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子每天都在阴暗爬行 第54章 卦象

适逢年底，大理寺又多了一批各地送来的案子。裴松月这些日子一直在忙着办案，每日都要等到月上中天才能回来。

今日天冷，大理寺卿便催促他们早些回家。他捋清楚手头上的案子，便和同僚们回来了。

这亭榭是裴松月回听竹小苑的必经之路，他没想到这么晚了会在此碰到萧渐鸿。

“表公子。”萧管家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见礼：“这里风大，不若换到室内，老奴给两位主子温壶酒，也好对酒畅谈？”

“不必了。”萧渐鸿摆摆手，此刻的他哪里有心情对酒畅谈，他的心里像是塞满了棉絮，闷得他呼吸困难：“我先回去了。”

萧渐鸿的声音有些飘忽，察觉自己的话有些冷硬，他挤出来一个笑容。毕竟还要和裴松月维护好关系，他几步走到裴松月面前，解释道：“夫人还在等我。”

“……好。”裴松月站在台阶下，身前的萧渐鸿挡住了亭榭里的光，他半张脸隐在暗处，倒是看不出表情。

直至萧渐鸿离开后，裴松月才提步往听竹小苑走。

“公子，您的手……？”

竹心看到裴松月掌心的伤口有些惊讶，这伤口像是……他的视线落在裴松月的指尖，果然在那修剪整齐的莹润之间看到一抹红。

萧渐鸿躺在床上，视线落在竹塌上。

面对杨明珠的疑问，他始终不敢开口。他想问问杨明珠是不是真的要跟他和离，又怕听到他不想要的答案。只好随意扯了个幌子，糊弄过去。

好在杨明珠也不在意他，并不追究他的搪塞。

是啊，杨明珠不在意他。

所以才会同意他娶平妻，不在意他与杨芷柔私会。

萧渐鸿翻了个身，面对着床里的置物架，那里先前放着一个送子观音，只不过在杨明珠搬来雁声堂的第一日就被砸碎了，如今又多了一个木质的，许是余老太君送来的。

他闭上眼睛，虽说破镜不能重圆，可既然送子观音都可以换成木制的，他和杨明珠为何不能换个相处方式？

这么一想，萧渐鸿豁然开朗。恰逢明日休沐，倒给了他机会。

虽是休沐日，萧渐鸿依然按时起床，在院子里练武。

先前他无意间听到梅香说杨明珠睡不好，追问后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起床的动静太大，吵醒了她，自那时起，他每次起床都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

可惜他一个习武之人，人又粗枝大叶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好在杨明珠已经习惯了，她只是翻了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就继续睡了。

院中，那个叫小徐子的小厮坐在树下打坐。

萧渐鸿瞥了一眼，见那人不动如钟，也就不再纠结他没来同自己见礼一事。

杨明珠用早膳的时候并未看见萧渐鸿，往常休沐日他都会厚着脸皮一起吃。

梅香见杨明珠有些困惑，便解释道：“世子早晨说今日有事要忙，就不陪您用膳了。”

杨明珠并不关心萧渐鸿在忙什么，用完早膳，她让晴山把徐不疾请来。

“郡主何故找在下？”徐不疾倒是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进门直接在杨明珠的对面落座。

晴山最见不得徐不疾这个样子，明明先前对郡主刀剑相向，又请求郡主收留他。说是下人，平日里却什么都不做，拿个斧头装作砍柴的样子，还总是找不见人。

她皱着眉头，脱口而出：“你现在是小徐——”

“晴山姑娘，在下算到你今日必有一喜，万不可妄言坏了时运。”徐不疾人如其名，不疾不徐地打断了晴山的话。

“谁要信你——”

“晴山，”杨明珠淡淡地开口，打断了她：“前日里阿雪送来了新茶，你取来给徐道长尝尝。”

晴山不信命，只相信自己。可她不一样，她本身就是重生之人，对于这些还是很重视的。

杨明珠思索着要怎么跟徐不疾说，把他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带进国公府确实有些困难，可徐不疾又摆明了要跟在她身边监视她，若是说不清楚，怕是会造成误会，到时候万一徐不疾把他查到的关于她的事都说出去，倒不好收场。

杨明珠不开口，徐不疾也不急，安静地坐在一旁等晴山上茶。

裴家人送来的东西皆是上品，徐不疾一尝便知，这茶是顶好的茶，今日若不是托杨明珠的福，他怕是喝不着。

徐不疾抬眼看向对面的杨明珠，她秀眉轻蹙，嘴唇紧抿，视线看似落在眼前的棋盘上，却有许久不曾动作，想来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郡主，”徐不疾从袖中掏出三枚铜钱，伸手道：“来试试？”

说着，他又往前伸了伸手心。

杨明珠接过那三枚铜钱，双手拢起，心中默念几句，上下摇晃着掷出。

反复六次后，徐不疾看着自己记录下来的卦象有些沉默。

杨明珠见他沉默不语，不知怎的，心里一阵紧张。

她倒不是怕徐不疾算出什么，怕的是他算不出什么。前几日她翻到一本杂书，书上说，只有人才能算命。徐不疾说她是邪祟，若是算不出她的命数，那是不是再一次佐证了他的话。

“……如何？”杨明珠艰难地开口，她脸上端得一片祥和安宁，桌下的双手却和手帕缠绕在一起，上好的蜀锦皱成一团。

徐不疾摇摇头，眼睛一直盯着眼前的卦象，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仿佛是察觉到杨明珠的不安，他突然抬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来：“有我在。”

杨明珠的心却猛然一紧，摸不准徐不疾这是什么意思，是说他会继续监视她？

她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轻抿一口，放下茶盏的时候却因紧张歪了几分，溅出来几滴茶水。

裴松雪送来的茶泡开后是漂亮的浅绿，落在纸上瞬间洇开，将徐不疾画好的卦象晕染开来。

杨明珠心里着急，便拿着帕子去擦，却被徐不疾伸手挡住了。

“对不住。”杨明珠有些自责，万般情绪涌上心头，人也变得有些低落。

“你方才问的是什么？？”徐不疾突然开口问道，原本清洌的声音却有些沙哑。

“……”杨明珠能问什么，自然是问和离的事。

她犹豫着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徐不疾却仿佛并不在意她的答案，闭上眼睛抬手掐算。

半晌过去，徐不疾突然睁开眼睛，屋内的氛围也随着他的舒展开的眉心变得轻松起来。

“狂风暴雨来势猛，命途多舛步步惊。”徐不疾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郡主的微尘星已被扰动，命途必有波动，且看这卦象，星移斗转，命途九变。怕是难逃一劫。”

“什么？”杨明珠惊讶道，她不过是随口问了一句和离，为何会难逃一劫？想到余老太君和吴氏对她的态度，她倒是有些明白了。

这两位长辈恐怕舍不得她的郡主身份，若是和离，恐怕会遭到她们二人的反对。

不过，萧渐鸿喜欢杨芷柔，若是她能帮忙萧渐鸿迎娶杨芷柔，他必然不会拒绝。

想到这，杨明珠松了一口气。不过是需要在几人之间周旋罢了，算不得什么劫难。况且看这样子，徐不疾既然能算出她的命数，想来对她的怀疑也会减轻几分。

杨明珠刚想跟他说和离之事，徐不疾却又开口了：“这是先前的卦象。不过，你方才把茶水弄在上面后，卦象变了。”

“哈？”杨明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徐不疾指了指，茶水洇开，将最上面的两条横线晕染开来，她记得先前那两条横线中间没有连在一起，但此刻，晕开的墨迹却填充了中间的空缺。

“这样也算吗？”杨明珠有些难以置信。

徐不疾笑了，他解释道：“原先的卦象本就扑朔迷离，福祸难测。不过机缘巧合，你这茶水出现的十分及时——”

“我从三岁开始学习卜卦，用的墨都是特制的，画出来的卦象从来不会有变，更不会晕染。这还是头一次。”

杨明珠看了看手边的茶盏，心道大概是裴松雪救了她。

“那现在呢？”杨明珠追问道：“现在的卦象如何？”

徐不疾抬眸看向杨明珠，声音中多了一道坚定：“逢凶化吉，凶中有喜。”

见杨明珠眨了眨眼，似乎还未反应过来，徐不疾又道：“福祸相生，不过一切还需从长计议。”

这确实是徐不疾从卦象上看出来的，他想了想又嘱咐道：“不管你方才所求何事，既然天意如此，顺势而为才最为妥当。”

杨明珠轻轻点头，而后缓缓道：“我要跟萧渐鸿和离。”

“哈？”这次轮到徐不疾惊讶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并非儿戏，他知道杨明珠成亲不过一年，却没想到她会突然和离。

“你是跟我一同回国公府，还是……”自行离开，杨明珠是期望他能选择另一个结果的，可惜徐不疾并不如她所愿。

“我自然是要跟着你的。”

徐不疾看着眼前的卦象沉思片刻，又道：“和离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一墙之隔的门外，有一道身影驻足片刻，而后愤然离去。

长公子：挑衅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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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卦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