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启十六年冬,也是郑思刚去边关不久,一个叫赵德的年轻人,开始在燕京城里不断的被人们提起。
冬天刚下雪不久,蛮国人便再次犯我景国边境。
据闻将军李成轻敌,与城外作战时险些被虏,是一个叫赵德的将士,带着为数不多的援军,用堪称巧妙的用兵之法,奋勇突围救出了他,也取代李成做了新的将军。
除了兵法战术外,那支军队也不寻常。
听说他们原本是被俘的蛮国士兵,如今收编成了景**队。
至于那些士兵为什么甘愿为景国效力,一方面是因为景国留了他们性命,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蛮国建国时间不长,对国土没什么信念。
蛮国慕强,失败的士兵便是弃子,不再有人关注。
这群曾经的俘虏士兵本就没什么家人,如今从俘虏作为士兵再次获得认可,便也甘心为景国卖命。
冬天一场雪过后,边境迎来了漫长寒冬。
蛮人本就适应极寒,但对景国人而言,边境的寒冷,是很多人从未体验过的。
今年的冬天更是难熬。
蛮国人那边冻死的牛羊,数量比往年都多出了很多。
陈瑶每每在燕京城里听到那边的情况,心里总是忍不住想到郑思。
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了?
可每次一想到这里,陈瑶就又把对方努力从自己脑海里驱逐出去。
一个无趣之人,想他做什么。
然后,一边说着对方无趣,一边又不断从自己的账上划拉银子出来。
“把这些钱捐出去。”陈瑶将账本递给冯雨,“跟之前一样,不要用本宫的名义,随便用些名字就好。”
紧接着又安排道:“让那几家布店的伙计抓紧时间赶制些成衣出来,一起捐了。”
***
寒风凛冽,冷风不断的灌入营帐。
郑思与赵德望着铺在桌上的蛮国地图,正商量着破敌之法。
“大人。”士兵端着两件冬衣走近营帐,面色喜悦,“今日刚到了一批募捐冬衣,士兵们穿上好受多了,给二位也留了两件。”
郑思看了眼冬衣,有些冻僵的手摸了下外面的布料,神色微动。
赵德心思敏捷,察觉到了郑思眼里的异样。
等士兵退下后,他好奇问道:“那冬衣,可是有什么不同之处?”
郑思用手抚在冬衣上,轻轻一笑:“是你我皆认识的人送的。”
赵德明白了他的意思,视线不由往那冬衣上看去。
“真是来的及时。”他感慨道,“今年冬天,真是太难熬了。”
“是。”郑思望着冬衣,眉眼愈发温和,“太难熬了。”
赵德看着他异与往日的神色,已然知晓,他们都心悦着同一位女子。
赵德只见过陈瑶一面。
赛马场那年,她站在马场上,呵斥李成停下虐杀之句时,那份心性他是欣赏的。
等看清了长公主的容貌时,更是发现这女子漂亮的让人难以移开眼。
赵德觉得自己就是个俗人,因美人动心属情理之中。
只是这份心意,他习惯藏着罢了。
他也未曾想到,这几年自己最早的几次晋升,除了能力外,也与长公主暗中打点有关系。
等后面自己站稳了脚跟,向郑思提及此事时,对方一笑。
“公主觉得将军是有能力之人,若因没有背景,把担任要职的机会任平庸之人拿去,便太可惜了。”
他就这样,在两人的扶持下,用自己最大的努力向上爬着。
直到现在,他只见过长公主一面,还是当年在马场的时候。
甚至与她连话都没有说过一句。
可他还是对长公主念念不忘。
对他而言,那女子如水中月,镜中花,只能留在心里,却得不到。
赵德轻轻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件,默默穿在了身上。
或许走的再远一点,是不是就能离她更近些了?
也是从这个冬天开始,赵德的名字在燕京城里愈发响亮。
康启十七年年初,赵德发动奇袭,在冬雪中率领士兵进攻,夺下了前不久丢掉的城池。
第二年秋天,又担任主帅,率领将士主动出击,夺了蛮国人的部分土地。
主动出击,是景国人以前不敢想的事情。
边关遥远,以前士兵马匹都没有这样的体力与耐力。
而如今作战成功,百姓大受鼓舞,慢慢觉得,蛮国人似乎并没有那么坚不可摧,对朝廷的抱怨也少了些。
与赵德开始齐名被提起的,还有郑思。
赵德能力突出,但有今日成就,也跟辅助他的军师郑思有关。
据闻提拔赵德做将军的人,也是郑思。
他在递给天子的奏折里,评价此人英勇坚韧,富有谋略,在军中也有口皆碑,担任将领是顺应人心之举。
郑思本就是武官世家出身,自小便对军法耳濡目染。如今在军营里,能力也令人心服口服。
郑思与赵德会根据实际情况制定战略,不拘泥于古法。
赵德的军队是轻骑兵,有作战行动灵活的特点。
因为这样的优势,才能在这次大战中主动出击,拿了蛮人的地盘。
在真正的拉锯中,转眼间,两年已过。
开春已经是康启十九年。
陈瑶看着自己账本上所剩不多的银两,虽有所欣慰,却还是忍不住心疼起来。
冯雨上前帮她沏了一杯茶,带着笑意宽慰她:“公主捐了这么多银两,至少心血没有白费。”
陈瑶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合上账本,拿起茶抿了一口:“既然是本宫扶持的人,该花的钱也是要花的。”
“公主指的是赵将军,还是说,也有郑大人?”冯雨故意问她。
陈瑶将茶重新放回桌上,语气慢条斯理:“跟他郑思有什么关系,人家本就出身不错,哪需要本宫扶持。”
冯雨低头一笑,默不作声的帮她把茶再满起来。
这两年,她的主子在边关捐了多少钱,冯雨心里自是知晓。
赵德在边关也不是一两天了,公主扶持他主要是打点。
可郑思一过去,银两不说,连募捐的棉衣都跟上了。
那棉衣的布料,也最是防寒,是燕京城里她经营的产业里,能人巧匠专门琢磨出来的。
“想想就心烦。”陈瑶眉头一皱,“本宫脸都丢尽了。”
冯雨站在一旁,一边帮陈瑶进宫梳妆打扮,一边苦笑。
几年前,燕京城里开始有一则传闻。
长公主在宫里大放厥词,说她房里空虚,要纳十个面首。
真相是什么,冯雨不敢问,只知道有天回来,公主眼睛红的像是哭过。
冯雨转移话题,不让她想那些烦心事。
“今日公主进宫,戴这只玛瑙簪吧,也衬这身衣裳,。”
陈瑶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满意的点点头,吩咐冯雨备好马车。
今日太后于宫中设宴,款待众将士家眷,以慰人心。
陈瑶是皇室中人,出席这样场合,更能显示出皇室成员对将士的重视。
宴席上,崇光交错,举杯换盏,一切似乎显得其乐融融。
可因为一人的不出现,让整场宴席,带了些讽刺的意味。
赵容看着天子坐席上空无一人,低声冲陈弘的太监问道:“等了这么久,陛下怎么还不来?”
小李子面露为难之色。
“陛下因为边关的捷报,多喝了几杯,有些头痛要晚一点来。”
“我看是跟美人喝酒,起不来了吧。”赵容斥责起小李子,“今日这样的场合也该提醒圣上才是。”
小李子低头连连应了下来,心里却是万般无奈。
圣上这样也不是一两日了,他又哪能劝得动呢?
如今边关频频传来捷报,天子心情大好,却对政事愈发慵懒起来。
而他这样的慵懒,小李子觉得,与丞相被郑思分权有关。
如今丞相既不是一家独大,边关又有愈发变好的趋势,圣上或许觉得,只要继续让底下的人相互制衡,他的天下便能坐稳了。
看着那席间依旧空落落的位置,他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天子的心思都拿来玩弄权术了。
小李子正失神感慨之际,听到大殿门口一个温厚的声音:“让诸位久等了。”
众人顺着声音望去,看到大殿门口,陈弘带着苏晓晓走了进来。
大殿里霎时安静起来。
陈瑶本以为今日会见到皇后,如今也难免生了几分诧异。
赵容看到天子带着自己的爱妃过来,气愤之余也只剩低声两字:“荒唐!”
苏晓晓容貌出众,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她从众人身边经过时,眼尖的很快注意到了一件事。
她白皙的脖颈上,有遮掩不住的点点红痕。
席间脸红者、无奈者、气愤者皆有之。
陈瑶离苏晓晓更近些,一眼更是轻易注意到了那点点红痕。
与众人初见的反应不同,陈瑶望着那痕迹,微微出了神。
她曾经也在自己脖颈发现过。
郑思侍奉自己那夜后,白日里梳洗时,那红痕被冯雨疑惑的指了出来:“公主这里是怎么了?”
陈瑶留意到自己颈间的痕迹,想到昨夜的旖旎,难堪的应付了句:“昨夜痒,抓伤了。”
苏晓晓看到陈瑶一直盯着自己,不由局促的用手遮了遮自己脖颈。
陈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有些失礼,笑了笑便转过头去,低垂下眼眸饮着酒。
她算了算时间,郑思已经在边关两年多了。
为官四年多,靠自己打拼出了名望与声誉,赢了百姓的称赞,天子的重视。
陈瑶笑着缓缓晃了晃眼前的杯盏。
迎娶公主,对这样的人而言,只是锦上添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