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一心上进 第8章 第 8 章

宋妩闭上了眼，预想中的情景却并没有发生。

“哎呦！”吴氏尖叫一声，捂着手痛苦的退了几步，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

“大善寺重地，娘子还是不要惊扰了神佛为好。”一个轻柔澄澈的声音响起。

宋妩睁开眼，一袭碧青衫裙的女子出现在她眼前。发髻中衔着一只流苏水晶发钗，与她浅水色面纱相得益彰，更显得柔弱娇美，惹人怜惜。

可她说出的话却极有分量，一众陪侍丫鬟规矩地立在她的身后。

还有一人，依旧是一身白袍，却是整肃得多。前心后背皆覆了甲，腰间别了佩刀。

是他（她）！

二人对视一眼，内心不由得发出惊呼。

他倒是惯会做别人的护花使者。宋妩移开了目光。

吴氏刚要发难，见到来人的一瞬间便噤声了，收敛不少。

林敏敏，是当朝丞相之女。本朝皇帝尚幼，膝下并无公主。先帝后宫内乱，留下的也唯有长公主一个。又因皇帝倚仗这位三朝元老，甫一登基便封了他最小的女儿——敏敏为郡主。因此朝中林相的女儿便是最为尊贵的了。朝中命妇再轻狂也只得听服。

“郡主，您也在大善寺祈福。”吴氏此刻缩着身子，像个鸡仔，其他人都是大气不敢出。林小姐平素和善，今日这么大火气十分少见。

“咳咳，好了，既已赏完了花，便各自回去吧。”林敏敏见她服软，转身看向云铮，也欲离开。

“云将军，我们走吧。”

却见云铮径直向前走去，抱了个拳：“木姑娘，你也在。”

宋妩见他手指上有淡淡的石头灰烬，料想方才千钧一发之际是他出手解救，于是眨了眨眼，双手茧在身后，道：“多谢云将军了。”

“云将军同这位小姐是旧识？”林敏敏走上前来，眼神狐疑地询问着。

吴氏却像是闻到味道的苍蝇似的，又提溜转了转眼珠子，扯起笑容。

“林郡主似乎今日是同云将军一道来烧香的，想是约好了吧。可这云将军又似乎对这位珍宝堂的木姑娘颇有兴趣啊！”说着眼神又在几人之间逡巡。

“是——啊，云将军前日来我们珍、宝、堂、相中了不少好东西呢！可惜那会儿掌柜不在，我便帮着介绍一二，没想到云将军还记得小女子，哈哈哈。”

宋妩灵机一动，朝云铮使了个眼色：云将军不会这点小忙也不帮吧。

云铮皱了皱眉，算是默认。

“云将军也对这些奇珍异宝有兴趣？”林敏敏觉得有些好笑，“原以为云将军久在沙场，没想到是如此具有雅致之人，不知前日子云将军选了些什么，敏敏可否有幸赏眼？”

云铮看向宋妩，宋妩拢了拢面纱，装作不经意的转移了视线。

“没……”

“没、错、只是当日来的不巧，珍宝堂的宝贝前日已被预定了，云将军并未带走什么，还约定了下回再来呢！”

宋妩拼命打圆场，周遭众人倒是对珍宝堂有了兴趣。

“这珍宝堂我好像听过。”一位夫人道。

“的确是，从前出嫁时的妆箧便是从珍宝堂打造的，质量应属上乘，至今也还如新呢！”另有一位夫人应和。

“那可真是不错，赶明可得约着一同前去逛逛！”

“好呀好呀......”

吴氏见云铮对这家店有所青睐，想到吴尚书先前似乎提过云将军不易结交，这倒是个契机！

于是她改了改脸色，迎上前道：“哈哈哈原来如此啊，木姑娘，我可是你们珍宝堂的老主顾了！你可一定要回去同珍掌柜说：下回云将军去，若有什么喜好的，接我的面子上也得给他留下来，可不能再让他败兴而归了！”

说着嘟了嘟嘴，假嗔了起来。一边说一边已经挽上了宋妩的胳膊，似乎是十分亲密的样子。

“不必。”云铮无视了她的眼神，淡淡道。

“呵呵，”无视干笑几声，把宋妩捏得更紧了。

宋妩内心翻了个白眼，面上却笑盈盈地把手从她胳膊中猛得一抽，解救出来。

见各位夫人已经讨论起珍宝堂来，她赶忙乘胜追击：“我家掌柜有意办一场鉴宝大会，届时一定将邀请送到各位夫人府上，还望各位夫人赏光呐。”

众人皆兴致勃勃，拉着宋妩问了好一会儿。

回去时宋妩得意非常，省去了金钗的部分，将这事剩余的一五一十讲给了珍掌柜。

珍掌柜问了个关键问题：“云将军什么时候来过我珍宝堂吗？”

“额……这个嘛……总之！珍掌柜你得准备鉴宝大会的事宜了吧！”

宋妩躲闪了下目光，突然大声的说。

“唉，说是这么说，能办成固然是好事，可办也难办啊！”珍掌柜叹了口气。这不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吗？

“会有办法的。”宋妩弯了弯眼，露出狡黠的笑容。

云铮同林相的女儿一起上香，难道他们?一个是得胜归来的少将军，一个是当今丞相的女儿，倒也不是不可能。若是结成连理，大庆文臣武将便会亲如一家了，也许大庆也会恢复往日的荣光吧！

父皇，小五一定会实现您曾说过的那个世界，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的世界。

另一头，云铮送林敏敏回去路上，却向林敏敏赔了个罪。

“当日云某未与郡主告辞，便发了酒疯，奔了出去，实在是失仪，让郡主受到惊吓了。”

林敏敏脸上却漾起了温柔的笑容，想起那日殿中初见，陛下欲赐婚，她咬了咬下唇，薄纱后的脸微微泛红云。

“将军不必多礼，我那日见到云将军，只觉得与家父家兄都有不同，是极富性情之人，当日陛下……”

“当日陛下酒后之言，还请郡主当作戏言吧。云某自会同陛下陈情，戍守边关。”

林敏敏心思细腻，多愁善感，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脸色白了一白，内心惟余失落，但还是不甘心似的。

“云将军是有了意中人?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郡主，到了。”

云铮并未回应，也像是为她留了几分体面，只在门口向林敏敏道了别。

她这才知晓外人口中云铮的冷酷无情是什么样子，回府后眼泪如连珠线般滚了下来。

经过那日大善寺门口的事，京中贵人间便流传起了珍宝堂的名声。先前那些见风使舵的货商也逐渐恢复了与珍掌柜的合作。

珍掌柜这儿忙得不可开交，心里却是乐得合不拢嘴，他哼着小曲，悠哉悠哉踱步过来，敲了敲宋妩的柜台。

宋妩近日忙着应付慕名而来的各家夫人小姐，累得直不起腰，于是只掀起眼皮看着那笑容要从脸上蹦出来的珍掌柜。

云铮的名气还真是好用啊！来的十个有九个都是打探他的喜好，问题是宋妩哪知道他喜好什么！

“怎么？”

珍掌柜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嘿嘿一笑。

“知道你劳苦功高，马上给你涨工钱！”

“多谢。”宋妩有气无力地答道。

珍掌柜话锋一转：“那十日后的鉴宝大会，你打算怎么办呢？”

“十日后！”

宋妩双眼噌的一下瞪大了，她僵硬的转头望向珍掌柜。

“你已经……”

“是啊，你都放出话去了，货商这边也供上了货，加上近日来上门的询问不断……不如趁热打铁，否则过了时候就没剩效果了。”

宋妩深呼吸一口气。

“我们需预备不同品类的珍品，须有鉴师。”

“你便是我们珍宝堂的高级鉴师！”

“必须有人同来客夫人们介绍详谈，活络氛围。”

“额……”

“我们没有足够的鉴师。”

“你一人可敌千军万马！”

宋妩感到心累，这种感觉亦如从前在朝堂上，被左右攻讦之时。果然辅佐朝政与扶持不成器的掌柜竟是一样的吗？

最后她下了结论：“我们需与华宝阁合作。”

“什么?”

“不行，绝对不行！”

宋妩无奈道：“掌柜你不是说要交由我全权负责吗？”

“你是不知道，这些天货商回归我珍宝堂，他华宝阁肯定气的牙痒痒，绝对不会同意与我合作的。”

“我们有生意，邀他合作，想他这偌大一个华宝阁能建立起来，阁主想必不是那样小气之人。”

“唉，我，我见这回咱珍宝堂势头如此之猛，遇见那华宝阁的阁主便免不了得意一番……唉，你是没看见，往日趾高气扬的阁主，他的表情真是太解气了！”

宋妩被气笑了，“如此，解铃还需系铃人。劳烦掌柜明日同我一道登门洽谈合作事宜吧。”

次日，华宝阁中。

主座上，华宝阁阁主邓域与珍宝堂掌柜珍或对面而坐，各自手握一杯茶，头却默契偏向两个方向。

宋妩坐在次座，捧着热茶，眼观鼻，鼻观心。

气氛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珍宝堂的怎么来了?”两个路过的洒扫伙计窃窃私语。

“真稀奇，珍宝堂最近不是风光的很吗？”又一个伙计搬了个花盆跟过去，还探头朝里瞥了一眼。

“气煞我也！是不是上来踢馆的？”一个五大三粗的护卫窜至门前，却猛地被几个小伙计拉住了。

“俺还会有一些拳脚功夫，绝不能叫阁主被人欺负到头上来！唉，唉，你们拽俺干嘛……唔，唔唔！”大块头被拖走，又陷入诡异的沉默。

这华宝阁内还真是人才辈出啊！

“唉”宋妩叹了口气，率先打破寂静：“邓阁主，今日我们前来是……”

“哎呀，这可是上好的雪顶寒翠，啧，只有宫中才有呢！”邓阁主夺过话头，吹了下茶，送入口中。

“真不错，也就是高夫人念的小的这点好，高贵妃赏她的好茶也不忘叫我尝尝。做我们这行还得是留住老主顾的心哪！有些繁华，不过是一时的。木姑娘你说对吧？”

说罢，他嘴角上翘，高高在上的地斜睨了一眼珍掌柜。

“唉，我说你这姓邓的，你什么意思？”

珍掌柜平日最见不得他这副德性，当即指着鼻子要骂起来。

宋妩赶忙阻拦珍掌柜，“咱们这次是来谈合作的是吧？”宋妩费了好大劲才将珍掌柜按回座位。

“怎么，想借鉴师?没门！谁让你珍宝堂搞什么鉴宝大会，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着又白了一眼珍掌柜，宋妩赶忙按捺住珍掌柜，开出条件。

“场地我们负责，你华宝阁只出人，由我们分工，华宝阁的珍品可在我们大会上单立一席之地，如何？”

邓域却不屑一顾，“我为什么要同珍宝堂合作?就为了蹭这么个大会名头，那我华宝阁还未沦落至此地步。”

宋妩见他话里并非断然拒绝的意思，微微一笑。

“邓阁主，我知晓你也是个有想法的，先前也曾举办过这类大会，只是未能预期收益。您如此精明的生意人必然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你倒是挺会说话，说下去。”

“业内各家素来视对手如仇敌，而业内翘楚的两大顶峰珍宝堂与华宝阁更是水火不容。甚至一家雇过的伙计匠人，另一家无论如何不会再雇。长此以往，各家分崩离析，互相打压，结果便是谁也捞不到好。”

“譬如前日珍宝堂周转不开，濒临闭门歇业，而华宝阁近日许多生意也受了影响。如此，每一家都难以安稳生存。”

“我想借这次鉴宝大会，试着进行一种合作。共享资源，形成商号，让整个大庆的珍宝行业都有长久发展，甚至将名号打出国门，远销海外。”

邓域眼中已闪出光芒，却还是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业内这现状，陡然合作，我怎知你珍宝堂是不是借势踩我华宝阁？利用完便吃干抹净，遑论什么长久合作呢？”

一旁珍掌柜坐不住了，“你这老贼，自己心脏还这样想别人，我们华宝阁可是百年老字号！和你可不同。”

宋妩没有多劝，只说：“大会尚有时日，我们珍宝堂拿出最大的诚意。邓阁主可考虑七日，这之间我们不会寻别家合作，若是争取不到您，那么我们也是赌上了珍宝堂的荣誉。”

说罢，便同珍掌柜一同离开了华宝阁。