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下午,某知名主播因在直播时提及变异种抗体而引发广大民众的热议。对此,我台记者联系了新闻部发言人史密斯上校……”
“史密斯上校否认了“海蓝星存在变异种抗体”这一说法,并希望广大民众理性看待各种传言,坚决不信谣,不传谣……”
“我冤枉啊清汤大老爷——!我发誓我真的什么都没说!”
刘芒铿锵有力的嚎哭声响彻整个办公室,他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得比窦娥还冤,“谁会想到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主播会知道变异种的事儿?所以我当时惊讶一下不是很正常嘛?我有什么错?!”
“明明是他自己猜出来的,人家脑袋瓜好使也怪我?我只是出去蹭口饭吃就得背这口大锅啊?我不背!背不动!”
祁澜坐在桌案后,垂着眼翻文件,沉稳的嗓音压过来,“罪魁祸首呢?”
“怕挨您训,一早就自觉把自己发配边疆了。”科洛斯道。
“哼!”刘芒恨恨地:“算她跑得快。”
唐吉一群人站在门口看热闹,笑话他:“那你呢?你算什么?”
刘芒咬牙:“算我倒霉!”
新闻报道的用词到底是委婉了。据直播平台给出的最新数据,昨晚凌危直播间在线人数的最高峰值达到了178万人,破了他开播以来的最高记录。
这是什么概念呢?已知烈星人口总数一共1600多万,相当于昨晚每十个人里面就有一个人在看他的直播。
这两天感染者数量不断激增本就闹得人心惶惶,变异种抗体这个话题一出来,虚拟世界率先沦陷,新闻台的联系号码更是被打爆,后来直接打不通了。
由于舆论反响太大,史密斯在接受新闻采访前特意向祁澜请示过需不需通讯官对舆论进行干预,祁澜给出的答复是让他看着办。
史密斯还能怎么办?现在军部大楼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那个小主播是他祁澜的小情人啊?
他可不想得罪这个宽于待己严于待人的活阎王,所以只能象征性地说两句让大家不信谣不传谣。
“四区和五区作为人口数量最大的两个区域,同时又是被感染的重灾区,民众的配合度本就不高,如果任由舆论发展下去,事态很可能会失控。”科洛斯道,“我们必须提前做好这两个区的应急准备工作,防止可能出现的各种突发情况。”
祁澜道:“你去安排吧。”
科洛斯:“是。”
“那、那我呢?”瘫坐在地上的刘芒泪眼婆娑地仰视着祁澜,豆大的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流,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怜无辜。
可惜祁澜压根懒得看他,“问科洛斯。”
刘芒连忙挪了个方向,又朝科洛斯故技重施。
呃……可惜科洛斯也没看他。
“一个公职人员居然还犯这种低级错误,简直罪不可赦!”唐吉在一旁落井下石,“我看得狠狠罚他一次让他长长记性,至少得扫一个星期的厕所!”
枫:“一星期太短了,起码半个月。”
于锋:“我说个数,一个月。”
“我靠!”刘芒气急,“你们搁这搞拍卖呢!”
“那就一个月。”科洛斯拍板决定:“你和樱桃负责打扫17楼所有卫生间。”
“………”刘芒脸都绿了。
科洛斯:“要么扣一个月奖金,你自己选。”
“扫就扫。”刘芒拍拍屁股站起来,灰溜溜地嘀咕:“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为了尊严连奖金都不要。”
众人哄笑四散,拽着他出去。
“老于你还不走?打算留下来和老大互诉衷肠?”
“嗯?”科洛斯打算关门,回头却发现于锋靠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半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走?”
于锋挠挠头,露出一个颇为憨厚的笑容,“等会,我还有事问老大。”
科洛斯明白了,关上门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被厚重的玻璃门隔出一片安静的世界。
时值九点,灿烂的朝阳从敞开的窗户倾泄而入,在光洁的地面上洒下一片耀眼的白光。
祁澜就沐浴在光里,像一座不动的山,一湖静寂的水。
于锋走到祁澜面前,无声地看着他。
祁澜抬起头,“什么事?”
于锋:“我就想知道,变异种抗体的事是不是真的?”
“我不相信这个传言是空穴来风,也不相信凌危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件事。”
“老大,我想要一句实话。”
“是。”祁澜看着他,“是真的。”
于锋深吸一口气,“是十年前就有,还是之后研究出来的?”
祁澜坦然回答:“十年前就有。”
于锋缓缓握紧拳头,片刻后,他再度发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海蓝星?”
祁澜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沉默了很久才回道:“暂时没有这个计划。”
“如果是十年前我可以理解你的决定,但现在是为什么?!”于锋健壮的胸膛剧烈起伏,强忍着怒意,“为什么你明知道海蓝星有抗体还可以无动于衷?!你为什么不说!”
“如果胖子知道有抗体,他也许就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式和马尔兹同归于尽,他可能也想活下来!”
“那老马呢?那么多被感染的同僚呢?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吗?!”
祁澜没有说话,好像从一座山一湖水变成了一尊坚硬的雕像。
于锋是所有执行官里资历最老的。他见证过执行官的兴衰,也经历过一个又一个队友的离去。他的上司、他的搭档、他的后辈,最终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双眼通红,愤怒的质问着,“胖子和老马还是你招进来的!亏他们那么敬重你崇拜你,你对得起他们吗?你到底对得起谁啊?!”
“我对不起任何人。”祁澜说。
“是,你对不起任何人!因为你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个孩子为了救收养他的人都敢豁出性命去搏一搏,而你呢,你只敢窝在办公室里当一只缩头乌龟!”
“你为什么不敢去看一眼老马!?是不是因为看到他你的良心会不安?你难道不会觉得愧疚和羞耻吗?!”
“嘭——”办公门被推开,一群人一窝蜂涌上来,七手八脚地把于锋架出去。
“哎妈老于,你先冷静点,冷静点。走走走,先出去冷静冷静。”
“咱有话好好说,不要吵架嘛。”
“老大您息怒,老于他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才……”
祁澜道:“出去。”
“是是是,我们这就麻溜地滚蛋。”
虽然刚才他们都在外面,但蹲门口听墙角这种事他们早就干得习以为常了,所以两人的对话他们一字不落听了个全乎。
众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他们把于锋按在座位上坐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
“那个……”
“叮!”“叮!”“叮!”……
所有通讯器同时发出了催命般急促的声响,刘芒想要说出口的话一下又咽了回去。
执行官工作群(遵纪守法版)
联络员(小何):五区南一号片区和南四号片区爆发**抗议,地面指挥官林洪少校请求执行官前往支援。
联络员(小何):@全体
五区行动队:按计划今天应该对一至七号生活片区进行排查,但民众的抵触情绪非常大,也不愿意配合排查。保险起见,行动队已经安排医护人员暂时撤离了。
五区行动队:已经排查过的和没有排查的人群混成一团,如果不得已发生冲突,在无法辨认对方是否被感染的情况下能否使用武器?
五区行动队: @艾因·科洛斯
科洛斯权衡之际,又有一条消息弹出来。
祁澜:可以。寻衅滋事者一律按半完全体处理。
五区行动队:明白了。
樱桃:我在五区,马上赶过去。
“于锋唐吉立刻前往五区增援,其余人请各自回到自己负责的城区。”科洛斯道:“妮娅,通知救援中心启动应急预案。”
“收到!”
“是!”
中心医院。
掀起这场风波的始作俑者对此全然不知,正索然无味地坐在沙发上和老赵玩飞行棋。
对、没错、就是小孩儿玩的那种。
谁的飞机先飞到终点就是谁赢,一种极其无聊的游戏。
老赵连赢了几把之后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兴致勃勃地给凌危传授起经验来。
“不玩了。”凌危打了个哈欠,乏味地说。
“别别别,再玩一把,下一把肯定让你赢。”老赵哄他说。
“笃笃笃——”护士推开门进来,说:“老赵,一个小时后要做全身检查,你记得别乱吃东西也别喝水。”
“噢,我记着呢,你放心吧。”老赵应了一声。等护士走了,他转头和凌危商量:“我觉着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咱什么时候出院啊?”
凌危反问:“谁告诉你你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这还用别人说?你瞧瞧哪个病人像我这样的,能吃能喝能睡,十天胖了快四斤。”老赵摸摸脸上长起来的肉,“你看我的脸是不是圆润了不少?”
凌危:“少废话,医生说了算。”
“那等见到斐兰博士我可得好好问问他。”老赵说。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秒就听见斐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怎么,找我有事?”斐兰穿着一身白大褂,双手插兜站着病房门口,看起来像是在悠闲地查看病房。
“哎哟!我正想找你呢。”老赵高兴地把人请进来坐,问道:“斐兰博士,你说我这病是不是好了?你瞧我现在吃嘛嘛香身体倍棒,还胖了好几斤呢,哪里像有病的样子哦?”
“心脏疾病通常从外表是看不出来的,得通过仪器检查才能得出诊断结果。”斐兰在凌危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优雅从容地翘起了二郎腿。
凌危:“………”
坐没坐相,一看就不学好!——来自老赵以前对他这个坐姿的评价。
“而且就算好了也不能让你马上出院,得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不然以后很有可能会复发,那前期的治疗就白费了。”
斐兰一本正经的说着忽悠人的话,老赵却对他深信不疑,为难地搓搓手,“那得观察多久啊?”
斐兰:“看具体情况,我也说不准。”
“这样啊……”老赵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才打消了要出院的念头。
“司马敬已经醒了,”斐兰道,“你这会儿要是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他。”
“真的?!”老赵顿时喜出望外,“我这就去,我还给他留了不少好吃的呢。小凌,你要不要一起去?”
凌危冷漠道:“不去。”
“那你……”
“我和他聊会儿天,你去吧。”斐兰淡笑着说。
“那感情好。小凌啊……”老赵对凌危使眼色,示意他对人家热情点。
凌危直接当没看到,打开通讯器就开始瞎玩。
“唉!”老赵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走了。
斐兰背靠着沙发,审视的目光即克制又放肆,一丝不落地钉在他身上。
“外面已经被搅得人仰马翻了,你还有心情陪老赵下棋。不得不说,你的心理素质强到令我都刮目相看。”
凌危风轻云淡地:“谢谢,不收徒。”
斐兰:“不好奇我为什么主动找你?”
凌危:“我的好奇心和我的素质一样低下。”
再废话一句他要翻白眼了。
“真有意思。”斐兰轻笑一声,“我似乎明白为什么祁澜会对你情有独钟了。”
这句他该怎么回?好像算不上废话。
凌危思索两秒,索性就当没听到。
斐兰放下腿,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玩味地看着他,“你把变异种抗体的事公之于众,又靠着自身的影响力引发舆论反响迫使官方做出回应。结果你也看到了,他们根本不可能、也不敢承认海蓝星存在变异种抗体的事实。”
终于,凌危把视线从通讯器上挪开,抬起头直视他。
一场隐形的较量悄然展开。
“不管你信不信,在这件事情上,只有我和你是站在同一条阵线上的。”斐兰嘴角勾起一抹意义不明的笑容,“就在昨天,我在司马敬身上做了一个实验。”
“我用十年前研究院保存下来的抗体对付他体内的变异虫卵,你猜结果怎么样?”他说着眼神里露出一股神秘且异样的光,“在长达11个小时的激烈厮杀和争夺之后,他体内的变异虫卵数量减少了六分之一。”
凌危缓缓拧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斐兰:“如果我把这个实验结果公之于众,官方还坐得住吗?届时他们必然会迫于舆论压力不得不派人前往海蓝星寻找抗体,那么你的目的也就达到。”
凌危眼神几经变化,“说条件。”
“很简单。”斐兰推了推眼镜,微笑说:“我想要一个**样本。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需要抽一点血就好。”
得,这一波完全是冲他来的。
凌危:“我拒绝。”
“哦?”斐兰眉心一挑,显然是感到意外。他以为凌危会为了老赵一口答应下来。
“第一,我们不是同一条阵线上的。第二,谁告诉你我的目的是让官方派人前往海蓝星寻找抗体?”凌危看他的眼神完全就像在看一个神经病,“第三,用人类当**样本是违法的,法盲。”
斐兰:“………”
凌危:“还有什么事?我的耐心也和我的素质一样低下。”
斐兰表情复杂,看了他半晌,忍不住问:“那你大费周章到底想干什么?”
凌危理所当然地:“当然是制造话题给我直播间增加人气更好挣钱。”
“………”斐兰只感觉被当头棒喝,精神都恍惚了一下:“那海蓝星……”
凌危满不在乎地:“我一个人去。”
斐兰:“………”
从现在开始,无语就是他的母语。
他认真的?他居然妄想一个人去海蓝星找抗体?这个瞬间,斐兰觉得“狂妄自大”“胆大包天”“不可一世”这类词在这个人面前都弱爆了。
一个人怎么可以有种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