一族感激不尽......”说着,有苏内心实在佩服自己,反正都到了大荒西了,就差这临门一脚了......带事成,自己就能长生了,自然是什么鬼话都编的出来。
天柱听完有苏的话,平静地说:“天狐心月为涿鹿之战至此,必是要救,但你若学得修尸补身之法,这份因果,又如何抵消?”
啊?这其中还有因果?感觉自己要亏啊......有苏心中打着鼓,嘴上还是毕恭毕敬的说着:“全凭女娲娘娘发落。”
天柱继续用着那平静的口吻说:“我可以将修尸补身之法传授于你,你可将天狐心月修复如初,但......你也要答应任凭我差遣一次......”
就一次?有苏心里盘算着,就任凭女娲差遣一次,既能学得女娲造人之术......又能得到天狐的鸿蒙紫气,怎么看都很划算啊......越盘算,有苏内心越欢喜,都差点笑了出来......平复了一下自己愉悦的情绪,有苏回答:“好,若能救天狐恢复如初,我任凭女娲娘娘差遣。”
捏泥人倒是不难学,也就......在大荒西呆了两年......两年的学艺,有苏自信能将心月的型给塑起来了......带着大荒西难得的黄泥,和一身捏泥人的本事,又经历数月时间,回到了青丘......
该说不说,还是青丘灵气足,心月的起色都好了许多,只是还是一滩,不能动弹......在石板上躺了两年多......小狐狸们也不敢怠慢,君主弄回来的人,还要费劲巴拉的跑到大荒西找就人的法子......谁知道这是什么人......
“气色养的不错嘛......”将包袱全部放下,有苏走到石板旁,打量着心月。
心月笑道:“托你的福......”他终于有力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