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度十分紧张,至少在闻宁舟看来是这样的。maixi9
对面的人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依旧虎视眈眈,围住她和阿遥。
闻宁舟粗略的观察一下,拢共十二个壮劳力,欺负阿遥一个人,以她们两个的力量,硬碰硬肯定是没有胜算,闻宁舟面上一派凝重,心思几转。
拔腿就跑不太行,她每次来集市,都是只走大道,对支岔小路不熟悉,对方人多,如果抄近道的话,直接围堵她们更麻烦。
敌不动,我不懂,闻宁舟心理活动丰富,担忧的真情实感,而祁路遥没有骨头一样,趴在闻宁舟的肩膀上。
她一点紧张的感觉都没有,更是借机从后面抱住闻宁舟,不慌不忙地转着筷子,筷子和她的指尖似是有吸引力一般,灵活旋转,却不会掉下去。
闻宁舟背对着祁路遥,自然看不到她面上似笑非笑,而全程能看到她表情和动作的人,则被施了咒一般钉在原地,皆是一脸要当场去世的表情。
谁也不知道,她手里把玩的筷子,什么时候会甩出来,又会甩在哪,没准一个转身的功夫,筷身就从脑袋穿过,留下桌前腿上那样的小洞。
闻宁舟想跑,张子栋战战兢兢,比她更想跑,他巴不得今天没出门。
张子栋后悔,就是后悔。
氛围紧绷,如同拉满了弓,搭上了箭,所有人都没有发出动作,一触即发。
祁路遥下巴轻轻抵在闻宁舟的肩膀上,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淡淡的,很好闻,比宫里的熏香粉黛好闻多了。
闻宁舟捏捏她的手,安抚她不要怕,她只当祁路遥这个样子,是被吓到了,毕竟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被这么多人针对,害怕才是闻宁舟觉得的正常现象。
在她来之前,阿遥孤身一人,定是强撑着颜面,看到她便不能假装坚强,隐瞒不住腿软的事实。
闻宁舟顿时觉得责任重大,阿遥被欺负的,伤才刚好,现在就又被人找茬,阿遥能做什么错事,她在这当跑堂,无非是上菜或者招待不周,哪里需要这个阵势。
仗势欺人太过分了。
长得漂亮个子又高,是她的错吗,脸蛋是天生的,阿遥也不想平白招惹是非。
淦!欺人太甚。
闻宁舟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大不了不在这干了,受他哪门子的气!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闻宁舟惜命,胆小鬼还贪生怕死,但她气得上头,必须要比对方更恶,一下子唬住人,然后再拉着阿遥跑,至少让对方愣神一下,有个缓冲的机会。
她们以少对多,绝对的力量差距,用武器是不理智的,很可能自己的武器最终用在自己身上。
闻宁舟脑中有了头绪,微微偏头,看祁路遥一眼,无声做口型,“别怕,跟着我。”
不等祁路遥有什么反应,闻宁舟反手从篮子里掏出砍刀,运足了力气,生猛地砍在就近的桌子上。
砍柴刀的刀锋,莫入桌面,直直的立在那里,闻宁舟手握着刀柄。
就决定是你了,砍砍!
她这个动作出人意料,虎的像不要命一样,冷着张脸,盯着张子栋的眼睛,疯狂对视。
刀砍在桌上“嘭”的一声响,张子栋浑身一个激灵。
一个小跑堂都有不知深浅的功夫,内里定然深不可测,才可将筷子用作利器。
而这个灰头土脸的小妇人,面上灰扑扑,但眼睛灼人,绝非等闲之辈,只怕比跑堂跟厉害。
等闲之辈,谁也没随身带砍刀的。
张子栋吓得够呛,这龙康镇,怕是要变天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闻宁舟砍桌子,张子栋起鸡皮疙瘩,以及祁路遥停下手里的筷子。
她轻飘飘的看向张子栋,下巴对着大门的方向微微一抬,示意他可以滚了。
张子栋如蒙大赦,他们一行人逃也似的冲往门外,不敢有半点迟疑,跑的时候,后背的皮都是绷着的,又怕筷子又怕刀。
跑出门外,一口气不歇,连跑很远才敢停下来,这才有逃出生天的感觉。
这小小的镇上,真是卧虎藏龙,一定是有大事要发生了。
不管张子栋他们一行人怎么揣测,留下闻宁舟在店里迷茫。
这件事,大大出乎了她所料,不应当,太不应当,跑得人该是她们才对啊。
砍这一下就忽悠住了,着实有点…怂。
这个样子,还学别人在道上混,也不问问她周老七答不答应。
闻宁舟开始膨胀,她又开始怀疑她的金手指了,在满足她回家的事上没点成就,帮帮忙还是没问题的。
这才是天选之子该有的待遇。
她飘了,飘到扭头冲祁路遥邀功,嘴巴笑得张开,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笑容灿烂,“阿遥没事啦,我把他们都赶跑了。”
“狗东西,还敢欺负阿遥”,闻宁舟开始吹牛皮,“别让我逮到。”
“真是对力量一无所知。”
“周老七回头就是一刀,真的是,过分。”
祁路遥看着她吹牛皮,不知不觉间,也绽开了笑颜,她装弱卖惨,“还好你来了。”
“幸亏有你在,不然”,她说一半听了下来,垂下眼睛,不让闻宁舟看到她哀愁的目光和脆弱。
作精装弱,可真是我见犹怜。
闻宁舟心里的气还顶着,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阿遥就过这样的日子吗?
在古代打工,就这么没人权,任由人欺负她,没有旁人能够保护,哪怕站在她那边,为她说一句话。
她只有自己,孤零零的,站在顾客和老板的对立面。
淦,不干了不干了,大不了教阿遥刺绣,她们一起在家绣东西还钱。
祁路遥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在酒楼工作,能名正言顺带山珍海味回去,在家刺绣的话,哪里够买那些菜的,而且刺绣的价格舟舟比她熟悉,不好从中忽悠,带好东西回家。
闻宁舟双手用力,把嵌在桌上的刀拔.出来,桌子上留个印子,看样子得赔钱。
赔钱就赔钱,反正阿遥不在这干了,赔钱就算了,没有机会难为她。
闻宁舟想的是一套,祁路遥想的是一套,俩人的思路完全没有重合。
暗卫接到祁路遥的眼神,装作刚从惊吓中恢复过来的样子,连忙一手拿账本,一手拿毛笔跑出来,仿佛记账时被这突然的变故吓懵了,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路老六,老六,你没事吧”,账房先生担忧道。
祁路遥摆摆手,“没事。”
账房先生的细微表情,把一个胆小懦弱的记账生表演的鲜活起来,“可吓死我了。”
“下次他们使唤你,你手脚麻利着些”,账房说这话,心尖都是抖的。
大逆不道!大逆不道!
祁路遥,“嗯。”
“我们不在这里工作了”,闻宁舟说。
祁路遥扫账房一眼,道,“舟舟。”
账房先生连忙说,“感谢夫人出手,震慑住这群人,他们恐怕不会轻易再来找茬。”
“我们老板不在,我算是酒楼的二把手”,账房说,“桌子不用你们赔,今天路老六被找茬,我们都不敢出来吱声,张公子,恶啊。”
“这方圆几里地,都怕他”,账房先生打这个把瘸子忽悠站起来的架势,“我们做生意的,都不愿意得罪他。”
“路老六在我们这跑堂,我们干瞧着她受欺负,不敢出手,是不地道了。”
“这样吧,我做主,给老六休这半天,等会二位选些菜,中午在这酒菜不收银两。”
“咱这别的本事没有,就饭菜不值钱,管够吃,算给二位赔罪可好?”
伸手不打笑脸人,账房赔着笑脸,说话客客气气,别人一软,闻宁舟就强硬不起来了。
祁路遥为难的看着闻宁舟,“账房先生平日里对我不薄,每次吃食都紧我先拿,带回家的吃的,都是他准备的。”
这下闻宁舟更说不重话,美食可以灭火,可以顺气,可以软人心。
“要不这样吧,朝后老六你也别跑堂了”,账房说,“去后厨帮忙,打打下手。”
“就算张公子日后再来找面子,寻不着你人,总归是没办法撒野”,账房说。
这刚好说到闻宁舟最担心的点上了,她就是怕这次把人吓跑,下次人家带更多的人,来找阿遥的茬,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那工钱?”祁路遥问。
账房爽快道,“照旧,你要开钱可以,想带点大锅饭回去也成,紧你选。”
“我还是带饭吧”,祁路遥说。
“行,给你再加道菜带回去”,暗卫大方道。
祁路遥给他个赞赏的眼神,暗卫顺着说,“眼看喝不完的粥,你就先舀出去些带着,不用拘谨客气。”
就这样当着闻宁舟的面,两人敲定了工作协议。
自导自演的祁路遥,演技自然,她还客气的和属下道谢。
闻宁舟一点端倪都没有发现,她也没发现,整个大堂只有她们一桌在吃饭,其他人桌客人都离开了。
不过,即便是她发现了,她也只会当是被自己的大力出奇迹吓跑的。
天选之子一贯会逻辑自洽。
起初,祁路遥隐瞒她的身份,是因为长公主这个名头,太麻烦,不能再赖在这不走。
后来,用谎言去圆谎言,走上装穷装弱的不归路,并丝毫没有愧疚,极为享受作为弱者,被闻宁舟宠着。
再后来,她慌了,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开始害怕,有一天暴露出来,被闻宁舟发现真相。
舟舟一定会很生气,她们的相处,源于欺骗,这多荒唐。
她不仅丧失舟舟的宠爱,还会被扫地出门,这个结果想一想,就足够让祁路遥窒息。
所以,她得装,不遗余力的藏好身份,这堵墙,能多晚漏风就多晚漏风。
而墙之所以漏风,就是因为并不是人能控制的。
祁路遥只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再晚一点,让她继续当无依无靠的小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