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洛日 第31章 下饵

周围一片昏暗，潮湿的空气中夹杂阵阵臭味，老鼠的吱吱声时隐时现。

林泽衡躺在一片草垛上，睁开眼便看到漆黑的天花板。

“脖子好疼......屁股也疼......下手可不轻啊。”他孤身一人，除了佩剑不知所踪，身上的银两竟然也没了......

林泽衡按捏身上疼痛的地方，扶墙站起来打量周围环境。墙灰湿成膏状，剥落处石砖缝隙中爬着些许蛀虫。整个牢房里只有铁门能照来几道光。

他贴在铁门上，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状况。从一扇门看不到太多，只能看到对面几间牢房里躺着几个人。从声音来判断，长长的走廊上似乎空无一人。

“甚好，看来来对地方了，不过阿卿在哪呢？”

林泽衡在门下掀开干草堆摸索，“按说应该在这吧。”

果然，墙角里藏着一把钥匙。他悄悄开了锁，出了门，就贴着墙走。这个地方太子没有给地图，恐怕太子也不知道这小城里还有这等隐秘之处吧。

林泽衡静步前行过程中挨个牢房都看过了，牢房里关押着的人衣着凌乱躺在杂物里，有些人甚至身上爬满老鼠，这些恐怕就是欠债不还的人，日后都要被拉上比武场和猛兽斗一斗。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害怕沈如卿会不会也是这样的光景，便加紧步伐，只望赶紧找到他。

走着走着，听得几声谈话在走廊回荡。

“袁老板......沈......”

“......威逼......怕什么......”

“走走......贵客......”

交谈声逐渐减小，看来人走了。

什么情况？袁老头逼迫阿卿？林泽衡听到这话的心情愈发焦躁，眼下这一条路走到尽头都没看到沈如卿的影子，会不会方才说话的人正是去带了沈如卿见袁老头！

担心至此，林泽衡只能跟上这些人，借着路上杂物遮挡才能尽量保持在五十步，这个距离刚好能听见他们交谈。

“我去卓义堂，你小子去看看姓沈的。”

“凭什么？你净把劳累跑路的活丢给我，他又跑不了，不去也行。”

又有一道声音插入，这声音显然比那两人更雄厚。

“争什么呢？都滚去卓义堂干活，我去瞧瞧那个小白脸。”

两个小兵连连道诺。

林泽衡探出头看了两拨人分开的方向，记住卓义堂的路，转头跟上落单的一人。

不出百步，那人便停下了，环顾四周，终于转向一间刑房。林泽衡紧随其后进了刑房。

“喂！”

“嗯？”

林泽衡从身后迅速点了这人身上几个穴位，这人身子一绷直，立刻倒下去了。

“不过如此嘛。”满意拍拍手。

这时林泽衡仔细查看这间房的构造，啧啧，架子上摆着各样刑具，火盆半燃不灭的，烧得滋滋响。待转过一面墙，一个人身出现在视线中。

“阿卿！”林泽衡走过去，靠近一看，果真是沈如卿，不过怎么......没穿衣服......

沈如卿上半身光着，下身也只穿一条薄裤子，整个人被绑在椅子上，手脚都被固定。

林泽衡慌忙抚上沈如卿的脸颊，轻声喊道：“阿卿？醒醒。”

沈如卿虽然在刑房里，但好在这里的人没对他用刑，只是扒了衣服，身上有几道陈年旧疤。

“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怎么还把他衣服脱了......衣服呢？怎么还不醒？”林泽衡心里涌出很多问题，沈如卿的情况和计划中不同，不知道接下来是否还有变故。只能先给他点穴位，希望能快点醒。

林泽衡找了东西割断沈如卿身上的绳索，把他放在平坦的地方。

衣服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

突然林泽衡灵光一闪，看向刚才被打晕的人，正好啊，既有衣服还能混入敌人群中。

他迅速脱下这人的衣服，刚想给沈如卿穿上，可又想到，这衣服肯定不干净，沈如卿一定嫌弃。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充分思考后，那就只能......

很快，沈如卿穿上了林泽衡的外衣，林泽衡换了侍卫的衣服，顺便拿了他的剑。

扶起沈如卿。

“还不错，刚好。”

“醒醒啊......你不醒我们怎么继续。”

沈如卿：“呃......”

“你醒了。”

“唔......多长时间了？”

“还不到一个时辰。”林泽衡自从在武场“被打晕”后全程装睡，对时间还有些概念。

沈如卿晃晃头，爬起来，还能站直：“我还好，走吧......你怎么穿的......我穿的是？”他发现自己穿的是林泽衡的衣服，那就意味着自己的衣服和其中的暗器都没了。

林泽衡：“将就着穿吧。你都被......”他本来想说“被扒光了”，想了一下，现在不是讲话的关头，于是道：“这有些武器，你看看需要什么，我们去卓义堂看看。”

沈如卿从一排刑具中挑了鞭子，挂在腰后。

两人沿林泽衡的来路走到分叉口，一道通向牢房，另一道就是卓义堂。由于沈如卿提前和九泉交流过，知道这个地方的存在，提前安排人潜伏在此帮助自己顺利进来，还能调开这里的守卫方便行动。

林泽衡：“我们过去看看，今天似乎来了位贵客。”

林泽衡穿的是这里的衣服，被人看见个背影也没什么。不过沈如卿就得躲着点，还得让林泽衡给他打掩护，好在这里人员经常变动，彼此并不熟悉。只是靠衣服分辨职位高低。

林泽衡战战兢兢地走着，不敢走路中间也不能鬼鬼祟祟贴着墙走，很快就遇上人。

林泽衡心觉不妙，害怕万一对方是见过自己的人。

这人刚从卓义堂出来，见着林泽衡立刻恭敬道：“长官好。”

林泽衡心脏狂跳，但还是做起一副长官派头来，压低声音道：“里面如何？”

“袁先生、武掌门和大老板正在跟一个漠北人谈生意。”

林泽衡点头应答。“知道了，你歇着去。”

等那人走远，林泽衡才慌忙附在墙边，平复一下内心。漠北人？听闻这些人时不时就来骚扰尧国，现在中原人私下竟然和他们谈生意？

沈如卿：“旁边可还有房间？”

林泽衡装作巡查，四处看了看，回过来说：“有。”

“我们进去，我的人应该在里面。”

两人从卓义堂前经过，走到不远处的一间暗室门前。

沈如卿伸出指关节敲敲门，“咚、咚咚咚。”

顷刻，门开了一道小缝，两人进去。小小的房间内坐了两人，分成两派，中间用蜡烛隔开。左边穿戴整齐，右边穿着随意，想来是九泉招的“赏金猎人”。

右手边方才开门的人对沈如卿说：“少主，你要的东西拿了不少，只有卓义堂，我们进不去。”

沈如卿：“那我亲自进去，看看他们在做些什么。”

“还有一人没回来。”

“无妨，缺一个也不妨碍。”

左边是太子的亲卫，除了太子，对任何人他都要保持冷血气质。见对面的人给沈如卿递上的督令令牌，终于发言。

“收到督令的信鸽我立刻带着最近的驻军赶来了，需要我做什么。”

沈如卿：“只是借你的气势压一压他们罢了。不过我可没让军队来。”

“以防万一，我们要保全督令。”

驻军？好家伙，阿卿都做了什么？计划中只是说各取所需。

沈如卿也只是提前让人带了令牌去最近的城池找了皇家高手来做个见证而已，没想到这人竟然擅自招来朝廷军队。再就是亮出令牌能镇住卓义堂里面那些人。

沈如卿：“速战速决。”

一行四人踢门进了卓义堂。

堂内装修精美甚至可以说的上奢华。各国珍宝荟萃于此，珠帘翠壁价值连城。

沈如卿一进门就看到奇装异服的漠北人。

沈如卿笑道：“这不是漠北武林高手陀野吗？又想念中原了？”

陀野是漠北皇室成员，年近半百，醉心江湖。早年在漠北打遍高手成为名副其实的漠北武林之巅，现在渴望征服中原无敌手，修炼至高秘籍。

陀野刚想开口，又被袁先生打断。

袁先生拍手道：“厉害，给你灌了这么多药还能醒来......哦，林公子也没事啊。”

林泽衡：“是啊，我没事，你就有事了。”

亲卫站出来，将剑砍在桌子上说：“袁先生是袁尚书的人，通敌叛国可是死罪。”

袁先生丝毫不为所动，甚至有些悠闲，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你能奈我何。”

沈如卿走上前坐在一方软座上，说道：“我对武林秘籍有些兴趣罢了，其余的事我不管。武掌门，你与他做交易是为了什么？”

武之峰沉默，看着陀野和袁先生，用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小声说：“若有秘籍交流，定然很好。”

始终沉默的大老板发话，还可以拉长音调：“小子，来我这撒野，你是真想一辈子呆在那牢房里了？”

这人坐镇中央，虽然头发稀少，却是精心打理过，身披黄金衣，满手金戒指。

他一发话，这下整间屋里陷入沉寂。

沈如卿拿出令牌，摆在桌上，“受人所托，带回某些与朝廷有关的人。”

袁先生定睛一看，竟是皇家督令，这下他坐不住了，立刻绷紧身子，想跑。

亲卫指着袁先生道：“跟我们走一趟。还有提醒一下各位，这里是大尧国土，私会漠北人进行交易也是死罪。”

众人再一次沉寂。此刻陀野感到周边的人如狼似虎盯着自己，眼疾手快，收了桌上几张纸就踹开身后的大门要跑。

武之峰一下立起，一边追一边喊着：“喂！玄武宗都给我追！”

这下屋内只有大老板和袁先生。

袁先生吓得不清。但是大老板有整个震马关的底蕴，在这远离京城的小地方，丝毫不怕，何况身后进来了几个自己养的死士。

亲卫道：“你要与朝廷作对？”

大老板一手把玩佛珠，一手捏金盏。

“能奈我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