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寂静,只有水滴声回荡在走廊。
李元辰被扔在地上,尽力压制伤口血崩,仰头透过石墙顶部一道小缝能看到一丝清冷的月光。
他感觉胸口有些沉甸,还好,姐姐的东西还在身上。
刑房门外立着两人,不多时便走来一群人。打开门,进来一个白衣人,白衣上似乎带桃红,上半身有几处血痕,鞋底沾泥。
他身后跟着一个黑衣人,鞋底绣金丝,衣摆落鳞纹。一进门便坐在一把干净交椅上,翘起二郎腿,单手托腮慵懒地靠在交椅上闭目养神。
李元辰想聚焦看清这人面貌,却被一人粗鲁地拽起头发,拖到交椅前跪下,又被按头重重磕在地上。
“咚。”
这一下他身上的多处伤口都崩开,痛得他咬牙低声忍耐,口中又吐出一口鲜血。
白衣人立在交椅旁,挥手示意按着李元辰的人,这人拽起李元辰的拿出一条黑布缠住他的眼睛才放开他。
李元辰这下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跪在众人中。
交椅上的人叹气,声音傲慢慵懒:“什么时辰了,这点小事还要本王亲自来。”
白衣人俯身:“这个时辰了殿下不也没休息等着我呢吗?在下只是受铁骑相助,也顺手送您个玩意儿罢了。”
白衣人轻步走向李元辰,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手指因常年练剑而长满茧子,磨得李元辰一阵痛。
白衣人的声音依旧冷淡:“这人年纪轻轻武功不凡,在下只是觉得殿下对他有兴趣。”
这个被称为“殿下”的人缓缓睁开眼,稍稍整理下衣着,正襟危坐,漫不经心地盯着眼前颤抖的男孩。
李元辰屏息低头尽力聆听这两人的对话,他平心运气还能催动怀中白玉修复伤痛。
殿下:“有何见解?”
白衣人从武器架上拿过李元辰的横刀和袖箭,双手捧至交椅前。
“根据我多年经验,这人应当是九泉杀手。”
“九泉杀手”点醒这位殿下,他眼珠动了动,伸手拔下一把横刀刚好伸到李元辰颈下。
刀身残余冰冷的鲜血与水滴,顺着李元辰的脖颈流进衣襟,惊得他克制住颤抖。
殿下举着刀缓缓上抬,直到李元辰的脸对上自己,看到他脸上的血痕对白衣人说道:“你倒是给了个好东西。”
说罢将刀向一侧甩去,死死砍在墙壁中。
他接着说:“可本王最讨厌这种暗地里谋划的东西。”
白衣人:“他任由您处置。在下还有事要做,先行告退。”
白衣人作揖离开,刚刚跨出刑房门,便被一个随从拦住。
随从和他主子一样,语气充满不屑:“殿下尚未发话。您这样过于失礼。”
殿下:“那个东西是什么,你告诉本王,本王就放你走。”
白衣人先沉默,随后答道:“师尊说过,不会妨碍到您。这只是他的爱好之一罢了。”
这下轮到殿下沉默。
随从见主子不作答,便收手回到主子身后,放任白衣人离开。
李元辰全程处于黑暗中,看不得这些人的动作,仅凭寥寥数语也判断不出这些人的身份。不过听这些人之间的对话,能知道的是,这些人身份都不简单。
他心里揣摩这些人的身份,想着出去了要赶紧告诉沈老板这里的情况。
“身上还是很疼,被绑了太久,体力不支......”他催动内力时,“君子皎皎”发出微光,在昏暗的牢房中显然吸引周围人的注意。
随从看到主子的眼光盯的正是李元辰怀里,于是迅速走到李元辰身前蹲下,伸手去掏他怀里发光的物件。
“咣当!”一个精致木盒随之落下。
“做什么!那是我的东西!”李元辰发觉身上的东西少了,在黑暗中凭感觉追向随从移动的方向。
“那是我的!你还给我!”嗓子浸了血,声音发哑。
“你在哪!”他探动身子寻找那位叫“殿下”的人,刚想起身就被身边人压制。
随从只携了发光的白玉,递给主子看。
殿下看一眼,圆形白玉,雕刻精致,只是流苏发旧掉色。
殿下问道:“你是沈如卿的人?”
李元辰怒吼:“与你无关!还给我!”
紧接着压制住自己的两人抬拳给自己脸上一边一下。
“呃......去死!”他挣扎得更厉害,却始终跪在地上,未能站起。
殿下不紧不慢,微微笑一下,冷哼道:“说来也奇怪,沈如卿,我看了就烦,让你们的小江湖动荡不安,险些涉及朝堂。可惜他从未正面与我作对,否则他早就......你是他的人,年纪轻轻,是他的亲信?”
“滚!”
“住口!”随从抬腿踢上李元辰的腹部,踢得他喷出一口血,满口血淋淋,嘶声颤抖,不知是害怕还是疼痛。
殿下:“哼,想来他这样冷血残忍,也不会有人愿意做亲信。皎皎君子如白玉,可惜你不配,”挥手,随从手掌翻转,摔碎手中白玉,“看来是问不出这条疯狗什么了。”
“不要!不要......我的......”李元辰听到一声清脆的破碎声,连带自己的声音也变得颤抖,一丝丝鲜血从口中流下。
玉碎了,自己就没有被修复的机会了......
这次,就会真的死了,不会像从前那样,“睡一觉”便什么都好了......
他头中还回荡着玉碎的声音,直到面前人的声音发生了变化,位置似乎变高了,站起来了?
“不许用刀,让他慢些死。打死了,扔出去......”
这道沉厚的声音逐渐飘散,脚步声也消失在长廊。
“遵命!”
一声令下,数人摩拳擦掌围上李元辰。
“做什么!都滚!”
这些人各个身材魁梧,满脸坏笑,怎会听这阶下囚的疯吼。
“死到临头还叫嚣!”
“扰了清静!打死他!”
于是一群人拳脚共进,每一下都实实打在他身上。李元辰被打,痛恨得叫骂,将他“毕生所学”的脏话都骂了一遍。
可他越骂,这些人打得越起劲。主子说了不许用刀子,可说归说,没人真的肯放弃这样一个虐人的好机会,于是捡起李元辰的横刀,痛痛快快胡乱刺了几刀。
很快,地牢里的声音便湮灭,无论是愤怒的嘶吼,还是狱卒的嬉笑声。
......
“不!”
午夜已过,沈如卿从梦中惊醒,心悸未消,他慌忙揉眼确定自己的位置。
“又是这个梦......药囊呢?”他这些年来时不时会梦到家破人亡的场景。
他轻轻打开木窗,坐在床上,清冷月光随风进入,照在半身。
林泽衡给配的几个药囊味淡了,沈如卿又开始做梦睡不好觉。他正想去柜子上拿来最后一个药囊,却发现柜子中放着小黑石头的木盒不断震动。
“什么东西?”
心中疑惑,点了一只蜡烛,轻轻探向柜子,打开存放小黑石头的木盒,一瞬间,赤红的“李”字邪光闪动,似乎有数道红线冒出。
“怎会!?”
沈如卿内力未完全恢复,只得寻找林泽衡相助。
他火速合上小石头的木盒,连外衣都没穿,推了门直奔林泽衡的房间。
巧的是,沈如卿火急火燎跑到隔壁时,正欲伸手敲门,林泽衡披着外衣“呼”一声拉开木门。
两人四目相对。
沈如卿后退一步才打开木盒,给他看小黑石头的样子。
“你看!这是怎么回事?”
林泽衡瞧见这异样,迷茫的眼睛忽然一亮,接过发红震动的石头握在手心运功。
“内力压制,你快回去,夜里太凉。”
林泽衡说罢就地打坐,内力催动小石头悬于手心,双目紧闭,嘴唇也有些颤抖发白。显然他压制不住这暴动,还感觉内力被抽走。
可若不压制,这石头的邪光恐怕会一飞冲天,引起更大骚乱。
沈如卿不会任林泽衡一人消耗体力而自己旁观,他立刻坐于林泽衡对面,尽量运功,协助林泽衡压制。
林泽衡感觉自身的内力被抽离地慢了一些,方睁开眼睛,一睁眼就看到闭目运功的沈如卿。
“阿卿!你快走,我自己能行。”
“闭嘴。快点完事。”
“......”
果然,两人合力,事半功倍,不多时,这黑石头的暴动就被压制。两人的内力外化成一道屏障隔开石头周围的红线与外界。
沈如卿也嘴唇发白,颤抖着收回落在地上不在运作的小黑石头放入木盒。
林泽衡在压制暴动中出了很大的力,这时候瘫坐在地上,喘气道:“怎么......回事?突然暴动.....?”
沈如卿故作镇静,握紧木盒道:“会不会是他出了什么意外?”
林泽衡喘息不语,看着月光下皱眉的沈如卿嘴唇发白,才发觉两人都在林泽衡门外吹风。
林泽衡赶紧脱下外衣包裹住沈如卿将他一把抱起来,送回房间里。
沈如卿猛地被抬升,整个人躺在林泽衡的臂弯里,紧张道:“你作甚!?”
林泽衡不紧不慢:“起风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能走。你方才消耗......”
“没事,我身体好得很。”
“......”
回到沈如卿床上,林泽衡也没有将他再放下来,而是照顾小孩一样,给他盖好被子,坐在他床边,点了灯看看他的脸色。
沈如卿焦急道:“我应该去看看有没有消息。昨晚各门派都去了很多人,这个时候车队应该被劫下。否则也早就到达长安。”
林泽衡给他捏了脉,脉象紊乱。脸色苍白,夜惊心悸。
林泽衡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他武功高强,一定不会出事。”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块小石头午夜发出邪光是什么情况,不敢确定李元辰究竟是何境况,他只能先稳定眼前人。
闻言,沈如卿心里似乎寻到一丝着落,脸色才慢慢平定。
林泽衡拿起他床边的一堆药囊闻了闻,发现味道淡了很多:“这药囊也该换了。”
“咚咚咚——”
“阿卿?你醒着吗?”
林泽衡和沈如卿对视一眼,好像是莫恩的声音,语气很焦急。
林泽衡快步走过去打开房门,果然,一眼就对上满头大汗的莫恩。
莫恩冲进去,恰好看到撩开床帘、披着林泽衡衣服的沈如卿。
“不好了。快过来!”
“出什么事了?”沈如卿慌忙将外衣递给林泽衡,穿了鞋牵起自己的外衣就跟她走出去。
莫恩:“你们两个都过来,林公子可有药箱,若有便一起带来,”她转向沈如卿,“是你的好朋友。”
“好朋友”?
没想到昨天又忙了一天,昨晚码字码到撑不住才睡,今天早上起床继续,终于写完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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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玄机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