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45章 失控

沈如卿生病的这些天里镖局账册都由莫恩代看。他受了林泽衡的内力，身体稍微好了些就出来院里晒晒太阳。

“上个月赚的不够多，这个月还得努力。”他自言自语。

林泽衡端来一碗汤药放在石桌上，还给认真看账本的沈如卿拉紧披风。

“歇一会儿，我喂你喝药。”

“我自己来。”

沈如卿拿下勺子，一口气喝完整碗苦口汤药。林泽衡还要给他把脉。

林泽衡：“我看你面色红润，脉象趋于正常。”

沈如卿想到昨天林泽衡说过的话，问道：“我遭到的反噬......”

林泽衡愣一下，认真说：“昨天很抱歉，我语气太冲了，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身体。”

沈如卿覆上林泽衡紧张的手，温柔道：“我知道你只是太担心我了，我没有怪你。你告诉我吧，我还能活多久，我才能好好打算以后。”

林泽衡反手握紧他的手，让沈如卿眼珠一颤，叹一口气：“你根基受损，受了内伤，和同龄人相比你少了二十年寿命。以后我给你好好调理身子，总能让你活到颐养天年。”

“呵。我不在意能活多久，只要我做完想做的事，死而无憾。昨天多谢你为我传功。”

说到这，林泽衡想起来那颗小石头的事情。

“和还要归功于李小哥，他给的小石头果然不凡，你等我一下。”

林泽衡回到房间取出装有小石头的盒子，打开摆在沈如卿面前。

沈如卿仔细观察这个小黑石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有一个“李”字。

沈如卿问道：“这是他的传家宝吗？”

林泽衡忍俊不禁，果然，任谁看这都是传家宝，“非也，你瞧瞧它和圣玉可有相似之处......”

林泽衡熟练地将小石头捏在手心，待它发光后又快速松开。这样，他手指上灵气环绕，弹出如风。

林泽衡激动道：“这东西比灵髓强上百倍，可增强人的力量和内力。昨天遇上漠北人幸好......”

沈如卿好奇道：“漠北人？”

林泽衡支支吾吾道：“啊，不用担心，我已经将他们解决了。我给你展示一下功效。”

说着，林泽衡就将账册塞给沈如卿，拉紧披风。接着一把抱起沈如卿，轻轻松松让他坐在自己的臂弯里。

林泽衡得意道：“要起风了，咱们回屋说话。”

沈如卿突然升高，双手搭在林泽衡肩上：“还真厉害......”

回到房间，沈如卿脱下披风，推开书柜拿出地板下封着的两枚圣玉，和小黑石头摆在一起。

两人围在它们周边，发现这三颗石头靠在一起竟然有亮光，引起阵阵波动。沈如卿赶紧分开三颗石头。

沈如卿思索后指着两枚耀眼的圣玉道：“先前只是这两个叠在一起才有些反应，如今这三颗之间还有一些距离便能有如此震动。看来这颗小黑倒是厉害，李元辰从何得到？”

林泽衡：“他说是他姐姐留下的，他觉得对他没用就让我带来给你。”

沈如卿：“姐姐？”

林泽衡简要跟他讲讲李元辰的故事。两人一起梳理情况，最终得出一个结论——李珑音真的是仙女姐姐......

不过这种结论显然不可信，毕竟从来没有谁见过下凡的神仙，只有传闻有人飞升，飞升后的事谁知道呢。

林泽衡道：“他那天发烧了，大概是说的胡话。”

沈如卿：“这些天，他也好了吧。”

林泽衡温柔道：“他只要乖乖听我的话就能好得快。你听话也好得快。”

沈如卿被他的语气逗笑，“你讲话跟哄小孩子一样。”

林泽衡听见他的评价，讲起话来更夸张，“作为医者当然要温温柔柔，否则病人不会听的。沈小孩听话哦，以后哥哥疼你。伸手，哥哥给你传内力。”

“哼.....”

“还有，你私藏的丹药都给我。以后不许再去买。”

“嗯。”

林泽衡将石头交给沈如卿带着，也许这石头有奇效，能够修复他受损的根基。

传完内力后林泽衡带着剑出了沈府，并未告诉沈如卿。

外面起风了，沈如卿听话不再出去，只能在房内待着。他拿来林泽衡送的扇子，用手帕擦了擦。

那天他谈完一单生意满心欢喜，正想返回长安城却偶遇在城内寺庙听讲的陀野。陀野穿斗篷一眼就从人群中认出气质脱俗的沈如卿，便邀请他城外切磋。当场还有其他人见证，沈如卿不好推脱。可真打起来了两人似乎都朝要对方的方向发展，陀野对中原秘籍虎视眈眈，逼迫沈如卿交出沈家的武功秘籍，沈如卿当然不肯。最终陀野和他的徒弟使出看家本领，沈如卿抵不过只能吃死魂生拼命一博，双方两败俱伤。

沈如卿在房间里想起林泽衡方才提起的“漠北人”，料到是陀野的一众弟子来找自己。

“宵小之辈，也敢觊觎我沈家武功。”

沈幻能将镖局做大就是因为一身本领过人，尤其是暗器刀法，天下少有人能出其右。

沈如卿瞧这扇子，制作精良，除了沈幻就是司星局的冬镜能做出来。

“好东西。”

......

林泽衡带剑出了沈府先四处巡视是否有人监视，确定安全才离开去追查那些漠北人的下落。

走到街口迎面撞上一个女孩。

林泽衡连连后退，“姑娘，你没事吧？”

来人竟是阿音。阿音从他身上弹开后整个人一愣。

“阿音姑娘？是你？”

阿音一晃神，抬头看见这人竟是林泽衡：“怎么是你......我来附近送花。”

林泽衡哦一声，环顾四周，她并没有带花来：“你不要一个人来这边，很危险的。”

阿音纠结道：“好的，林公子，你忙吗？”

林泽衡道：“有些事。不过我可以先送你回去，你在哪家做工？”

阿音表情一亮，立刻答应，两人一前一后保持距离。

阿音回头，问道：“林公子一直住在沈府吗？”

林泽衡：“是，我与沈府主人是旧交，借住在他家。”

阿音点头。两人只是走着，不再对话，很快就到花店附近。

“官爷！这些人踩了我的花得赔偿！”一个体态丰腴的女人正叉着腰在落英坊对着地下一个漠北样的人指指点点。

提刀的官兵对此愁眉苦脸，想带走漠北人，可花店遭了损失老板娘不愿放过他。

“夫人，我们带他去审了就让他赔您钱。”两个官兵对百姓还是很宽容的，一直都是笑意盈盈的回应老板娘。

“那不成！他跑了怎么办？我这都是连夜运来的名贵花，都是给城里大家的，我送不上花名誉损失怎么办！”

“那您跟我们去盯着他。”

“说什么呢你！老娘出入你们那破监牢染一身味，生意还做不做了？”

阿音挤进去，拉出老板娘道：“英娘，莫生气。”接着她指着垂头的漠北人，“你赔了钱就走了，得要影响我们做生意吗？存心的是不是！”

林泽衡听见阿音竟然也当街指责漠北人，吃了一大惊，在他心里，阿音的形象就是初见的温柔大家闺秀模样，如今竟然......

不过瞧这个漠北人眼神乱飘，闭口不言，紧紧抱着花店的柱子，死活不肯拿钱了事。林泽衡猜到，也许他是等待自己人来救自己。

英娘一只手搭在阿音身上，叫道：“哎呦！欺负人嘛这不是！我的阿音呦你瞧瞧！我明明瞅见这人故意往我的花上踩，他又不是傻的，却死活不赔钱呢。”

阿音听过事情的来龙去脉，暗暗攥紧拳头，似乎下一刻就要给这人一拳。

阿音走上前：“我说你......”

林泽衡心中亢奋，突然来了兴致，于是提剑走出来，挡在阿音身前。

“漠北人都如你这般敢做不敢当吗？”

“是你！”

英娘拉过阿音，窃窃道：“这谁啊？你认得？”

阿音：“一个朋友。”

老板娘对林泽衡的身段上下打量，对阿音道：“挺好吼吼吼......”

林泽衡转向老板娘恭敬道：“我已听得全貌，若姐姐信得过在下，在下愿为姐姐盯着这个人。必会为您要回损失！”

英娘听到“姐姐”立刻喜笑颜开，“哎呦，还是好人多啊！麻烦您了小侠客。”

她拉过阿音小声说：“阿音你也去，今天给你加钱。”

阿音也很开心，“好的夫人！”

随后她对着官兵拎起的漠北人狠狠说道：“走吧！有你好看的！”

漠北人一脸紧张，而林泽衡也很紧张。敌在暗，他不知道剩下的人是否躲在一个地方盯着自己。

来到衙门，早有人等着这漠北人。有他的同僚，还有看管的官兵。

这个新人被送来后和那些人绑在衙门堂上等待审判。

“是你！你还敢来！害我们至此！”漠北人首领被绑在柱子上，精神萎靡，应该从昨天就在这了。

林泽衡对他们笑笑，心想，我不仅来，还带了好东西呢哼哼。

阿音问林泽衡：“你认识？”

林泽衡漫不经心：“被他们害过。”

“哦。”阿音若有所思。

“你放心，待会有他们好看的。”

官兵绑了这些人就走了，接着去搜寻剩余的一人，因为举报的人说还有一个中原人......

林泽衡看了四下无人，悄无声息关了门。

“阿音姑娘，你也出去吧。我一会就出来。”

“我在这就行，我也能帮你的。”她好像知道林泽衡接下来要做什么，肯定不是好事。

林泽衡眉毛微挑，懂了，小姑娘想和他一起惩恶扬善。

“你望风。”

漠北人喊道：“你要做什么！”

林泽衡掏出一卷银针，悠悠道：“针灸听说过吗？我能废了你们的功夫，免得你们扰乱中原。问你们几个问题。”

说罢，他抓住一个落单的人，捏了针就扎。针很细，扎了不算疼。

“陀野在哪？”

“滚！”

“啪！”林泽衡对他当脸一掌。

随后他连扎几个针，几针连一起很快便有效果。

“啊啊！你做什么？”

“兄弟！你如何？！”

“我好难受，哥！”

林泽衡等他挣扎完才发话，“你功夫废了。下一个。”

他又抓住一个人，故技重施。

“告诉我你师父的事情。”

“不！”

“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说罢，又是一通扎针。

待到下一个人，这人本来就黑，现在被绑了脸色更差。林泽衡还没下手，他就先说了。

“师父受伤，命我们找上品血阳丹，他说姓沈的有。”

“你师父找中原的血阳丹？你们漠北就没有救命的法子？”

“这......”

“混账住口！”漠北人首领激情喊道。

林泽衡一挥手扇出一阵风，让这人闭嘴。

“接着说。”

“那天一个白发中原人击败师父，当时吃的就是血阳丹，所以......”

“他长什么样？”

“白发，却是年轻人的脸。”

林泽衡心里知道是谁了，于是收了针。将手放在这人身上，施展内功扰乱他体内的经脉。

“不要！啊啊！”

首领忍无可忍，使出全身力量挣开绳索，吼叫一声就向林泽衡冲去。林泽衡背对他，全身心投入施展内力，没有发现这人偷袭。

“去死！”他眼珠充满红血丝，拳头上血管凸起。

阿音倚在门框上，看到这强壮的漠北人将要碰到林泽衡，情急之下，挥动袖子扇飞漠北人，还顺手打晕剩下的人。

阿音觉得事情不对劲，赶紧拉住林泽衡。转过来才发现他眼睛有些发红。

“喂！”阿音盯着他的眼珠，焦急唤他。

“林渊！林渊！”

“啪啪！”给他两耳光，又不知从哪掏出一朵茉莉花给他嗅嗅才清醒。

林泽衡醒来看到眼前的阿音，他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发现昏倒的众人感到疑惑。他明明在搞手上的人，身后的人怎么回事。

阿音：“他们被你气晕了。”

这时门被撞开了，进来一群持刀官兵喊道：“干什么？光天化日竟敢在衙门私斗！抓起来！”

林泽衡拿剑挡在阿音面前，刚想给众人解释“这些人想偷袭，自己只是反抗而已。”

没想到阿音率先开口，语气带哭腔道：“官爷，他们想欺负我一个弱女子，这位公子为了保护我才不得不与这些蛮人搏斗......”

官爷一看，美人流泪，怎么能忍？

正义道：“你们走，接下来交给我们。”

“哎好嘞。”

说罢阿音赶紧拉着林泽衡一路小跑跑出衙门。

林泽衡惊讶，竟然可以这样？

到了安全的地方，林泽衡才冷静下来，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狠心。难道是那个石头？回家得赶紧告知沈如卿小心使用。

他想起来自己是要帮花店老板娘要钱的，于是赶紧掏出荷包，拿了银子交给阿音。

“拜托了。”

阿音收下，反问道：“你根本就没想帮我们吧？你一直再找他们？衙门在找的私斗的中原人就是你吧？”

林泽衡尴尬望着她，全说对了。

阿音对他翻一个白眼：“我只负责拿钱，其他的我不管。”

林泽衡讪讪道：“见笑。我这几天有点亢奋。”

他心想，回家一定不能碰这小石头了，连续两天闯祸，他活这么大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要是让家里人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惩罚自己。

阿音道：“行了行了。年纪轻轻就别碰掌控不了的东西。”

“什么？”

“我说，你年纪轻轻就别惹那些人。”

“他们先惹了我的朋友，我只是为他报仇。”

“随你，送我回去吧。”

两人回了花店，老板娘正更换新的鲜花，瞧见两人回来，满脸欢喜。

“我的小阿音，这么快就回来了。”

“英娘，这是小侠客为你讨回的钱。”

“哎好！我就知道小侠客一表人才，姐姐谢谢你啦！阿音陪好人家。”

英娘拿了钱欢喜地进了柜台，留下两人。

阿音挑了一朵茉莉花送给林泽衡。

林泽衡问道：“做甚？”

阿音：“你应当知道它有什么功效吧？小三公子？”

“小三公子”。看来是真的很多人知道他的名号了，只是大多数人不认识本尊罢了。

林泽衡接过花，黯然道：“安神，的确适用于现在的我。多谢。”

他这几天心平气躁，回家后认真反省了。得小石头相助，他武功大增，引风诀突破顶层指日可待。

他暗暗发誓，以后自己的医术武功只能用于正道，万万不可像今天一样做出出格之事。除非对方行为太恶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