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54章 小小日常

四月十五，月圆之夜。即便是夜里也不冷。

沈如卿邀请林泽衡与他一同赏月。两人并肩坐在沈府屋顶上，观望夜空，似乎渴望看破云上神秘。

沈如卿捻着一朵红玫瑰。那天落英坊送了他一朵花，他觉得还不错，又订了许多花。偶尔还送到林泽衡房里给他欣赏欣赏。

林泽衡见他晚上还在拿着玫瑰把玩，感到好奇，问：“阿卿你不是一向喜欢素雅的物件吗？这几天为何总是买玫瑰了？”

沈如卿将玫瑰递给林泽衡嗅嗅，“香。”

“确实香。玫瑰性温，活血化瘀最好，促进人体气血循环。而且也好看。”

沈如卿沉默一会，纠结地揪了揪手指，才说：“我听说玫瑰花送给心上人最好了。”

林泽衡点点头，这种情侣间的小把戏应当人人皆知吧。

“是这样，怎么了？”

沈如卿又将脸转到一边，想说的话卡在嗓子里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反而转移了话题，“泽衡哥哥，你以后想做什么？”

林泽衡托腮认真说：“大概是游历天下吧，我父母去过许多地方，我也想去看看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然后回到洛阳接管医馆或者......以后做个悬壶医师，救济天下百姓，把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一遍吧。大概只有这些想做的事情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满是幸福，好像真的看到自己在按照规划行进。说完后仍意犹未尽，他看向身边的沈如卿，沈如卿正一脸平静地看着自己。

沈如卿：“还真不错。”他想的生活是有朝一日飞上云端，俯瞰人间，若有一人肯相陪那更好了。听到林泽衡的打算，他心里十分失落，因为两人未来似乎再无交集。

林泽衡看他脸色很不好，在月光下眼中貌似还有点点泪花。这一幕让他想起儿时，那时在唤阳谷，两个小孩也想这样谈论过以后的生活。那个时候小沈如卿听过小林泽衡的想法后也是哭了，林泽衡还以为自己说了什么话惹得他伤心了，哄了他好久，最后还是姑姑救场，做了好吃的哄两个孩子。

可偏偏他最看不得人家流泪，无论小时候还是现在，只要有人流眼泪，他就会心软想要保护那人。

林泽衡轻轻抚上沈如卿的脸，靠近，想要看清他的神态，却被沈如卿一挥手躲开。

“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你不问问我吗？”

“问你？哦......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如卿又是一阵沉默，他想做的事就是两件：报仇和飞升。

他说：“大概也是做没做过的事情吧。”

林泽衡搂住他的肩膀，轻轻揉，说：“那你可要加油啊。你没做过的事情可多着呢吧？我想想......首先你是不是要穿一件艳丽的衣服？”

“什么？”

林泽衡拿过他手中的玫瑰花，在月光下晃晃。“红色，多喜庆？桃红也好，衬得你气色好。对不？”

沈如卿：“你想看吗？”

林泽衡大笑：“你穿我就看！哎呀！想象不到沈少主穿红衣是怎样的景象哈哈哈......”

猛然间他想到“喜服”，又幻想好朋友穿上红衣娶老婆该是什么样，总该开心几分，也许是和那天见国师的时候笑得一样吧？

林泽衡自己内心的幻想都要表现在脸上了，引得沈如卿一阵疑惑。

“你怎么了？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我在数你没做过的事......”

“我没给别人送过花！”说罢，他看向两人中间的玫瑰，轻声问：“我没做过的事，你陪我好不好？”

林泽衡一愣，完了，这个场景怎么有些熟悉？怎么又回到这个略有暧昧的气氛里？

沈如卿屏住呼吸，等待眼前人的答复。

林泽衡大脑飞速运转，他在想如何才能让沈如卿不伤心地跳过这个情节。

“你若不愿意......”语气委屈。

“我收了，谢谢你的花......”面色紧张。

顿时，两人中的空气一阵凝滞。

为缓解尴尬，林泽衡拧了拧下巴，开口说：“你这几天有些奇怪啊。”

何止奇怪！若林泽衡是个断袖，他恐怕就会鼓起勇气问问沈如卿的真实想法了。他现在内心有点恐惧，万一沈如卿真的是......那他们两个已经睡过了，岂不是......？

这时候沈如卿又变为平常的云淡风轻，从身上掏出林泽衡送的折扇爽快地扇风。

沈如卿：“我感觉你也很奇怪，总是动不动脸红。你怎么了？以前我也没发现你会脸红啊，这几天，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人了？”

林泽衡心想，不就遇见了李珑音......不过对方和自己身份悬殊，自己对她毕恭毕敬的。

沈如卿：“李姑娘好看吗？”

明知故问。

林泽衡含糊：“唔......”

沈如卿在月下摆了个帅气的姿势，借着微风扬起青丝发带，问道：“好看吗？”

林泽衡认真看着他：“好......”

沈如卿“啪”一下收起折扇，靠近林泽衡露出一个有些阴险的笑容，打断他的话：“就这样说好了！你以后要陪我做没做过的事情。”

“啊？我说的是你......”

“哼，本公子英俊潇洒、品貌非凡，我自然知道？上一个问题你还没回答，就用这个‘好’字吧，一举两得。”

“啊？”上一个问题？他想起来这茬事，不觉被逗笑了，“你怎么这样啊？”

沈如卿得意洋洋，“我一向这样。”

说完还往周围瞥一瞥，好像在向四周宣告什么一样，扇子下的笑容甚至更阴森一些......

两人之间氛围轻松不少，不知不觉靠的也更近了。

......

院外，屋顶下，两人在阴影中偷偷观望屋顶的情况，从这个角度突然看到屋顶两个人好像搂在一起？

“我就知道这臭小子心术不正！”莫恩咬牙切齿吐出这几个字，而脸上却是微笑着的。

李珑音好奇问道：“怎么说？”

莫恩看了看她，将她拉去一个看不到两个臭小子的地方。她俩虽然初见打了一架，但这几天友好相处也更深入了解对方，关系缓和许多，如今也能闺蜜夜话。

莫恩解释道：“他们两个人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我果然没有猜错。沈如卿是我看着长大的......不说了。”

李珑音听话听一半，心中好奇难耐，追问道：“怎么了，怎么了，你说啊！”

莫恩啧一声，皱眉犹豫，既想说又感觉有点不太好。

李珑音急的要跺脚，追问道：“你说啊，急死我了，沈少主怎么了？”

在一遍遍追问下，莫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带她来到堂屋去，点了灯好好聊。

莫恩一口气豁出去了说：“沈如卿这小子，从小就喜欢写信，而且都是写给一个叫林渊的人。他跟我讲了在唤阳谷和林渊一起生活的故事，我也没多想什么，只当是两个好朋友。”

李珑音听懂了，大概两个可爱小朋友惺惺相惜的故事。她对这还挺感兴趣，笑着追问：“然后呢？哪里心术不正了？”

莫恩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后来就是林渊突然来到长安，我记得很清楚，他刚来那天还拿着一枚和沈如卿一模一样的玉佩。沈如卿平常最宝贝的就是他怀里的半个玉佩，那天林泽衡拿了另一半，我就感觉奇怪。这几个月经过我的观察，他们两个关系过于密切了......整天同吃同住，孤男寡男共处一院。”

李珑音托腮点头。“然后呢？”

莫恩接着说，这时候她捏的手指节咔咔作响，“你瞧瞧他们，都那样了。花前月下言笑晏晏，简直......你看不出来吗？好吧，你认识他们的时间短，也许看不出来。”

李珑音听着听着眉头一皱，懂了，两人关系超出一般朋友了。

“怎么办啊！”莫恩突然抓耳挠腮，似乎很纠结。“义父让我好生照顾他，还指着他接管家里的产业呢。结果他竟然有这种癖好？我怎么跟义父交代啊？”

李珑音觉得这的确有些不妥。既好奇他俩的关系又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担心，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对两人的名誉造成不良影响？

李珑音：“那不告诉你义父就好了，让沈少主自己决定。”

莫恩正纠结，突然想到了什么，双手“嘭”一声砸到桌子上，不料，桌上层层棉布中包着的的东西滑落。

“啪嗒啪嗒......”几本书滑落。

莫恩慌张赶紧收起话本。

李珑音问道：“这是什么？”

莫恩道：“话本。”

李珑音满脸好奇：“可否让我一看？”

这......这玩意不是普通的话本。莫恩又是一阵纠结，可最终还是将整齐地一摞话本放在李珑音面前。

李珑音舔着嘴唇满怀期待翻了翻话本，看了几行字就发现其中奥妙——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爱情”二字。

莫恩还在一旁思考着如何向义父交代这件事。虽然他莫名其妙失踪，但万一有一天回来了，看到宝贝儿子和一个男人不清不楚该怎么办？

李珑音草草翻看，最终看得耳朵通红，笑意难掩。

“这话本上也有两个男人的故事呀？”

“啊......闲来无事，学习学习罢了。”莫恩感觉一阵尴尬。

李珑音对于这几本书既好奇也不好意思再看，将话本推向莫恩道：“我来人间也向学习学习......人间爱情我不懂，但我觉得只要心心相印是否就可？”

“啊......”莫恩深吸一口气，此刻也是激动难掩，“是吧。你若感兴趣，这几本书借给你看......你该回家了吧？我们一起走，我也要回了。”

“好。”

莫恩不住在满是男人的沈府，她和好友一起住在一家清静小院。李珑音则是住在落英坊，和花店姑娘住在一起。

......

房顶上两人赏完月亮，也觉得该回房睡觉了。刚起身就发现一起离开的两个女孩。

林泽衡俯身向下看：“她们还在呢。”

沈如卿沉静道：“嗯。”

林泽衡：“你知道啊？那她们会不会看见我们的.......”

沈如卿负手而立，盯着李珑音远去的背影，摇着扇子遮挡脸上的窃喜，“看见又如何？”

就要让她看见，让她听见！

林泽衡感到很不妙，可转眼却看见沈如卿似乎有些开心地盯着自己，心里一阵发麻。

“我先回去。”

沈如卿叫住他：“你说过要陪我的，今晚不陪我吗？我半夜不舒服怎么办？”

林泽衡听见“陪”这个字，脑子就开始发颤了，他心想：我们可都是正人君子啊......

“那是陪你做没做过的事，我们已经......我先走了。”林泽衡“落荒而逃”。

“哼......”轻笑，沈如卿则是得意洋洋看着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